《契约之城》与天共色

18、总相沫之一

　　少年矗立在窗边，良久，庭院的那一抹绿色早已淹没在夜色中，什么都看不见了。还记得刚来的时候，那儿有个女孩撅着嘴巴机械的重复洗衣的动作，他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那孩子却四处张望脱了红鞋，进了大厅。
　　那时，他想，这是一场梦该多好，却又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女孩回到庭院时，脸上的表情更加不悦了，嘴中嘀咕着什么，当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人转世后，性格习惯什么的，依然保持原状吗？想到这个，忽而有些怯怯，但还是捡起地上的红鞋故意捂住脑袋走上前去......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少年回过神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衣服披着，走向宅邸的另一边，那里，住着两位不速之客，不是吗？
　　“啊，维特。”布里奇正在研究墙上的壁画，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威娜呢？”
　　“这是我的房间，小姐怎么会在。”
　　在维特那令人生畏的目光下，布里奇热切的回望着他，又无奈的摊开手来：“沈若离，你如今的装扮可不如从前，我总是喜欢你黑色长发的，剪了，怪可惜。”
　　“那也比你好看。”
　　“你嫉妒我。”
　　“......”
　　布里奇掩上门，往床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来：“一千年，正好。”
　　他不说话，布里奇接着说：“这么久你还记得我，看来，心里还是有我的。”
　　原本纹丝不动的他，带着丝丝的滑稽却又一本正经的语气道：“这千年来，银发紫瞳的男子我没见过第二人，想要忘记，也是难的。“
　　布里奇抖了抖嘴唇，心想，还是一点没变。
　　“威娜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
　　“那个蛋糕下了药，我尝不出来。”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眼见维特转身要走，布里奇巴巴的拽住他：“解封记忆的药。”又立即补充道：“别这么看着我，与我无关，那是她的事。”
　　“什么意思？”
　　千年里，雪亚早已不知轮回多少次，哪还有什么记忆。
　　“当然是那段被封印了的记忆。”布里奇的眼神忽而暗淡下去：“雪亚，是她的第二世。”
　　“她死守奈何桥不肯转世，那阎王可怜她生前过的苦，便由了她，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布里奇转过脸，满脸的戾气，伸手捏着维特的下巴，恨恨道：“我被关在虚无界千年，你怎么不问问我怎样？”
　　维特自觉好笑的拍去他的手：“接着说，别打岔。”
　　“无情的样子也还是一点没变。”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和你约定好的，我不会忘。封印住那世的记忆，没了你的她，又有什么理由不转世。自然，即使喝了孟婆汤，那记忆也还是在的。”继而又愤愤的补上一句：“阎王那混球的脾气可不是盖的，幸而用美色镇住了他，要不.......”
　　待抬起头来，方才发现面前已无一人。

　　他默默地走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快要灰飞烟灭了，要不，怎会胸口疼得厉害，按理说，是没有疼痛感的，即使被火烧，被剑刺，也是没感觉的。
　　那个人说，她在奈何桥边守了千年；那个人说，阎王怜悯她生前过的苦；那个人说，她的记忆还在，只要解封就可以了。
　　每句话都重重的冲击着他的大脑，没有理由害怕的，利亚，他的利亚可以回来了，可是，胸口却疼得厉害。
　　原来，这世上，禁锢自己的傻瓜，除了沈若离，还有利亚。
　　他的姑娘，在千年前，曾有着一双无比透亮眼眸的利亚。只是，在最后的最后，那抹透亮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鲜血染红的双眼，那么决绝。
　　她曾一本正经的向他伸出手来：“喂喂，我可不是看你可怜，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才回来救你的，只是看你长得漂亮，动了色心，想占你便宜来着，明白吗？”
　　那时的他，擦去嘴角的血，一脸鄙夷：“知道。”
　　她思付了一会儿，瞪大了双眼：“知道个屁！”
　　利亚。利亚。他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世上唯一不想他死的人，要记住。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记起来的事，如今想起来，确是这般容易。他不愿去想，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却又不能忘记，死也不要.....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