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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昨日迷梦 ...

  •   默默走在海边的碎石小路上,野苇轻颤,海风拂面。海的味道忽的骤变腥咸难闻使人作呕。

      在内地的时候,妈妈像歌唱家软软的声音告诉她和弟弟,爸爸住在一个有海的城市,正是90年代初的澳门。

      那时生活的艰苦一时间都不再缠绕她人生的全部,因为她有了信念。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下她也能安然的走过,扬起无谓的脸庞,迎着凛冽的风。无数次想象着终有一日她们会和爸爸团聚,踏上那靠海的城市,那里的风定有属于父亲味道的温和,使人安定。

      而今,海风悲凉的卷起昨日种种。那个叫做爸爸的男人无情阴霾的眼神,妈妈绝望呆滞的喃喃低语,弟弟临死前那牵念她的痛眸……弟弟,她的弟弟也因她死了……

      “姐----”

      谁?!猛然转身,玮琪看清来人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是,那是死去的弟弟玮珏!

      “姐,你还生气哪?不是我不告诉你突然回大陆的原因,我,算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和她同样十六岁的双胞弟弟,有着令人心痛的成熟。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这不正是弟弟遇难前他们的对话么?玮琪见弟弟渐渐走进,不禁愣怔。她真的很震惊,她的弟弟没死么,还是不放心她回来带她走么。她想问的时候才发现这身体并不受她控制。

      玮珏看着眼前扭脸不愿搭理他的姐姐,轻不可见的叹息。“前段时间,一直说的黑吃黑买卖白粉的案子,其中那笔钱我一直暗自扣下,没交给海哥。”

      “你疯了吗?”这是她当日的质问,现在像是在看一场回放。那番的犹不可信。

      玮珏清俊的脸上扯着一抹苦笑,却也是决绝。“我是疯了。”他的语调极为冷静。“因为我不想再给别人做一条狗。我等不及出头的那一天了。你忘了那个骗了妈妈的男人是怎么侮辱妈妈的吗,怎么把我们赶出来的么?”

      他捧起姐姐的双手,这双曾经被老师赞誉说有极高弹钢琴天赋的手,现在却用来做最低贱的活计,细细轻触上面皴裂生茧,神色难掩伤痛。“没有钱我们永远低人一等,你别说你可以去给人打工。这样的生活我不满足。如果我只是一个人,那我不会在意。没钱,大不了抽最次的烟,喝最糙的酒,拿天当被拿地当床……但我决不能任人欺负,嘲笑你……以前我以为揍过去就可以解决,但是我现在知道了,说到底还不是一个‘钱’字!”

      玮琪哀切,不是的,弟弟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姐姐只求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像妈妈那样子突然离我而去。只要你好好的在姐姐身边,活的苦一点算什么呢。她哭喊着,然而这些话却统统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能泪眼模糊的看这个身体冷冷的说“以前我不让你去混什么帮派,你不听,我任由你。我劝你放弃什么报仇的念头,你还是不听,我也是任由你。但是现在你这又是干什么?你想没想过,你这是惹祸上身!”

      “姐,你也说了不要惹祸,那你为什么还老是惦记去还回那条破项链。”

      “我说过了,这条项链是苏蒙借我面试时,带给我好运的。她是一个孤儿,这是她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曾经她高烧差点不治的时候,都没忘记紧紧攥着它,她视它如生命----”

      “姐,这个世上顶数人最不可信。”

      “你知道什么,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我的,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朋友’。”

      “你,”身体气的颤抖,索性背转过身,不去看他。“我不想在和你争论什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别理我,让我安静会儿。”她那时知道弟弟要和他最信赖的大叼去联系偷渡的船提前一天出发。她正好趁弟弟不在身边的这个空当,悄悄地去还回项链。

      正是她的自作主张,不听弟弟的苦劝,最后在打工的酒店前被玮珏的老大海哥抓住,用她要挟弟弟,最终害死了孤身前来救她的弟弟。这个她一直不敢深想的事实,又一次摆在她的面前,令她心痛欲死。

      不要。她应该和弟弟和颜悦色的好好谈。她不该在这个非常时间和弟弟置气。她要挽回,她不要再重蹈那撕心裂肺的后果。但是该死的,为什么这具身体不受她控制。她就像以一个木偶,只能复制昨日的伤痛。

      玮珏听了她的话,眼底蓄着深深的伤。他还是努力轻描淡写的说:“姐,我出去一下,你别乱走,等我回来。”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就那样看着她,仿若时间静止。“姐,”他说,“或许我真的做错了,但是我已经走到这步也回不了头了。如果,我说,如果,不论我这次的以后如何,姐都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我就算下辈子托生成牛羊猪狗,甚至是那人人唾弃的精神病。我也甘心了。”

      眼泪就这样留下来,像不断吹来的海风,只是在也没有关于风里味道的猜测,只有那年那月的伤,那过午的骄阳,斑驳破碎的梦……

      心痛难以,却发不出任何的语句。她茫然空洞的碎碎念念:回来吧,弟弟,回来,其实你可以带着姐姐一起离开的……

      玮琪想追上弟弟越行越远的背影,上天入地也要追上他。但是总有一只手紧紧箍禁着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放开我,不论你是谁,求你,我弟弟走了,他恐怕找不到回来的路,我要去找回他,找到他……

      “醒醒,小丫头,你怎么还在这里睡?”
      玮琪疲累的张开沉重的眼皮。一个中年警员正摇着她的肩膀,见她终于醒了又问:“你都在这里几天了,怎么还不回家?”

      家,人都没有了,哪里算家。

      中年警员看她一脸呆滞,知道说什么也没用,摇摇头准备离开去办公了。但是一双手突然攥紧了他的裤角,让他迈不开步子。

      “叔叔,”玮琪扑通跪下,苦苦哀求。“叔叔,我没报假案,我弟弟真的是被赵兀海杀死的。求你们去抓他吧,我弟弟也能死的瞑目。”

      “唉----”中年警员一脸的无奈。“走吧,小丫头,无凭无据的你叫我们抓谁去。别在这吵吵了,快回家去吧。”

      “我妈妈死了,弟弟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哪里还有家?”不知何时脸已泪湿。“难道我弟弟死了还不是证据吗?你们到现场的时候也看到他们开车跑了的,为什么就不能抓他们?”

      中年警员看着哭倒在脚下的瘦弱女孩,个子不高有十五了吧,她的女儿这么大时还赖床不肯去补习班呢。而这个女孩却已经了生死离别。若是以前他也有一番惩强治恶的心。然而这些年……澳门没有回归,社会局面动荡不安,黑势力的人公然在街面制造爆炸,枪杀,动乱……警察局自顾不暇,甚至上头有多少同流合污的都说不定。还有多少法律条约可言?

      他蹲下身子,放低声音:“小丫头,你和你弟弟不是澳门人吧,你们没有户口证明,是会被遣送回去的,现在有福利社义务帮你安葬了弟弟,已经是很不错了。你这样被上级知道了迟早会把你送回大陆的。”

      “……难道有人杀人放火,你们都置之不理吗?”

      “即使我们管了又能怎样?你没有直接物证人证,也会不了了之。”

      玮琪无语。他说的她都知道,但是她怎么能甘心就这样不了了之。她没有人能帮助她,唯一诉诸法律也是无门,她还能找谁。这几天她日夜都在警署的门口,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赵兀海有他一定的势力,和他相比她的存在就好比一蜉蝣渺小。但是,她又怎能坐视弟弟的枉死。

      中年警员看她深思,又压低声音说“你这样闹下去只会引起不该有的‘注意’,会引火上身。小丫头,来,日,方,长啊。”他起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走开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曲起双腿,脸深深埋入。她如何不想报仇,但是‘来日’,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能力做到那个‘来日’。

      妈妈,弟弟也离开我了,你会怪我没照顾好他吗?

      一串项链自口袋中滑出,掉落在地上,烈烈日头下闪着盈盈蓝宝石的光芒。

      她想起苏蒙,自这次事件后她也消失了,听说搬走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她讽刺的笑,真的,原来一直生气弟弟对她朋友的不信任,可是原来她一直信的东西竟是这么可笑。搬走了?送回项链前她曾和苏蒙通过电话,事发就搬走了。走的好快。呵呵……别让我看到你,你们,所有伤害我们的人。请你们祈祷别让我有机会能去伤害你们……

      随手抄起这‘破’项链,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十几颗蓝宝石。她不会卖,她要它提醒自己的愚蠢,提醒自己有血仇未报。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踉跄着步子走出警署大院。外面的路,通向四面八方。而她的那条路呢?这一脚该迈向哪个方向。

      她凄惨惨的笑,忽然发觉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后头痛欲裂。终于眼前一黑,几天没有进食的身子力气不支的倒下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昨日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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