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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陈年旧事 ...

  •   萧言微愣,皱皱眉头间立即就下了决心。她拖剑飞奔,纵身踢上树林最外围的一颗树。树叶哗哗落下,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飞舞就被剑气卷住,呼啸前去。
      “清斩!”
      树叶如同尘仞剑锋的延长,打在远处朱清语躲藏的大树上,深深地扎出一个眼。惊得朱清语赶紧跳开,向更深处躲去。可萧言还不满意,她上前摸了摸树干上那个剑眼,焦躁地大口喘气。这在原来绝对能刺穿树干的,可现在连一半都打不到。看来身体根本的虚弱是用任何药物都掩盖不了的。偏偏朱清语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从不远不近的地方飘来,扰得她额角都沁出了薄薄的虚汗。

      “皇上!您真的不想听吗?!和您父亲有关都不想听吗?!”
      “不听!”萧言大喊着向前扑去,挥剑劈断了拦路的一棵杉树,长发磨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陈年旧事我不想听!要说的话,我们就来说说宗雪啊!”
      朱清语像没听到一般,边绕着树躲藏,边自顾自地问道:“假话!您父亲就只有一子一女,皇长子萧逸为何放弃了储君之位,脱离皇室去做普通的百姓。当年发生了什么,您真的不想知道吗?!”
      “吱啦……”跳跃间收袖不及,萧言的袖角被树梢勾住,拉开了一个口子。她嫌它碍事,焦躁地扯下袖口,胡乱塞进白玉腰带里。“皇兄爱上了平民女子,按祖制绝不能娶进宫来。他宁愿和她去做普通的百姓夫妻。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
      “家事……呵呵,”朱清语又是一声冷笑,躲进两棵树间的阴影。她抬手轻抚汉泱剑的锋刃,幽幽地长叹:“就是因为这家事里,有我的一份……”

      再说芝婷率骑兵精锐闯过罗乾的步兵阵,亲自冲锋陷阵,和她周围的部下长剑上衣袍上都是血迹斑斑。此时已挨近皇宫中央大殿,虽然是一路厮杀,但每个人脸上的疲倦都被兴奋淹没,只是呐喊着向前冲。
      芝婷却突然挥手,拦下像火燃着般的军士们。她紧锁眉头,踩着马镫极力远眺,试图从层层宫殿间找到自己的目标。
      秦节政策马上前,困惑地问道:“大人,为何停下?您看!”他抬手向东南方指去,从那个方向,可以看见半空中蓝色一角:“已经能看见皇旗了!就在那!”
      芝婷摇摇头,一点没有感染上部下的亢奋,反而眉间写满了困惑和忧虑:“皇旗将近,为何还没遇上皇上的亲卫?我们一路杀来,连一个内侍宫女都没有看见……啊!难道说?!”
      说谁谁到。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殿前栏杆处有人探头探脑。不等芝婷命令,就有眼快的士兵跑过去把那人揪了出来。灰袍黑帽,是内侍的装束。
      那内侍被士兵提来,丢在芝婷马前。刚一碰地,他就跪成一团砰砰磕头,不住地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
      芝婷以剑相指,冷冷问道:“五阶内侍?有点职衔了。说,皇上在哪?”
      “告诉您,您能不……不杀我吗?”内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抖如筛糠。
      “说!”秦节政大吼,按着他的脑袋就在地上撞出个血印。
      “哎呀!我说我说!”内侍抱着头尖声大喊:“皇上……皇上移驾了!”
      “……你说什么?!”芝婷如闻晴天霹雳,脸唰地就白了。
      “皇上出宫了!天不亮就出宫了!大人饶命啊!”
      芝婷呆若木鸡,手中长剑都险些拿捏不住。她猛然转头,那面皇旗还在东南面的皇宫中央飞扬。逆风引弓,正是破弦而出的时候。可那应中的靶子在哪里……
      突然,本已哭成泪人的内侍刹那转了神色。眼中杀意一闪,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刚才还颤抖的身体,现在如一只凶虎般朝芝婷扑去。
      芝婷还没回过神,耳边就划过破风声。一声惨叫终于把她的魂勾了回来。再看时身前,不由吓了一跳。那位内侍颈上深扎一箭倒在地上,已经只能抽搐着吐血沫了,可就在垂死的抽搐间,都没有放开手中的兵刃。她身后的姬弧美,又重新从箭筒里抽出支箭,搭在弓弦上。秦节政扑上前,又补了一刀,然后扳过内侍的脸细看。他下巴上还有胡子刚刮过的新茬。这不是内侍,看他身手,应该是侍卫假扮。
      “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芝婷看都不看哪句尸体,再次扭头盯着远处的皇旗,神情渐渐坚定。
      “骗不了我。她不可能会逃的,一定还在这!”

      年方十九,对于一个姑娘而言,意味着什么?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美好岁月的开端。是“未及弱冠”最精秒的诠释。何况是在如此年华攀上一个顶峰。朱清语,在她十九岁那年,让自己的名字前多了一个闪亮的烙印。诗魁,多少文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在那年,被这么个年仅十九的小姑娘拿到。从此,“燕秦第一才女”的称号,尘埃落定。朱清语得到的,绝不仅仅是名满天下的赞誉,也不是那座朝廷赏赐的观星仪,而是那位在评审高台上被博学鸿司的博士们躬身围绕的华服公子深深注视……
      “皇上,《晨缘暮断》那本书,你也看过。其实它连影射都算不上。因为外人根本不知道实情,又何来影射呢。是某人心中有鬼,才会把它列作禁书。书里的年份完全隐去,不过当事人还是记忆犹新。”朱清语开始打开心事,却用一种接近平淡的感情在讲述。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确是平淡。只不过这平淡里通过这些冰冷的遣词用句透出深深的压抑。“像书中所写所谓情缘,从开始到现在,整整二十三年。” 说完这句,她不由地微笑。不是之前那种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由衷地微笑。这个笑容,萧言看不见,便是笑给她自己的。
      萧言垂手而立孤零零地站在满地落叶间,长发和衣带像配合树叶似地随寒风乱摆,说不出的落寞冷清。朱清语短短两三句话,便让她面色惨白……
      二十三年……我今年不就二十三岁……啊!
      萧言用左手按住了额角,毫无征兆的晕痛突然从那泛开。虽然只是隐痛,却绝不是个好兆头。

      听不到萧言搭话,朱清语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那对您来说,是完全没有记忆的岁月吧。或者我还能说得更详细一些。二十三年前,四年一届的‘荟诗天下’开赛。那次的文赛不同往常。不仅是诗魁被一个名不经转贫寒姑娘得到……您要是查宫录就能知道,那年‘荟诗天下’决胜一赛,当朝国君微服亲临。就是您的父亲,林敖坤!”

      “住口!”萧言从未听过有人在她面前叫她父亲的名字,因为无论何时这都是大不敬的罪名。可偏偏此刻,任何诏命都显得不合时宜和无济于事。萧言握剑压住了胸口,大口喘气,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燥热和着力量在身体里乱撞。此药能让萧言剑气恢复十之七八,但副作用也渐渐显现出来。药效之下,心绪难控……何况她本来就是重病之人。“住口……朕不准……不准你……”

      朱清语听得萧言声调颤抖,早料如此般地抿了抿嘴,从树影中走出。还怕萧言听不清似地,一改先前的奔逃躲闪,反而慢慢向她走去。“你父亲自称是外洲官员来朝述职。听他用自豪的语气描述那虚构的家乡,我深信不疑……文赛结束后,他在我这逗留了二十七天,我曾以为那会是此生幸福的起始。呵呵……”朱清语惨然一笑,竟像是自嘲。“直到第二十七天深夜,有一个神色慌张的人来找他。在他们密语之后,他难得地慌乱起来,丢下一句有急事,便匆匆离开,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天后,我在贴满全城的皇榜上知道,小公主于头夜诞生。又过了半个月,皇榜再一次漫天盖地,不过由红纸换成了白绢……这次是大丧,艰难诞下小公主的皇后薨了!”

      “不可能!不可能……”尘仞太短,不够拄地。萧言索性挥它拦腰砍倒了身边一棵树。在落叶声中她抱着脑袋拼命地摇头,直把自己摇晕了还在大吼:“你在胡说!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骗我!母后……母后向来多病,是生下我后,体虚不调……才……”

      “产前一个月!丈夫还在宫外与别的女子幽会,怎么可能不体虚?何况她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啊!”朱清语快走近萧言所在的树围里,远看都能瞧见她下巴上滴下的汗珠。当年生下来就没了娘的小公主,如今长大成人,正拖着病弱之躯,要和她拼命。人生,有时候还真是个圈圈……

      “不可能!母后去世后,父皇终身没再立后!母后的寝宫,都依样保存,生前所用过的器物,都在殿里供奉。每年忌辰,父皇都亲临凭吊……父亲,一直在思念我的母亲!”萧言想起小时候每当自己坐在父亲怀里问起母亲时,父亲总是悲伤欲绝。父母情深,是早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的。
      朱清语深知在萧言眼里,皇帝是完美的父亲。对从小失去母亲的她来说,父亲便是父母的总和,又是贤明君主的全部象征。这不仅是女儿对父亲的爱,还有敬仰和崇拜。所以,这便是一剑刺在了萧言心头最本能要护卫的领域。

      “这就是所谓明君的高明之处啊……因为他对您母亲的愧疚!想必皇后产后一病不起。也是他未能预料到的。皇后身体不好,可所生皇长子萧逸还是顺利长大,并且身体康健。如果帝后感情深厚,又如何时隔十四年,才有了第二胎呢?”

      “咳咳!咳咳咳……”本暂时压下的咳嗽,在萧言心焦气躁下重新冒了头。朱清语已距她不到三十步,能清楚地看见那震惊而又痛苦至极的表情。
      “说到你哥哥萧逸,我还是有些了解。他不像你的父亲。他心地善良又敏感脆弱,与皇后母子情深。皇后的去世,让还是少年的他深受打击。于是再也不会原谅你的父亲。萧逸与平民女子相爱,自愿放弃储君远走他乡,就是对皇室的极度失望,和对你父亲当年让皇后郁亡的无声控诉。现在,您该知道为何您父亲如此溺爱您和齐王庆西了吗?都是因为那份让他寝食不安的愧疚。他看见您的每一天,都让他想起因为他郁郁而终的皇后,这是一种补偿……”

      “住口!”萧言恍惚间猛然抬头,竟发现朱清语已奔至身前!剑锋直指咽喉,她赶紧侧身躲开,可这慌乱下已露好大破绽。朱清语提腿一踹,正踢在萧言肋部。运力十分,是竭力一击。
      结结实实中了此招,萧言连退二十余步,虽用尘仞卸力,还是重重地撞在身后大树的树干上。她弹倒在地,赶忙抬手掩口,可是鲜血还是从指缝渗出,一滴滴地染红了手下的那片树叶……

      “您打断我多少次了?”朱清语看着倒地吐血的萧言,说的云淡风轻:“这不是国君应有的礼仪。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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