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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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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撅嘴站着,秦顺儿过来说:“姑娘,跟奴才来吧。”眼角也带着笑意,对我也比先前要客气多了,我点头应着,跟在秦顺儿后面走,春竹跟在我的后面。
但心底还有疑惑:“秦先生……”秦顺儿听我这么叫他,赶忙打断我,“姑娘别,这么叫不是折煞奴才么,您也叫我秦顺儿就成。”
我点头应了,“秦顺儿,这是哪个曹家?”
秦顺儿笑着答我:“姑娘这么称呼,奴才觉得舒服多了,回姑娘的话,这是江宁曹家。”
“可是江宁织造的曹家?”
“姑娘记性恢复了吗?这正是江宁织造府的曹家。”
我“哦~”了一声,原来真的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家,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套了我的话,赶忙接着说:“旁的仍旧记不得,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印象,想是从前听过吧。”
秦顺儿接着说:“姑娘,我们四爷规矩多着,爷着我吩咐您在书房当差,书房是我们府里紧要的地方儿,姑娘今后要多担待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叫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古代人说话还真爱绕弯子,也只好答着:“曦云知道了。”
我实在不想唤自己‘奴才’或者‘奴婢’之类的词儿,秦顺儿点点头,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
“这院儿是曹府里临时给四爷和十三爷用的院儿,奴才就按着四爷的吩咐给姑娘挑了这间屋子,姑娘看要是不合意,奴才再给您换一间,屋里的包袱放着方才四爷吩咐奴才去置办给姑娘用的衣裳首饰,姑娘试过要是不合身奴才再送去改了。若是姑娘有事可以寻奴才,或者寻四爷府里的高管家,现在他正跟着四爷和十三爷在书房议事,四爷吩咐姑娘近两日跟着奴才学学府里的规矩,书房的规矩寻着高管家学,还望姑娘多担待。”
我听了,一一记着,应了,他还真的很细心呢,“秦顺儿,四爷,一直都这样细心吗?”
秦顺儿听我这样问,有些惊诧,想说什么,却抿抿嘴,仿佛话临到嘴边停住了,换了另一句似的说,“回姑娘的话,四爷今儿得了空,又是咱们的马车撞了姑娘,会对姑娘多担待些。”
我理解着他话的意思,原来胤禛并不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细心的,便点头应了跟他补了一句:“秦顺儿,既是你要我不要叫你秦先生,那你也别每跟我说句话儿就带一句回姑娘的话,我听着别扭的紧。”
看秦顺儿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知道他是应了,便准备进门,秦顺儿领着春竹去另一间屋子放行李,接着要去前厅候着吩咐当差。
临了秦顺儿又跟我补充了一句:“曦云姑娘,书房里的丫头是府里的大丫头了,从前还没有哪个丫头在书房里当过差,吃穿用度自是与旁的丫头不一样的,还望姑娘多注意言行。”
难道是提醒我,我与春竹是不一样的丫头?
心里奇怪,却依旧应了,府里没有丫头在书房做吗?难道是看我识字?不理解,我撇撇嘴进屋。
屋子不是太大,但一应俱全,床还是雕花的红木床,挂着粉色的帐子,看起来很是华贵。
到底是搞织造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屋里还有一张圆桌,铺着粉色织银的锦缎,放了青花瓷的茶具,一张桌子,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一把琴,随便拨弄了两下,声音倒是清越。
床上放了个包袱,用华贵的缎子包着。
我打开来,里头还有个小包袱似乎是包着硬物,压着下面放的几身衣服,我把小包袱放在一旁,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的看着,红色底儿的上面织着黑色和银色线的繁复图样,粉色底儿的倒是清越些,只绣了些花朵蝴蝶。
青玉色底儿的用了同色的丝线在衣服下摆暗暗的绣了简单的图纹,衣领袖口都用了同色系的织锦裹了窄窄的边儿,看上去很舒服。
我把这身衣服穿起来在铜镜前看了又看,那模模糊糊的铜镜映出的人影变形不说还变了颜色,当下决定去方才过来时看到的湖边照照,想着那湖水挺清澈的,照起来应当比这个铜镜好很多吧。
换衣服弄乱了头发,看铜镜里的自己,发式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复杂了自己也不会弄,拆了头发。
想起刚才那个小包袱,拆开一看,是一只黑底色上面镶了贝壳的漆盒,打开来看,里面猩红的绒布上,放着几只发簪,有华贵的,繁复的,还有几对耳环,几只镯子。
看到其中有一只银质的簪子,簪子头部有一个圆锥造型的撑子,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撑子顶端撑着一颗红的要渗血的珠子,红珠子下端又缀着一颗雕工精细的银球,银球下又挂了一只渗血的红珠子。
在一堆华丽的发簪里,唯有它看起来冷冷清清,却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韵。
用这只发簪把脸颊两侧的头发轻轻的陇在脑后,红珠子轻轻的垂着,很是好看,余下的头发就轻轻散着,倒像从前上高中时候女生们都会扎的发型,抿嘴轻笑着。
发现妆台上有一只炭笔,猜想应当是画眉用的,就拿起来用稍粗的一头轻轻的描了眉,用另一头更细的,在睫毛根部轻轻的描了一条眼线。
口脂是大红色的,不喜这个颜色,用指尖只轻轻的点了一点点,用指尖在唇上摸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致还过得去吧,便开门去寻那个湖。
湖就在院子里前厅的前头,我瞧着没人,悄悄的过去,在湖边浅的地方蹲下来看自己的样子。清浅的湖水照着我的眉眼,自己看来还是有些陌生,眼底的落寞却消失不见了。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算是美丽的,轻笑着抿起嘴。
看到湖水映出的天空上有一群鸽子飞过,便站起身来看着鸽子飞过的天空,突然想起从前家里前面的广场上,总是有不少鸽子。
竟然有些想家了,眼睛有些涩涩的想要流眼泪,仰起头让眼泪不要流下,原来三百年前的天空是这样碧透清澈的湛蓝,想来能这样穿越时空看蓝天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自嘲的笑笑,低头准备回去,一阵风轻轻吹过,和煦温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要压抑那个总是不停想家的自己,感受风吹起我散下的头发,轻轻扬着,心里终于放松。
转身,却看到胤禛和胤祥两人正在我身后的不远处,胤祥还是方才我在门口冲他笑时的表情——惊诧的眼神和骤然变红的脸颊。
胤禛的脸上难得的带着柔和的浅笑,我也笑,依照从前读过的历史和小说,知道这样的他,当是很难见到了,现在他的心情应当很好吧。
春竹和秦顺儿侯在胤禛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仆从后面,看那仆从的装扮,应当比秦顺儿高一个等级,应当是那位高总管了吧。
想到这儿,虽然万分不想低下头去行礼有伤自尊和人权,但也觉得自己一直杵在湖边也不是回事,便抿抿嘴,还是过去行礼道:“曦云给二位爷请安,二位爷吉祥。”
胤禛淡淡的答:“嗯,起……”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冒失的打断:“快起吧,方才还以为你就要跳下去了。”
我诧异的看他,跳下去?
跳哪?难不成是投湖?我还不想死呢,便说:“劳十三爷费心了,曦云只是看着天空觉得有些怅惘。”
清冷的声音响起:“怅惘什么?”
想起方才的思绪,自嘲的笑笑,便说:“怅惘自己不知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
胤禛的声音透着一丝寒凉:“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收起你的怅惘。”
说罢便走开,朝湖边的回廊去了,十三朝我眨眨眼,笑着说:“四哥就是这脾气,冷冷清清的,你别在意,快过来吧。”
说着也跟着往回廊去了,那高管家经过我身边时候身形顿了顿,却也没开口说什么,也跟着去了。
春竹挤着我说:“曦姐姐,方才你就立在湖边,闭着眼睛仰着头,还有淡淡的笑容,风撩着你的头发,可美了,想是那什么要随风而去的仙子,那什么什么风什么归去的。”
我看着她,“你要说‘我欲乘风归去’吗?”
她忙不迭的点头,秦顺儿也用好看的笑容瞧着我,却并不说话。
“臭丫头,又瞎胡闹,我还不想归去呢。”我用手指点春竹的头。
春竹笑着躲开了:“不过姐姐,你方才真的好美,小竹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姐姐这么美的人呢!”
然后突然压低声音悄悄跟我说,“方才你蹲着没站起来,四爷和十三爷本是没看见你的,可是你就突然出现了,衬着湖边的景色美的紧呢,四爷和十三爷就走不动了,四爷一直盯着你,看起来居然有点呆呆的,也没那么冰山了,十三爷就张大了嘴一脸惊诧的瞧着你,你回身的瞬间他就脸红了,你说你美不美,二位爷都看呆了。”
“小丫头,你……”
秦顺儿瞧见远处高管家让我们快些过去的手势,打断了我还没说完的话,“曦云姑娘,咱们快些过去吧,让爷等着不是规矩。”
我忙收了声,跟着他身后过去了,春竹就跟在我后面,胤禛和十三就在廊子里对弈,高管家吩咐我在一旁奉茶奉点心,他便领着秦顺儿和春竹到回廊外头的阴凉地儿候着去了,想是胤禛喜欢清静,不喜人多罢了。
在一旁立了半晌,不时给他们添添茶水,看那棋局倒仍是序盘的样子,想是还要好久,胤禛却突然开口:“你懂围棋?”
我摇摇头,没做声,他抬起头来看我,我突然想起来他刚才低头下棋,并看不见我行为的表示,赶紧轻声答道:“曦云只懂得皮毛,看得出棋局进行的时段罢了。”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看着棋盘,过会儿接着说:“把杯子的水蓄满了,你去一旁坐着吧,立在这儿爷心烦。”
我又点头应了,突然想起他又看不见,便赶紧答“是”。
然后托着茶壶蓄满了他跟前的杯子,蓄胤祥的杯子的时候,那小子抬起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便回了他一个笑容,去一旁坐下了。
远远的瞧着天,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像现代城市那般高楼大厦圈住了城市的天空,真的是‘无垠’的天穹。
阳光温暖的洒在我的身上,暖暖的竟然有了睡意,看着他们两人的棋局似乎刚进入中盘,想着时间应当还长,便再过去蓄满了两只杯子,回来坐下,用手支着头想稍微眯一会儿。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那粉色纱帐的床上,睁眼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又穿越了,惊出了一身汗。
忙不迭的坐起来,发现是那临时安排给我的屋子,泛着温暖的烛光,桌子上放着一桌菜色各异膳食,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居然是我爱吃的粥,合意的吃完,又吃了几块点心,味道还算不错,不是很甜,正和我的口味儿。
吃完也不知道要把碗碟送到哪,开门去寻,也看不到人,怕自己走丢了,便仍是回屋子里。
闲得无聊没事做,忽然就怀念起现代的电视和电脑还有网络,也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好久没联络了怎么样。
低低的叹口气,决定去桌边练字,默了苏轼的《水调歌头》,写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自觉的又想起爸妈,朋友。
仍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又写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写着,有人敲门,“曦云姑娘,睡了吗?”
我听出是秦顺儿的声音,便答:“还没呢。”
去开门,却看到胤禛也在门外,清冷的声音:“怎么就开门了?”
我纳闷,“我听是秦顺儿的声音才开门的啊。”
依旧清冷:“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也没点掂量,和秦顺儿才认识几天,就这么放心。”
我心里道:‘那是因为我知道秦顺儿是你的贴身太监’,却也没出口,只是撇撇嘴。
胤禛却顾自进门儿,秦顺儿跟在他后面,手里提了个食盒,拿出了一碗药道:“姑娘快把今儿个的药喝了吧,一会儿凉透了,药效就过了。”
然后收了我吃完的碗碟,我看着那碗中药,抬头就喝下了,虽然也蛮苦的,但还不若我平时喝的黑咖啡那样苦涩,胤禛瞥了我一眼,也没说话,抿着嘴往书桌边儿去了。
“字写的倒不错,有些颜体苍劲的意味,对女子来说也属不易了,只是……你怎么老是写些鬼画符?”
他指着我写的《水调歌头》里的几个字,我心想那才不是鬼画符,那是简体字,没见识就别瞎说,但是也不敢说出口,生怕惹雕塑生气赶我出去。
撅了一下嘴,便过去说:“四爷给我寻几本唐诗宋词吧,想是碰了脑袋,有些字儿记不得了,凭着记忆写的不对了,重新看了重新记过,以后就不会错了。”
他没吭声,也没拒绝,我想对于雕塑来说,这反应应当就是默许吧,想到他老是这样清冷的样子,定是从前被康熙说的考语‘喜怒无常’给伤着了,才老是一副面具脸。又不似八阿哥似的八面玲珑,便只好装雕塑了吧,想着就笑了。
刚扯起一个笑容就被他发现了,黑亮的眸子里透着不快:“笑甚?”
又是那句我不适应的‘笑甚’,更觉得搞笑,却怕说出来会彻底得罪这雕塑,便只好忍住了,摇摇头说:“没甚。”
他却好像被我逗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是依旧不想被我看出来他在笑。
可是凭我对他的了解,若有若无的弧度放在别人脸上就是一个大大的微笑,在他这儿,只要雕塑的棱角发生一毫的变化,那便是很大的变化了。
他坐在椅子上又开口问我:“胸口可好些了?”
我答:“好些了。”
自从发现那铜钱不见了,我胸口便再没过揪痛的感觉。
“怎的喝药也像喝水一样容易,要不要点果子甜甜嘴儿?”
我蹙眉:“喝个中药还要点东西甜嘴儿?也不苦,怎么不是跟喝水一样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起身,“以后晚上要拴好门再安置,别人来敲门断不许开门,掂量掂量自个儿,只有高若庸和秦顺儿来了才许隔着门说话,问清楚了才许开门。”
声音依旧清冷,话语间透着他一贯的谨慎和小气,还有些许霸道,我笑着应了。却在想记得他登基后的贴身太监叫高无庸,那这高若庸应当是那高无庸的兄弟吧,也做了太监,真可惜,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兄弟了。
正想着,他又收回要迈出门槛的步子转身对我说:“就是胤祥来了,也不许轻易开门。”晕,连弟弟也防着吗?我苦笑,也只好应了请这雕塑赶紧出门去。
想起明日便要坐着马车赶许久的路才能到京城,心里头就恐慌的紧。
从前有过一次坐12个小时的火车去重庆的经历,老腰子还差点没有累断,如今要坐着这马车奔波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到京城,妈呀,饶了我吧……
雕塑出门,屋里瞬间就暖和起来,他果然是个天然冷气机,夏天跟他在一起应当很舒服,想着突然觉得后背仿佛又闪现了他冰冷的眸子,渗的慌,赶紧紧了紧衣服,换了袍子,上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