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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命不由己徒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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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康熙的金帐,才看到胤祥也在里面,心下明白了几分。我忙快走几步,到御前跪下,叩首,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垂着眼喝茶,也并不看我,面色淡淡。是福?是祸?深沉如康熙,我真的看不出来,半晌,康熙终于抬了眼帘,对我说:“听说是你救了胤祥?”
我蹙眉,明明是胤祥救了我啊,偷偷的去瞧胤祥,他的眼睛只是垂着看向地板,轻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摇了一下头,我垂了眼,答:“为主子们分忧,奴婢的本分。”
忽而想到,如果让康熙知道我是自己跑去送死,还要搭上他儿子的命来救我,只怕我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磨刀的。胤祥也怕是为此而说,是我救了他。
康熙忽而笑了,道:“好一个本分!”康熙抿了下茶,“你的本分,踏实,朕也看在眼里,敏妃说过,要朕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朕……”
我心底已然乱成一锅粥,照他这种讲法,只怕我的好去处就是胤祥的贝子府了,“皇上!”话出口的瞬间,才发觉自己正在铸成大错,我渐渐握紧了覆在地毯上的手掌,竟是止不住的颤抖,“皇上,奴婢对皇上对奴婢的安排,已经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不敢再有所求!”
眼睛紧紧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地毯,上面细微的毛撮清晰可见,我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了这番话,康熙久久没有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扫视在我身上探寻,愤怒,凛冽的目光。
许久,他似乎沉吟着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胤祥抢先开了口:“皇阿玛,可容儿臣说句话?”康熙垂眼,茶杯似是被他丢在桌上的,清脆的‘咯哒’一声响起,我的眼角开始莫名不安的跳动。
“说。”康熙的语气依旧淡淡,“儿臣想,定是额娘在天有灵,指引了曦云救了儿臣,儿臣想要先拜祭了额娘,再好好谢过曦云的救命之恩。”
我忙俯身叩首说:“奴婢只是尽了本分,不敢受十三阿哥的谢。”我明白胤祥的意思,有了敏妃的名头,他就不必给我一个侧福晋作为谢礼,我有些感激他,聪明如他,必是明白康熙的心意的,这样生生抢过康熙的话头,也拂了康熙的面子,只为了成全我。
我想,康熙也一定是明白的吧,冷汗又一次浸透了我,许久,康熙才说:“这样也罢。”随后便叫我们跪安了。
出了金帐,我跟在胤祥后面,两人都慢慢走着,我和他的帐篷,在两个方向,到了路口,我对着他的背影说:“十三爷,我从这边儿回去了。”
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你跟我来。”我仍旧跟在他身后,往远离布城的方向去了。
到一个草坡子边儿,他掀了袍子坐下,我便也坐在他身边,抬头看天上,星星倒是很多的。“你今儿个不要命了?”他问我,我说:“十三爷不也是?”
他说:“这次我不是,我挺怕的。”我笑,对他说:“其实我也是。”
“怕,你还跑到那儿去,我们先前进去的时候,是不知道里头有老虎的。”我说:“我是不想去,可是我的马没命的往里头冲。”
他忽而笑了:“浑说,我明明见儿的你的马甩下你跑了。”
“那你呢?怎的没骑马?”他说:“今儿个骑了个脾性一般儿的马,跟你一样,被甩下了。”我低低的笑了,原来马甩起性子来,竟是不管骑马人的身份的。
他说:“我欠你个情。”我看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其实我是为了胤禛才跑去的,可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容带着明眸皓齿,说:“今儿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弃了我。”
我想起因敏妃过世无精打采的他,咬住嘴唇,咽下了就到嘴边儿的话。笑着说:“你发愣那会子,我还以为自己就要喂老虎了呢,多亏了十四爷。”
他笑着看我,明眸皓齿镀上了清朗的月辉,挠挠头说:“我没想到你会丢鞋去砸老虎,呆了一下。”
我“哈哈”的笑了,说:“恐怕我也是第一个用鞋丢老虎的人了,怪道那老虎看我的眼神儿那么恼怒。”
他含着笑抓起一根草玩着,我说:“还好没事儿,还好都没事儿。”
他手上的动作却停下来,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因为四哥在那儿。”我低下头,想,心思灵巧的他,即使我不说,他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必定也猜到了康熙的意思,才要为我解围吗?甚至不惜惹怒了康熙?他的维护,他的爽朗,看在眼里,让我倍感珍惜。
“十三爷,其实……我也欠你个情。”我想了半天,终于把这句徘徊在嘴边儿的话说出口。
“我还当你只怕老虎不怕皇阿玛呢,感情你也是怕的。”他忽然爽朗的笑了:“咱们快回去吧,四哥的心,今儿个可是要操碎了。指不定咱们回去怎么看他的黑脸呢。”说着就站起身走了,看着他似显僵直的背影,我咽下还有着大段要对他说明有他这样一个好朋友,是我的福气之类的表白心迹的话,起身拍拍土,跟着他往布城的方向去了。
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帐篷呢,他说:“四哥帮我借了一本皇阿玛的书,我看完了,也到该还的时候了,你跟着我去四哥帐里取了罢。”我笑着应了,知道他是为我制造了一个去见胤禛的由头。
胤祥挑帘儿的瞬间,我听到秦顺儿的声音:“爷,死了。”
听到背后帘子挑动的声音,转头来看的秦顺儿在看到胤祥时表情依然正常,打千儿道:“十三爷吉安!”十三轻轻的“嗯~”了一声,“起吧。”
秦顺儿应声站起,我看到他的视线向我投来,便递给他一个微笑,可是他躲闪的眼神儿,却让我的微笑刚刚扯出来,便僵在脸上。
觉得有些奇怪,我转头去看胤禛,胤禛面色如常,清清冷冷,道:“秦顺儿,你在门口候着。”秦顺儿应了,便挑帘出去,我觉得他路过我身边儿的时候,步伐明显快了,仿佛是害怕我叫住他似的,我诧异的蹙了眉,问胤禛:“你们搞什么鬼?”
他说:“不过安排了点子事儿。”我点点头,胤祥已经在椅子上落座,顾自喝着茶,我说:“我来取十三爷借的皇上的书。”
胤禛从书桌上取过一本书,过来放在我手里,问十三:“都妥当了?”十三抬了眼看我了一下,转头对胤禛说:“暂时的,咱们得想个法子。”
我听着他俩诡异的对话,应该是有什么瞒了我,还是关于我的吧,蹙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问,忽然听得胤祥开口说:“小曦子,会好的,真的。”
我咬着嘴唇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他莫名的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每次在胤禛面前,他都要叫我‘小曦子’,没胤禛的时候,他不是好好儿的‘曦云,曦云’的叫我么,没好气儿的递过去一个不服气的眼神儿,正要开口抗议他叫我小曦子的事儿,胤禛忽然也开口了,冷清的语调里夹杂了一丝莫名的坚定的意味,也说:“会好的。”
我这次真的是糊涂了,干嘛要都对我说‘会好的’,我也不是死了额娘,不是犯了大错儿,怎么说的像是世界末日前的徒劳的安慰一样?叹了口气,说:“奴婢告退。”
他俩也没留我,都点了头,看着我等我退出去,我看着他们,真的没人要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好像……没有吧,丧气的低头,转身,出门。
想问问秦顺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出门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他的身影,奇怪,胤禛不是说叫他在门口候着吗?
他不是这种不好好当差的人啊,皱着眉头,今晚在胤禛这儿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味道。忽然听到了宵禁的梆子声儿,已经快过戌时了吗?心里一惊,已经这么晚了,赶忙往自己的帐子里面走。
在侍从们住的布城的帐子间绕着,忽然看到了两个太监推着一辆尸车正外布城外的方向去,经过我身边儿的时候,我心想,白布下的这位,不知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还是生了病症。巡幸塞外跟着的太医很少,都只照顾王公贵胄们的身子,宫女太监们一旦生了病,还不如往日在宫中,如果太医得空儿,自己也得脸儿,还能求得医治。在宫外,只能听天由命。
想到这儿,心里夹杂了一丝凄凉,无数惊恐的看了一眼尸车上的人,白色的尸布下,垂下来一个纤细苍白的手腕儿,叹气,终是个可怜的女子,如今死在塞外,尸首也无法回京,只能头朝着京城的方向,葬在了这茫茫的草原上,也没有墓碑,终于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
如果是我,也会这样被潦草埋葬吗?目送着他们推着尸车远去的方向,凄凉的叹气,一抹苦笑。转身朝我的帐子走去,胤禛,该是不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吧?我不肯定,也许我并没有这样重要,但依旧带了丝浅浅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