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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向晚花影留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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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除夕夜,敏妃本来也要去乾清宫和皇上,太后,后妃,阿哥,福晋,格格们一起用家宴的,可是她身子弱,熬不住那么久,只是去见了礼儿,稍微坐了一会子就回来了,我们在乾清宫的那会儿,阿哥和福晋们都还没来,所以我也没有见着心心念念的胤禛。
胤祥特意过来给敏妃请安,喜气洋洋的看着我,不知道他是因着过年这么高兴,还是因着收到了我的礼儿。
敏妃倒是看着乐呵呵的,看看胤祥,也看看我们几个忙活着端茶送点心的人,嘱咐了胤祥老半天要注意身子,课业,骑射都要同时精进的话,胤祥都笑着应,临走的时候说:“额娘把心放肚子里,儿子会依着额娘的嘱咐好好儿的。”
敏妃笑着点头,让手里正给铜火笼里添银碳的晚香送胤祥出去,胤祥说:“既正忙着,就让曦云送罢。”敏妃笑着看我,点头。我跟着胤祥出去,可总觉得身后敏妃的笑容藏着些什么。
出门拐了个弯子,胤祥就停下身来,对秦安儿点点头,秦安儿便远走了几步,在巷子那头等着。胤祥转身明眸皓齿的笑着说:“你的礼儿我收到了。”
“真的?”我惊喜的问,胤禛不气了吗?胤祥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上面绣了惨不忍睹歪歪扭扭的‘祥’字儿的钱袋儿,我一下丧了气儿,说:“不是这个,看来你还是没收到。”
他笑着说:“这个我就很喜欢了,虽然四哥说是‘粗制滥造’。”胤禛说我是粗制滥造?我不服气儿的撅嘴说:“那让他做一个,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呢。”
胤祥笑着解开袋子口的绳子,从里面掏出一张纸给我,说:“放心吧,我知道这个钱袋儿是我传话儿的报酬,你的礼儿,我收到了。”我拿过纸,忙藏进衣襟里,笑着对他说:“多谢十三爷!”他的笑容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就缓和过来,说:“外头冷,快进去吧,我额娘多靠你们照应着了。”我福身笑说:“十三爷放心。”
他笑笑便走了,貉子毛的披风带起了地上的雪花,融合进天空落下的雪花里,把他从头到脚,都裹进纷纷扬扬的鹅毛中。我看着十三长高了的背影,鼻子微微发酸,如果他知道敏妃娘娘今年就要去了,一定就笑不出来了。
进敏妃的屋子,却没看到一个人服侍,心里头有点诧异。给敏妃行礼道:“娘娘,十三阿哥往乾清宫去了。”敏妃笑着说:“今儿个除夕,本该守岁的,怎奈我身子弱,经不住,打发了晚香和小林子去收拾守岁的东西,你们就在正殿里替我守岁吧。”
我应了,忙说:“奴婢伺候娘娘先行安置吧,今儿个累了一天,想必娘娘也乏了。”她笑着点头,我忙出门去招呼人打水,又回屋去用了暖壶暖了床榻和被子。
伺候敏妃躺下,她突然问我:“你送十三阿哥出去,他可说什么了?”我点头,笑着说:“敏妃娘娘可是有个孝敬的好阿哥,十三阿哥临走说要我们好好照顾您呢。”
敏妃笑着点头,可我觉得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点哀伤,正要行礼退下,敏妃却开口说:“你过来坐下。”我过去挨着她床榻边儿的脚凳坐下,她拉过我的手说:“胤祥身边儿没人照顾,我做额娘的总是不放心,眼瞅着到了指婚的年龄,皇上那儿还没有点子消息,我瞅着你也是个伶俐见儿的姑娘,身世也不错,胤祥看着你也欢喜,我也不想乱点鸳鸯,今儿个问问你,你怎么想的?”
我知道敏妃一向待我很好,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儿来。忙跪下行礼道:“娘娘,奴婢惶恐。”敏妃说:“快起来,好好儿的怎么就跪下了?”说着就要起身来扶我,我怕她受凉,赶紧又坐在她榻边儿说:“娘娘关心奴婢,奴婢惶恐的不知道把心放哪儿才好。”
敏妃嘴角带了丝笑,说:“看到你,有丝亲切感,总觉得,是我的温恪,敦恪在身边儿呢,自是想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我明白她说的是温恪格格和敦恪格格,现在都还没有被封为和硕公主,是赐了名号的格格。
我听敏妃这样说,咬了咬嘴唇,跪下开口道:“娘娘,十三阿哥为人爽直,奴婢敬重十三阿哥,但绝没有非分之想。”
敏妃看着我的眼神似是有些失望,她停了好久好久,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偶尔一次出门,见到了兵部侍郎的儿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抬头去看她,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从前,“……闹市里面,我谁也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他,我慌了心神,终于明白一见钟情这个词儿是怎么来的。本来是想求阿玛把我嫁给他,可是宫里先下来了选秀的恩旨,我不能抗旨,就入了宫,再也没有那样心动的感觉。”
说完,又停下,我也不敢接话,心里想着,这同我第一次进入这尘世,跨出门槛看到胤禛的感觉,竟是一样的么,嘴角噙起笑意,这紫禁城里湮没的真情,竟不知有多少,突然心底有些恐慌,如果我可以成为钮钴禄氏,那么历史,是不是会改变的?如果我,不能被皇上指婚给胤禛,那么我,玩弄的这一点点小心思,竟然比发丝还易断。
敏妃的声音温柔的响起:“罢了,你去罢,我累了。”
我出了门,心里除了空荡仍然是空荡,仿佛裂了个口子,冷风夹杂着大雪呼啸着从这个口子钻进,那个口子钻出,冰冷一片。看着正殿里跳动的烛火,和不时传出来的笑声,恍然觉得,热闹都是他们的,不是我的。转身朝自己住的小院儿去。
我坐在炭火前,呆呆的看着铜火笼里烧的‘噼啪’作响的炭火,手里握着胤祥给我的纸条,是胤禛的笔迹,《蒹葭》第一节的后两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明白,他是说,红墙黄瓦,一道宫墙,人两隔。
从前总有着信念,我一定可以成为他的侧福晋钮钴禄氏,因为钮钴禄氏除了我,已然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上头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早已经嫁出去了。
本来我是不担心的,可是,现在心却莫名的烦躁,胸口的揪痛浅浅的袭来。我浅笑,我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站在他身边,竟然也是这么困难吗?我不在乎他三妻四妾,甚至甘愿放弃我作为现代人的自尊,用性命换取一个姓氏,成功的希望竟然也是这么渺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