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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欲与君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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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躺着,胸口的揪痛慢慢的褪去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想是参汤发挥了些作用吧,我正想起身去倒点水喝,脚刚碰到地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却看到胤禛将段世臣送至房门刚折回来,站在屏风旁边皱着眉头看我。
“没听到医嘱吗?作甚又起来!”我听到‘作甚’两个字总是没来由的觉得好笑,正咧着嘴就想笑,却看到胤禛似是有些发怒的表情,便只好忍住了笑意。
“我渴了,想喝点水。”
胤禛听到,便转身绕过屏风,去屏风那边倒了杯水递给我,我想接过来喝了,他却不肯松手,依旧蹙着眉头盯着我,我只好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便轻轻的笑了,“我没事儿……”
“躺下!”我们两个同时出声,还挺有默契的,想着我又笑了。
他依旧蹙眉,“爷的府里不养闲人,赶紧养好伤给爷办差!”
说完,把手里的杯子放在窗边的条桌上,转身就出去了。
我苦笑……看着胤禛的背影想,他果然是个小气的人……
揪痛的感觉已经全然不见,四肢也觉得有力多了,听见有人敲敲门,便道:“请进吧。”
坐在床边透过屏风看过去,是秦顺儿进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碗药和一盘儿精致的果子,“曦云姑娘,爷吩咐奴才给您端药过来了,嘱咐您趁热喝了,不用逞强,觉得药苦就把这些果子用了甜甜嘴儿。”
他还真的和喝完药一定要吃点东西甜嘴儿这个观念犟上了,无奈的笑,端过碗一口气喝下药,取了个果子吃下去,好让秦顺儿转告那个雕塑,安心了事。
秦顺儿接过碗,又说:“曦云姑娘,书房是府里的重地,再没旁的丫头伺候,姑娘若有事儿,便吩咐了奴才去办吧,这也是爷的意思,今儿个晚上,姑娘就在这里歇了吧,若没有旁的事儿,奴才先告退了。”我笑着对他点头,他也对我笑笑,便转身处去了。
我绕过屏风,发现原来这就是一间书房,宽敞的屋子里三面都是连到屋顶的巨大书架。
架子上的格子都有藏蓝色的织锦盖着,我凑过去仔细看看,每个织锦的右下脚,都贴了小纸条上面注明了这个格子里放着的书籍,拿出几本瞧了瞧又放回去。
发现胤禛有很多佛学典籍,也有很多史书,还有不少的曲谱和诗词书籍,原来他还是一个文人雅士呢。
想着又走到桌边儿,看到上面放了一个册子,却没注书名,翻开来看,满目是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的行草书,想到从前在故宫看到胤禛亲笔批复的折子,字体就流露着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的韵味,想是因为他好好的临摹过董其昌[注1]的字体吧。
再细看内容,整本书都是未署名的诗,细细的看了第一页的诗,是首题目为《雨窗》的诗:“茅檐飞细雨,爽气乍侵人。移塌临窗坐,诗怀自觉新。”是谁的诗呢?
再看第二页的诗:《宫中直宿作》“宝殿烛辉煌,承恩宿未央。御炉香不烬,宫漏滴初长。阶砌移花影,罘罳透月光。太平无一事,常愿奉君王。”[注2]
看来应该是胤禛自己作的诗,第二首,该是他什么时候住在宫里的时候作的吧,‘常愿奉君王’还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呢,只是他现在也应当想不到,他便是日后那位后继之君。
合上书,抬头看到窗外皎好的月光,便走出门去,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下,用手支着头瞧着那月亮,心想现在真的是‘头顶皓明月,天涯不共时’了。
和300年后的爸妈,怎么着也看不到同一个月亮,头顶同一片蓝天了。想着觉得心里有点难过,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轻轻的唱起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完,却不经意的,泪水划过了脸颊,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嘴角噙过一抹苦涩的笑意,突然惊觉身旁有个人影,忙去擦泪水,抬头看,胤禛的黑眸正泛着幽幽的光芒盯着我,忙乱中扯出一个笑容:“四爷还没睡吗?”
他清冷的声音:“爷只是出来看看,谁扰了爷读书的雅兴。”
老是雕塑脸,我撇撇嘴,道:“曦云不知四爷还在这里,不想却扰了四爷的雅兴,是曦云的错。”
胤禛没搭理我,顾自也坐下,垂眼看着前边儿不大的人工湖,半晌,说:“你想家?”
我诧异,他真的一下便能看透我的心事,说:“四爷怎会这样问?”
他说:“先前在江宁曹府的时候,那句复写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记起了从前,让你想家?”
是从没忘过从前!可是我能告诉你,我来自300年前吗?便只好摇摇头说:“曦云不记得,只是心里所想,便有所体现罢了。”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柔软:“所以,这便是你忧思过甚的原因?”
啊?这也能联想到忧思过甚?但是怕这个多疑的雕塑又怀疑我是奸细,只好点点头道:“每次想到这儿,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
他没有接话,我抿抿嘴,想了想,接着说:“四爷,曦云知道自己身份不明,但是曦云绝对不是有意为此,也绝不会对四爷不忠,所以……”
咬了下嘴唇,还是决定说完,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坚定:“所以,请四爷不要赶曦云走!”
“爷说过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爷的府里,也只有进没有出,莫要忘了爷说过的话。”
听闻,我抬头去看他,却撞进了一个温柔的笑靥里。
胤禛他,正在月的清辉下,温柔如水的笑着。我觉得有些恍惚,却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清冷完美的雕塑脸,我却笑了,眼底也蕴满笑意。
他那转瞬即逝的笑靥,却成了我的心障,被羁绊住,离不开,无法离开,也不想离开。
他的那些清冷,真的是他孤寂的面具吗?他的孤寂,怎会让我这样心生羁绊?
我久久的注视着他,心底那抹宁静在升腾。我想要……想要更加……更加了解他,懂得他。
他忽地又开口:“身子受用些了?”我点点头,他又说:“刚刚受用些也要好好将养着,别旁的又给爷生岔子添乱。赶紧回屋子里去!”
我咬着嘴唇,笑着看他,难道冷言冷语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吗?
那他的那些福晋们可是遭罪了,‘福晋们’,想到这个词,突然想起李氏那娇媚柔软的声音,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福了福身,朝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