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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何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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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仗这几天宋虎一直呆在淄博,说是要跟侯杰好好叙叙兄弟情谊。两人每天都在中岳楼喝酒喝到深夜,有时觉得没喝够就随便找个酒楼喝他个第二轮,有时兴起也去附近的窑子里逛一逛。
要不是跟着宋虎进了几回窑子,侯杰打死也想不到他虎哥好的居然是男风。
侯杰在花丛中来来往往穿梭了十数年,却从来没去过冉翠阁,里面的小倌一个个涂脂抹粉,比春香楼里的女子还艳丽风骚,还时不时的对你丢丢手绢,那一套撒娇弄痴的功夫能把人的骨头酥掉半边。
刚坐下不久,侯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小倌们一杯接一杯地敬酒,他也一杯接一杯地喝,惹得宋虎直发笑:“我说老弟,这男人的身子跟女人不一样,偶尔吃两口也未尝不可嘛!你别老皱着眉头,吓坏了这帮好孩子!”
侯杰倒了杯酒,笑说:“都怪小弟扫了大哥的雅兴,小弟自罚三杯!”宋虎也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我知道,侯老弟是看不上这样的货色。跟曹副官一比,这些孩子还真叫残花败柳!”侯杰愣了一下,大声笑道:“他?一身粗皮糙肉的,大哥也看得上?”宋虎故作神秘地凑到侯杰面前,小声道:“你不懂!哈哈!”
酒过七旬,宋虎早就跟那个叫惹绿的小倌喝到了厢房里,侯杰也只差没摔到桌子底下。老鸨上来问他是要继续喝,还是找个称心的小倌共度良宵,侯杰大着舌头说不出话,老鸨便乐得叫人把他抬进厢房去。
侯杰这几天喝酒喝得很晚,每天回来都醉醺醺的。颜夕坐在窗口等了好几个时辰,也没听见门外有车马停下的声音。她有点不放心,便派了几个人去各个酒家找一找。
曹蛮却知道,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八成是跟宋虎逛窑子去了。可这话又不好当着颜夕的面说,他只好亲自带几个人,去城北的窑子里找了一圈,可老鸨们都说这几天没见着侯司令,让他去别处找。眼看这莺莺燕燕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还是没寻到人,曹蛮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
带来的手下里边恰好有一个好男风的,忍不住多了句嘴:“要不咱们去冉翠阁找找?”曹蛮狠狠瞪了他一眼。冉翠阁是做什么生意的,整座城里的人都清楚,他不相信侯杰会去那样的地方。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曹蛮只好勉为其难地走一趟。
“您说侯司令啊?有有有!侯司令这几日天天来,也不知是看上了哪个孩子……”老鸨一听是找侯杰的,立马换了副谄媚的嘴脸,“各位也是来找乐子的?要不要介绍几个新鲜孩子……”
曹蛮对这种地方一向嗤之以鼻,以前跟侯杰逛过几次,不过接客的都是些女子,这种阵仗他还真没见识过。“侯司令在哪间房?”他打断了老鸨的推销,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老鸨见他们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搅和生意的,没好气道:“二楼左转第一间!”
曹蛮踏着军靴蹬蹬蹬上了楼,在门上敲了两下,见没人应门,正想一脚踢上去,门却突然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眼间竟与一宝有三分相似。男孩见曹蛮一脸凶相,吓得往屋里躲了躲,曹蛮怔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推开门就往里走,只见侯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衣服已经被解开了一半。
他用力拍了拍侯杰的脸,侯杰眯着眼睛,问他:“你……你是谁?闻……闻莺?”曹蛮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使劲把人拽起来道:“司令!夫人很担心您,让您马上回去!”侯杰喝得晕晕乎乎,听了这一句不禁大声道:“夫人?她……她算什么东西……竟敢管本……司令的事!本司令今天……偏要在这儿过夜!什么青青绿绿的,都来陪本司令过夜……”说完打了个酒嗝,又躺倒在床上。
曹蛮发起愁来,就这样把人抬回去,让夫人见了恐怕又会不高兴。索性派人回去报告,说司令喝得大醉,怕夜风太凉把人吹病,就在附近找了间客店住下,有曹副官贴身保护,让夫人放心。他打量四周,其实除了脂粉味儿太浓以外,这里的环境还挺不错的。既然银子也花了,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晚。
那孩子自打他进门之后一直没吭声,两手握着站在一边,偷偷抬眼瞧他。曹蛮想把他打发走,他却带着哭腔道:“这位军爷,求你别赶我走……我今天……是第一次接客,要是被客人赶出去了……妈妈会打死我的……我什么都不干,就站这儿,行么?”
曹蛮没有答话,转身就给侯杰脱了上衣,那孩子也乖巧地帮他脱了军靴,两个人忙活了一会儿才把人安顿踏实。曹蛮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见那孩子怯怯的站在一边,颇惹人怜惜,便叫他过来一起坐。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曹蛮喝了两口热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问道。那孩子低着头,手里紧紧地攥着茶杯:“我叫何七,今年十八岁。”曹蛮点了点头,脸上带了点笑意,“你别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刚才侯司令嘴里喊着闻莺,我还以为就是你。”何七闻言抬起头,浅笑道:“闻莺是我在冉翠阁里的名字,何七是我之前的本名,家里人都叫我七宝。”
“七宝,七宝。”曹蛮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语气更加和善起来:“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做事?”何七拿手背擦了擦眼睛,答道:“两年前家乡遭了蝗灾,爹妈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便送我们几个到城里来‘干活’,这样我们每个月还能给家里捎些银子。”曹蛮有些诧异,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忍心的父母,亲手把自己的儿女送到窑子里来做这些下贱的勾当。“你现在每个月能捎多少钱回家?”曹蛮问道。何七掰了掰手指头,羞涩地笑道:“差不多三两。不过妈妈说了,只要我愿意出来接客,会讨客人欢心,以后的月钱就会越来越多。”
“如果我帮你赎身,以后每个月给你这个数,”曹蛮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数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何七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不过你知道,我是当兵的,你跟着我除了打仗就是打仗,以后要想过上这么安逸的生活是绝对不可能。”
何七抹了一把眼泪,抢着说:“我愿意!只要能跟着军爷,就算要掉脑袋何七也不怕!”曹蛮笑道,“倒是没有掉脑袋那么可怕,只要你今后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对了,别一口一个军爷的,叫得我浑身难受。我叫曹蛮,虚长你几岁,你要是愿意就叫我曹大哥,不然随别人叫曹副官也行。”何七听了这话,一下子跪倒在地使劲磕头,“多谢曹大哥!”
曹蛮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尘,“走,咱们现在就去找老鸨,谈谈赎身的事儿。”
第二天,侯杰的酒也醒得七七八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冉翠阁里,好在身边没有睡着昨天那些敬酒的小倌。他整理好衣衫,刚踏出房门便看见曹蛮领着十来人,笔挺地立在门口向他行军礼,“司令早!”侯杰顿时觉得面皮一阵发热,感觉好像做贼被人拿到了似的。“咳咳,早!曹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曹蛮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回司令,昨晚夫人担心司令的安危,所以命我带人来把司令接回去,可司令口口声声喊着一个叫闻莺的……”“好了好了,回府吧!”侯杰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想忘了昨晚的事,可宋虎说的话却一直往他脑袋里钻。
侯杰环顾四周,挑了个长相精明的小倌,扔给他十两银子。“帮我给宋司令带个口信,就说我在府里摆下酒宴,今晚请他来吃饭。”说完便往门口走去,经过一个穿军装的小个子士兵面前时,侯杰停了一停,“你,叫什么名字,是谁麾下的?”小兵赦然一笑,“报告司令,我叫何七,是曹副官的手下。”
何七?明明是个陌生的名字,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侯杰心想自己昨晚的确喝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