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八话 附魂•鸟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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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有载：传说有一种鸟，会把蛋下在人的身上，这种鸟的蛋比人的毛孔还小，当它出生后就把人的内脏做食物，最后吃空才飞出人体，这就是入内雀。
（十一）
千代和千秋在饮酒。
地点依然在土御门小路宅院的外廊内。
和不久之前一样，只孤零零地点起了几盏灯。
灯火不旺，但依然夺目。
千代背靠着外廊门柱，悠闲自得的将手中玉杯里的酒送入唇边。
千秋虽然往嘴里送着酒水，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两人的身边还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千秋随便做的一些点心。
点心泛着金黄色，看上去酥嫩可口，牙齿轻轻一咬，便会溢出月桂的碎末来。
夜晚的空气中依旧泛着水雾，难以辨别外面的天气是晴还是在下着细雨。
不知是因为下弦月的月色太过迷人，还是因为夜空中那泛着的几许星光。总而言之，今夜的夜色比前两日要迷人许多。
微微湿润的植物所散发出的气味弥漫在庭院之中，倏尔便扑入了两人的鼻子中。
“说起来，千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千秋拿着酒一边说道。
“我不是说了么？”
千代答道。
“你说了什么？”
“是因为实方的怨气，所以才让我不得不前去驱散他的怨念啊。”
“你说什么，他的怨气？”
“没有错，实方的怨气变成了入内雀，而麻生则被这些鸟雀控制住了，挖去了他的心脏，啃噬了他的骨髓。所以，行成大人才会有此一劫呀。”
“那么，明日我们便要去船冈山寻找这些入内雀的踪影吗？”
“大抵是这样没错了。”
千代皱着眉头看着盘子里的东西。
说真的，这些点心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但终究还是有些不适应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你说的是我给你的桂花酥？”
“这东西叫桂花酥吗？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呢！”
千代继续拿了一块，把整块放进了嘴里。不一会儿，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呵呵。”伊藤千秋在旁边不住地笑出声来。
安倍千代脸色一紧，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冻结！千秋！”
还未等她念完咒，伊藤千秋便忙忙躲闪了开去。“喂喂，千代子，你不能这样做的哦！我明日还要和你去船冈山呢！”
“那么，今晚便好好休息吧，叶千秋桑~”安倍千代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伊藤千秋冲她离开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将地板上的盘子一一收好，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前去卧房的门了。
伊藤咬了咬牙，便无可奈何地靠着卧房的门坐下，却未曾料到还没等她坐平，便连同身子向后倒去，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躺在了地上。
“哦，痛。”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屋内千代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很晚了，明日还要去船冈山。”千代眉角微微一笑，便在她的身前变成了一只纸鹤。
伊藤千秋拿着那只纸鹤，百思不得其解。
（十二）
船冈山在京都的北边——也就是皇宫大内北方的一座山。
穿过朔平门一路向北，便可看见了。
京都分为东西两京，而由南到北的这条中心线正好通过船冈山的山顶。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到了山上，看着一路的风景，伊藤千代忍不住说了起来。
“说起来，千代你是怎么认定，我昨日所算的卦象，一定是准的呢？”
“只是随便让你算下罢了。即使我早已知道它们集结在这里，但并未有真凭实据呀。”
千代说毕，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你居然早就已经知道了，那还让我算什么？”
“当然知道，只是坐在朝堂上的那位并不怎么相信罢了。毕竟，我这个半吊子的阴阳师，还是要有些准头的，不是吗？”
“哦，对。按你们的说法，破案要求真凭实据……”
千秋点了点头，便不再有问题了。
走了半天，终于来到船冈山的山顶。那里刚巧有一座废弃的屋子。
安倍千代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门口地上的青苔，上来还是湿漉漉的，想必是经过昨天的雨水，还没有干透。
“怎么了？”千秋走上前去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千代走地上站起身来，便推开破旧的大门走了进去。
“千代，我觉得从昨天我为你卜卦的时候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缘故，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伊藤顺着安倍千代的脚步走了进去，看着屋内早已凌乱不堪的摆设，不免又皱起眉来。
“千秋，道长大人给的和歌……”
千代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便让千秋从怀里把昨日从藤原府拿来的和歌拿了出来。
接过和歌，千代将那些纸叠成纸鹤的样子，放在了不远处的桌上。
接着，她便从衣袖中拿出笛子，贴在唇边。
笛子的旋律随即便流入空气之中。
而后，又缓缓注入了这几只纸鹤里。
时间便在千代吹笛子的过程中流逝了。
突然，她停下了吹奏的曲子，将腰间的铃铛拿在手里。嘴里默默念动着咒语。
“真姿影现！”她缓缓摇动着铃铛，纵目凝望着不远处的那几只纸鹤。
只见那些纸鹤纷纷漂浮在空气中，依稀浮现出鸟雀的身影。
千代从屋内走了出去，随着她不停的摇动铃铛，那鸟雀便随着空气中还没消散的笛音以及那些和歌的字迹缓缓化成了一个身体，像是一个身穿白色官服衣袍的年轻男子。
仿佛随着铃铛的声音，又好像是千代心中所想的那样，那白色的身体便变成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不觉便慢慢向千代走来，缓缓靠近她的身边。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上去既温柔，又是那么的憔悴。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十三）
“是晴明大人来了吗？”只见那个男人慢慢说着，他的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
“在下安倍千代，是安倍晴明的孙女。”千代如是说道，她停止摇动铃铛，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请问，您是藤原实方大人吗？”
“安倍晴明的孙女？”那男人道，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牙齿，仿佛想把千代一口吞下去。而后他的语气又急促了起来，“晴明呢？晴明大人呢！”
“祖父过世了，实方大人。在下此次前来，是来解除你的怨恨的！”
“怨恨？”藤原实方喃喃自语着，忽而他便大笑起来，一旁站立的千秋忍不住拿出了八卦象。
“放下，千秋！”千代冲她摇了摇头，再接着对实方说，“大人可曾记得，藤原道长大人？”
“道长啊，很多年不曾见面了呢。不知兄长大人他可好？”像是回忆起什么，藤原实方听下脚步，说道。
“在下昨日见过道长大人，他对在下说，当年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还请实方你留手，还行成一条性命吧！”千代说道。
“呵呵，误会。倘若那是误会，便要行成他亲自来见我，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更何况，天皇如此偏爱于他，将我贬黜出去，我心有不甘啊！”实方气愤地说道。
“还望实方既往不咎，如今行成被你的怨气所惑，不能前来相会啊。”
“怨气？”
“正是，当年您死之后，您的怨气便化作了入内雀，食人以心脏。如今行成大人的腹部，正藏着您的怨气呀！”
“千代小姐你希望我不再埋怨他？”
“正是，不然您的怨气永不消散，您的元神也只能寄居在几篇和歌辞文之中，永不得离去。”
“如此，你便将我的诗文拿去，送于行成那家伙吧。不过，等他醒来，便让他与我见上一面！”
“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未等千代说玩，藤原实方便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这样，便结束了？”将那些和歌收集好，千秋问道。
“啊，这下便可回行成府中，为他解咒了。”
千代答道。
（十四）
下午，她们二人便来到行成的府中。
千代坐在行成的床前，伸出左手，用手指掀开了行成的嘴巴，再把他的牙齿撬开，把纸鹤塞入了他的口里。
千代并没有让他立马咽下，而是趁行成清醒之时，拿出怀中的笛子，缓缓吹奏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千秋在一旁问道。
“将行成腹部里的活物，引到这只纸鹤之中呀。”
千代吹奏了几许，便停了下来。将他的衣服掀开，再将另一只纸鹤放在了行成的怀中。
而后，便默默地开始念动咒语。
于是——行成下腹的地方忽然开始动了一下。
“看啊，千代，真的在动了呢！”
千代并没有回答，几许念动着咒语。
于是，行成的腹部又动了下。
接着，便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腹部开始慢慢往上升，之后挪动了几许，便又往下沉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只是在清理行成体内的东西罢了。”
千代回答千秋之后，便再次念动咒语。
只见那东西慢慢网上移动，然后接近喉口的时候，便如同猎兽一般暴躁、冲动。
行成的双唇不时的鼓动着，然后便停止了。
而他的额头，则不时地沁出汗水，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将他的头部裂开一样。
他的唇角，已经渗出血来。
“呀，千代，你这样做，行成大人真的会好吗？”
“先不说这么多了，千秋。你帮我念清心咒。”
如此，伊藤千秋在旁边便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过了不久，千代停住嘴里的咒语。而行成的额头也不冒汗了，就连他的身体，也变得平息起来。
千代撬开他的嘴巴，将里面的纸鹤拿了出来，然后用铃铛幻化成束缚的绳子，将它牢牢地捆绑住。
“如此，行成便没事了。”
最后，千代如是说。
“那是什么？”
千秋指的，自然是被绳子紧紧束缚住的一团黑气。
“在他体内的东西？”
“可以称之为入内雀，也不妨说是实方的怨气。总而言是，可是说是寄居在行成参议体内的邪恶之气。”
“可是，它为何还没有消散呢？”
“因为实方的愿望还没有达成啊，这团怨气自然不会消散的。”
“千代，你当真想让行成大人前去见上实方一面？”
“自然是这样，不然你我可都是会遭殃的呢！”
听着千代这样说着，千秋有些领悟了。
过了不一会儿，藤原行成醒了过来。
“行成大人，在下有礼了。”千代道。
“原来是安倍千代小姐，行成这次多亏你相救啊。”
“这里并非是千代一人功劳，还望大人能够再见实方一面。”
“藤原实方？他不是在陆奥上任的期间去世了吗？”藤原行成有些疑惑地说着。
“虽是这样没错，但他的怨气并没有消散。刚才在下为大人逼出的，正是实方的怨气。”
藤原行成有些惊讶，又不免的叹了口气，“原来当年的事情，他还是怨恨我的。罢了，我便随你们前去见他一面吧。”
“如此，多谢大人了。”千代唇角微微一笑。
（十五）
藤原行成第二天便随千代去了船冈山。
前去之时，他带了一幅连夜绘制的画。
来到船冈山山顶的一座亭子处，千代便用咒语将实方召唤出来。
而后便下了山去，不再管行成了。
过了几个时辰，便见行成从山上走了下来。
千代便走上前去问道：“可是谈好了？”
行成点了点头，将他手里的画交给了千代。“请安倍小姐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实方吧，就当是我的赔礼。”
说完，便神色迷离地往京都的方向走去。
千代唇角微微一笑，便拿着那幅画往山上走去。
走只亭子处，刚巧看见实方正静坐在亭内。
“大人可是不再怨恨于他了？”
实方并未作答，只是将目光望向了远处的风景。
千代微微一笑，从衣袖中拿出那只附着黑气的纸鹤，抛入空中。嘴里念动咒语，纸鹤便在空中翩翩起舞，好像真的幻化成雨蝶一般，然后便展开翅膀，形状缓缓变大。
千代将那幅画抛向空中，如同蝴蝶一般的纸鹤便衔起画卷消失在空中。
好像一个瞬间，藤原实方的身体逐渐淡了许多，而后便慢慢消失在千代的眼前。
千代注视着实方消失的地方。
将笛子放在唇边缓缓吹动起来。
“了结了吗……”
身边传来的，是贺茂光彦沙哑的声音。
吹完一曲，千代放下笛子，道：“了结了。”
“那么，我明日便禀明圣上吧。”贺茂光彦望着实方消失的地方，跪首一拜。
“随你吧，我累了。”
千代轻轻说了一句，便转身往山下走去。
山樱烂漫霞氤氲
雾底霞间隐芳芬
多情最是依稀见
任是一瞥也动人
本话终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八话 附魂•鸟雀（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