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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引子 ...

  •   秋风吹过,数株枫树摇摆着,落叶洒了一地,偌大的□□在华丽的府邸映衬下越发的显得空荡。那满地的红叶被风卷着,一层一层,沙沙的在地上翻滚,不时叠成一个个小堆,已经叠成了堆的很快又被风吹散,和其它叶子贴到一起。一片红透了的枫叶分外好运,在半空忽悠了半天还没有落下。呼啦一声,眼看就要刮下地时,两只雪白的手指伸出来夹住了它。

      白衣女子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红叶,仿佛在瞧什么要紧物品。她身后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衣侍童不敢打扰,面无表情的垂手而立,显见主人平时待下十分严厉。片刻之间,秋风比方才猛烈几倍的呼啸起来。斑斓的红叶漫天飞舞,白衣女子衣裾翻飞,飘飘欲仙。然而她却微微皱眉,捏住手中红叶的细柄,向院外走去。侍童不声不响的跟上,脚下踩过一堆堆落叶。

      两人穿过一道长廊,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偏厅。几个侍童仆妇连忙迎上来行礼,白衣女子脸上顿显不耐,道:“免了吧,浥尘夫人现在何处?”

      一个年纪大些的仆妇回道:“夫人在琼轩等候大人多时了,请大人随奴婢来。”白衣女子也不说话,跟着仆妇弯弯曲曲,不知过了几重房舍,才来到一个十分精致干净的小小院落。仆妇在门外站定,低声禀道:“灵感大人到了。”

      话音未落,两个品貌风流的侍童出来打起帘子,躬身行礼道:“大人请进,夫人已恭候多时了。”

      白衣女子走进去,只见房内极为雅致,最里面又有一重珠帘。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衣侍童走上前去,打起帘子,待一进去,只见里面又是一重青色帷幕。走过帷幕,才看到一顶巨大的青纱帐,里面隐约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轻笑道:“进来罢。”另一个起来挽开纱帐,也向白衣女子行上一礼请她进去,自己却朝外面出去了。白衣女子进去一瞧,帐内摆着一张精雕细刻的木案,上面一个小香炉轻烟萦回,旁边一壶清茶、文房四宝和几本书;另一边一张宽大的锦榻,上面倚着一位贵妇人。

      贵妇脸色苍白,神情却很悠闲,微笑道:“素鳞为什么不进来?不愿意见我老太婆吗?”

      白衣女子一入帐,清冷的脸上即现疏懒之色。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将手中的枫叶夹了进去,便懒懒的倚到榻上,好象是专程来休息的。

      青衣侍童灵巧的钻了进来,神色也是一变,笑嘻嘻的行礼道:“素鳞拜见浥尘夫人。”

      浥尘夫人笑道:“你这小滑头!你主子没良心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素鳞扮个鬼脸:“我很想来啊,可是怕夫人嫌我看着碍眼。”

      浥尘夫人招他近前坐在榻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前些时候听人说你转性越来越像你主子了,我还不信。虽然说近朱者赤,当年你在我身边那么久也没见学到什么好处。怎么才跟新主子几年就学会阴阳怪气那一套了?可今天见了你,不说别的,记仇这一样你还真学了个十成十,果然近墨者黑。”

      素鳞苦笑道:“夫人和灵感大人都是天之娇子,哪里是我这种俗物学得来的。外面有人夸我素鳞聪明伶俐说话清楚,那是别人没见识过夫人的风范。要论口才,举国上下,有几个比得上夫人的?我们大人也是辛苦,夫人和大人相交多年,还不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听说夫人身体不适,素鳞前几天就惦记着要来看望夫人,我们大人口里不说,心里比谁都惦记。—— 浥尘夫人道:‘呸!你也罢了,你主子什么时候惦记过人。’——可偏偏是春试正忙的时候,职责所在,怎么也脱不开身——浥尘夫人又道:‘胡说八道,玲珑难道是吃白饭的!’——今天好不容易才抽出身来。没想到夫人不在宽心堂养病,却在琼轩消魂。不但没有病容,还有和素鳞长篇大论的话说着,人看着不但精神,竟年轻了七八岁。刚才出去的那个侍童容貌秀美风流潇洒,正是夫人喜欢的类型。难不成夫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友,恼怒我们主仆两个打扰夫人了?要是这样,我们大人也罢了。素鳞身份卑微,是绝对不敢打扰夫人的,素鳞这就退下。”说着,又一步三回头,口里嘀嘀咕咕: “就算我身份卑微,好歹也算是患难之交。这年头,患难之交不流行喽!”

      浥尘夫人忍不住笑了,一面对脸色和缓的白衣女子道:“你看这小子那张嘴!”一面叫道:“给我回来。”

      素鳞立刻窜了回来,又坐在榻下,一脸殷殷期待:“是不是患难之交又流行了?”

      浥尘夫人伏在榻上笑个不停,没笑几声却连连咳嗽起来,一阵比一阵咳得厉害。白衣女子起身扶住她,皱眉对素鳞道:“倒杯茶来。”素鳞早已把茶壶拿到手里,倒了一杯送上前去。

      浥尘夫人就着素鳞的手喝了两口,这才慢慢喘匀了气说道:“我年年秋天都要咳上几天,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早春二月也咳了起来,还比往年凶猛。好在无官一身轻,成天屋子里养着,本来差不多好了的,没想到一笑就又咳开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白衣女子淡淡的道:“年纪大了,谁不是这样?比起姹紫你还算好的,你以为你是金刚。”

      浥尘夫人把茶杯端在手里又喝了一口,斜眼瞧着她道:“说到这里,真是把我的新仇旧恨一起勾上来了。你们主仆两个还真是一个德性,如今还不见老。想当年我在碧山的时候见着你是这个样子,如今还是这个样子。不但如此,还成天人前人后的招摇炫耀,这不是成心气人吗?咳,我看姹紫最多一两成是病,另外八九分都是看着你越看越气气上加气气出来的。谁叫她那么爱美呢!好在我想开了,何必生这些闲气。气上加气,还不老上加老!所以我只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养着,什么闲事也不管。”

      白衣女子怫然不悦,起身道:“你还能这么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病!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过来一趟了。说得那么严重,原来是要我过来听你这顿抢白的。素鳞,打帘子。”

      素鳞坐得远远的,干答应了一声。

      浥尘夫人叹道:“你总是要较真,就是来探病也要较真,一点玩笑话都说不得。我们相交多年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冰清,你名字冰清玉洁,性子为什么不能随和些呢?”说着又咳了两声。

      冰清一顿,道:“若能随和,就不是冰清。”

      浥尘夫人道:“你话倒说得干脆!只是你既有官职在身,也就入了世上最俗的地方。不管怎么样,在这地方也混了好几年,上上下下都是同僚,行事多少给人留点面子。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她看着冰清,缓缓道:“你自幼在前任灵感大人身边,自然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最后一句,冰清眼中一点清光一闪即逝,转过身去。浥尘夫人看不到她的脸,只默默的对着那单薄的背影。种种意念在空气中缭绕,两人都静默着,维持着微妙的默契。

      冰清终于回过身来,淡淡的道:“二十年前做不到的事,今日我也做不到。”

      浥尘夫人心底一点微微的期盼落了下去,她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动人。点了点头,靠回高高的枕头,也淡淡的道:“我明白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有空记着来串门,我只盼望我们这么长久的朋友,能多在一处见见面。”

      冰清忽然很想像浥尘夫人平日一样长叹一声,静立少许,终究还是说到:“我明白,有空我就来看你。”

      静室生香,余韵渺渺。浥尘夫人眼睛再睁开时,冰清和素鳞早已不见,一人挺身立在帐外一动不动,纯白的月光自天窗泻下,照明明白白。年轻人的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搭在剑柄上,白皙的手指一有异动便将成为最有力的武器,蓄势待发中唯一锋芒毕露的是一双眼睛,再冷静也掩盖不住从心底散发出热望和跃跃欲试。

      那张英俊而充满生气的脸让浥尘夫人有一刹那恍惚,不由得生出点莫名的气来,可多年宦海浮沉的生涯把她的这点气恼压制着,不许轻易撒出来。虽然睡着的人已经醒了,室内安静如故。

      眼前晃过冰清模糊清冷的脸,还有很多人,一张张脸纷至沓来。“唉!” 浥尘夫人叹着气,她在心里一声声叹着,嘴里不觉出了声。

      年轻人单膝跪下:“夫人。”

      浥尘夫人长叹一声,“为什么不照我的吩咐做?”

      “我听说夫人今日见了灵感大人,以为会有变化。”

      “大胆,”语气比预想的严厉 :“你竟敢妄自揣测!”

      “从你擅离职守到现在有多久了?”

      “三个时辰。”

      “你可知这三个时辰里能发生多少事故?”浥尘夫人真的气恼起来“枉我对你悉心调教,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重用。”

      年轻人有些惭愧的低下头,直起身子:“请夫人责罚!”

      浥尘夫人冷冷的看着他,隔着纱帐,年轻人仍然可以感受到冰冷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 “你起来。”

      “你马上回去,和我之前吩咐你的一样,早晚回报,绝不允许疏忽。”

      这个结果多少让年轻人有点意外,按以往的惯例,肯定会派别人接手。

      这回,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浥尘夫人就再度睁开了眼睛。月色如水,思潮起伏,看来下半夜要失眠了。

      如水的月光下,年轻人在大街上慢慢的走着,心里盘算:“要想不出任务还得另想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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