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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章七:请君入瓮(下) ...

  •   ◇◇◆◇◇

      天清风冷,宫帷静垂,破云而出的阳光洒落在紫微宫高巍的楼宇上,别生气派。而这里头例行的公事仍如往依旧。

      据闻「圣帝」从不知何时开始,不再亲和地与众卿议事,反而喜坐于高高的龙座上,机械应答,虽有问必回,神情却如死水,这样的情形已持续许久,有些下人见怪不怪,有些人则早心里有鬼,人人都说,紫微宫还有何用呢?到破军府去吧!互使眼色后,他不来,你不来,渐渐地,来紫微宫的人少了,「圣帝」的负担就轻一些了。

      清晨一场应付过后,「圣帝」慢慢地步下龙座,呆若木鸡地往偏房而去,向来不是他想这么做,而是他的身体会告诉他该如此做。他一步步走着,却料今日突生异状,像横空一道惊雷劈中全身,脑袋有如被剖开般的剧痛,好似有道长久不得其入的明光贯穿了灵台,剎那埋封已久的旧事轰轰扰扰爆开,什么都想了起来,又偏都记不清。

      突然千重幻影如万马奔腾踏过心坎,「圣帝」瞳孔瞬间紧缩,神智迷荡。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是雄王,不……他是圣帝,不对!他是雄王,他在无日囚,那他怎么逃出来的?不对,他明明是圣帝……紫微宫就是证明。不对、这不对、那也不对……

      「啊——我、我是谁?我是谁!」他意识混乱,痛苦地捧头哀吼,龙冠缨冕散落一地讽刺,震荡的视线里,回廊尽处却来了将百师,见他手里捧着药汤,一脸狞笑,「圣帝,又该服药了!」

      「啊!啊!」又是同样的恶梦!「圣帝」摀着耳,睚眦欲裂,随之而来的,是早已习惯的黑暗,坠入深渊。

      ◇◇◆◇◇

      日昳时分,千叶传奇风尘仆仆方归,彼时天际明光抖落了几许轻寒,淬染了景物一层浮金色,苑中已有他熟悉的人影等待他。

      「如何?」见到万古长空,像是一种习惯,又似一种安稳。但在千叶传奇平日的举止中,绝少透露那几分的依赖。

      万古长空摇首,禀道:「一样。」

      千叶传奇略微沉吟。一句「一样」,却是分别不同结果。紫微宫和太阴司是他近日想注意的目标,前者是因某种因素,后者则为苦集联队。紫微宫毫无异状倒好,太阴司,又或者说关山聆月一直拒绝自己则有些费神了……

      千叶传奇正待再言,却忽觉目光丝微的晃荡,一瞬的意识如被割裂开来,及时暗定心神后,却发现远方两位来报的人影正逐渐逼近,遂遣退道:「你先下去吧!」

      万古长空颔首,敏感地望向那两名破军府兵卫,一言不发地离去。

      巫盘首两人正自紫微宫奉命回来。千叶传奇转首见两人分别所捧的药渣,已一目了然,只思了片晌,竟一反往常地上前徒手试药,剎时艳红的醍醐毒蔓咬上那白皙的指头,生出如蛱蝶般的纹路,看得旁人讶然不已;再试到另一碗药渣时,指上艳红竟转为暗紫,又使人暗惊。

      这渣滓可说是毒药的产物,破军府为控制「圣帝」,要其神智足够号令群臣百姓,却又要削其实力而不愿让其断命,可说比以前单纯的控制要求更为复杂。精通医药的千叶传奇向来在全局药量有所拿捏,另方将百师则每日喂其独门迷药,却从不告知千叶传奇具体的份量及成分,这么做,算是对彼此的防备和考验。也可怜了「圣帝」,如被当作药与毒的试验地。

      双方合作为谋已延续了一段时日,有破军府在前,千叶传奇也不太时常往紫微宫探视,今日试药之举,不外乎为更仔细了解病者用药情况。此番心思,巫盘首两人当不知。

      观察毒蔓咬指的状况,千叶传奇半晌命道:「日后毒龙草少三分的量,若有差错,唯你们是问!」

      巫盘首两人许是被惊骇到,领令告离得奇快,千叶传奇望见此景,倒是轻轻一笑。

      ——对雄王来说,现在什么还不知道,也许是最好的。

      他想着,方才被毒蔓咬上的指头恰瞥入眼帘,那诡艳色纹竟一剎那奇异地褪去,阳光照映下,指端反而白得近似透明。

      这偶尔隐现的异象,正透显元神崩散的警讯,想来方才一时意识浑沌,也与此不脱关系。

      千叶传奇仅淡然的看了指端一眼,随即收袖负手,抬眼望向上头照耀万物的日芒。

      无论此身怀有多大的隐忧,族民终究已无人愿意等着他、局势也无法待人。

      此番他既选择重返集境,他便要与局斗,与势争,哪怕不惜代价,也要与天争夺日盲族的一席之地。

      此间浮华,众生熙攘,他所求的,只为自己应有的掌握,辟出一条路。

      计划需一步步实行。如今事态明显,六人队伍是当务之急,但在佛狱条件之下,人选还需费心思。太君治一确定,他有信心等同掌握三名人选,加上破军府的护军铁卫提供两名,剩下的一名,或许可以由弒道侯提供的情报下手,寻找那名叫「戎马无疆」的人。

      那么……

      千叶传奇一边思索,一边步入苑中的八角凉亭,亭内有案,上头棋盘宁立,楚汉之界泾渭分明,残局未了。千叶传奇并不落棋,但见眼前幽林蝶飞,长风好景,兴致略有,便取出怀中长箫,闭目起奏,剎时一曲划破庭院深静。箫声飘扬,悠逸清越,上彻九天,却略带一丝寂寥。

      不知几时,远远地,魁梧人影踏步入亭,耳闻精妙乐音,眼观未尽棋局,坐定,沉思少顷,推棋行进。

      随棋盘上两军交战渐趋激烈,蓦地云际忽掩,照入亭内的光束骤敛,蝶影婆娑散飞,背对的玄影双目微睁,两指一旋,悠曲戛然而止,收箫于怀。

      烨世兵权不为所动,出声行子道:「马二进一。」

      玄影凝望亭外光景,却将手负于后,笃定道:「车二进四。」

      「马一退二。」

      「车二进二。」

      「炮四平二。」

      「车二平五,将军。」

      「帅五平六。」

      「再将。」

      残局已尽,胜负分明,金发人影倒面无波动。他只让了一手,对方杀招便连番凌厉而来,果真从不客气。

      千叶传奇终于转过身来,垂眼看了棋局,只手拂划而过,收起棋盘,「你擅自进入吾之居所,我可以请你出去了。」

      盯视对方略显憔悴的容颜,军人雄臂横桌伸出,用力按下对方动作,沉声道:「此伤,来得诡异。」

      感应对方的真气正自太渊导入,千叶传奇疏淡一笑,藉气使力,剎时一股气流反溯源头,竟是一探那潜藏真气内的灵源,刺探道:「那吾想医治,你可愿以此助吾?」

      烨世兵权心头意会,仅是冷笑,「待你助吾拿下战场,再说其他!」

      千叶传奇闻言,手腕即刻缩劲寻隙,灵巧地摔开手:「那么,此伤你毋须过问。」

      烨世兵权双手慢慢抱肘,毫不追究对方的大胆之举,谁也看不清那冰山般的脸上藏有什么表情。

      今早下了一场雨,景色如沐新翠,分外怡人,这些从前在集境都是少见的,降落苦境后却大不相同。烨世兵权朝亭外望了一眼,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动,突然问道:「苦境,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不期然的会面又乍逢此问,千叶传奇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沉默了些会儿。

      想他降世以来,一直处在权力算计中,更被迫飘荡两境,唯一所系,仅是日盲族,但他隐约知道,如长空、如聆月,这份归属于苦境或是集境的大感情必是比自己还要来得刻骨,否则也不会屡次对他不满。这一掠而过的心绪千叶传奇并未透露,仅避开道:「与集境相比,苦境相对富庶,这片土地对你的意义,又是什么?」

      彷佛像短暂试探的触角,伸出了片刻又缩了回去。烨世兵权沉默地注视千叶传奇的脸庞,表情不动,却隐隐有股冷然笑意。千叶传奇知对方不欲答,自己此时也不想探究,干脆谈起正事来:

      「与苦境的合作名单近日将成。」

      「嗯。」彷佛方才问话是一隙偶然,烨世兵权反应极快,「人选,考验你的智慧。」

      千叶传奇不置可否,在这六人名单内,破军府至多支持他两名高阶的护军铁卫,却要他寻出其他可堪比苦境实力相当的人选,居心叵测,不在言中。空缺的一人,他需尽快着手。眼下,倒是有一人,他好奇烨世兵权的反应。想了想,便直问:「我想问,此番选上太君治,你有何感想?」

      将太君治送上战场,代表集境内部政争真正的结束,送断过往。这旁敲侧击的犀利一问,竟让烨世兵权眉睫有那么一丝地动静,似在思索。

      他不想随便应答。因为对聪明的人讲再多虚言,对方仍能自己找出答案。

      若说他过去对圣帝不满,或真想要那无上权力,投入其麾下便是自欺欺人。故而他要的,只是一种信念,一种对战争狂热的信念,过去戎马军装的圣帝是那块基石,他可随其策马长征,战遍四方,所以他安其所位。但是当圣帝老了,厌倦了战争,紫微宫便成为他烨世兵权的阻碍;因此当时机到来,他便不再留恋,将他化成了灰;连同那与天机院、太阴司的迂回政争,也不必了。

      ——非是他厌了过去,而是他信念未曾变过。

      当初千叶传奇提议偷梁换柱之计,可说正切合他的下怀,也确立此人在他征服的范围中。千叶传奇很能了解他之所求,为他抉择。权力,他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战场,自集境而始,虓眼军督一步步踏向辉煌战途的史页。

      他只专注战场。理念不合的,就放任他去,或者,毁灭。

      思绪如起潮的海浪,一层层涨起,而又渐渐退去,最后只剩一抹余烟缭绕,没什么好说、没什么好提。他只吐了两字:「随他。」

      「嗯。」千叶传奇倒是明了了。这回答,说是绝情,也可说是极端的留情。然他不想多发表意见,或者说也早料着了。两人便这么静着对坐,像杵臼细细磨碾着日影,比谁的耐性多。

      「千叶,」片刻,烨世兵权忽然唤了一声,「你明白,你的事情,吾非不晓。」

      苦境事务且不论,为何对方当初夺权之时要求对关山聆月留情?正因此人沦落集境时受其收留。为何无故离开集境?也因返回日盲族。为何放出其余两位祀嬛?只为关山聆月的要求。许多事情他不过问,不代表未曾注意。

      千叶传奇也不意外,无所谓道:「那又如何?吾,依然在你面前。」

      烨世兵权「哼」了一声,负手立身,不作言。

      确实放肆。然而只要其举不扰他征战之心,他尚可容忍。

      不过,此人虽以合作之名,为集境谋划的事情没少做;但,让集境真正获利的事情皆在未定之数。过去总是让他敷衍过去,这次他必要问出明白。

      他鹰目注视,眸色深浅难辨,良久,只问:「千叶,何时是下一步?」

      千叶传奇眼波轻动,天生银亮的瞳眸隐隐闪烁异色光华,望而不语。

      微风拂过,俩俩心思,各自盘算。

      ◇◇◆◇◇

      同一时刻,自千叶传奇那边离去的万古长空正慢慢走回自己的歇处,一路上,在小径上踩着碎光的脚步,思绪飘渺。却料眼前一道阴影出现,骤然横去了来路,万古长空抬眼一看,顿了脚步,稍有警戒之意。

      「是你——」他与此人,几乎毫无交集。

      「见到我,很讶异吧!」做为不速之客,弒道侯很自觉地抢白,阳光刺眼,他正瞇眼睨着眼前岔路,像同是顺路而来的并行人,神态轻松地道:「万古长空,这么多条路,你想走哪一条?」

      万古长空摇头,直接跨步前行,却被弒道侯笑笑地抬手,若无痕迹阻了去:「耶,对天府院主放点尊重。看来答案很明显,你依然选择太阳之子的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万古长空只想速断速决,「你有何事情?」

      那精锐的眼神一闪,回得爽快:「条件交换。」

      万古长空紧锁的眉头深拧了几分,「什么条件?」

      「千叶传奇最近正在寻找苦集联队的人选,也许你是好人选之一。」

      又是战场吗?他早已习惯。万古长空并无多大的反应,却只是撇过头去,望着眼前岔路,说不出是何感受,道:「……我不能离开他。」

      当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不代表另个人会选择同条路。而他的悲哀在于:他不能选择。

      「哈,你以为此地还是日盲族吗?」弒道侯开门见山,尾随万古长空身后,点醒道:「是否真不能离开,你心中有数。别忘了,你既然追随他,他选了与我们合作这条路,合该付出代价。」

      赫然被狠狠戳中了痛处,万古长空止了住,无法反驳。想起那晚质问他的选择,犹是茫然。

      ……纵然他知道太阳之子选了什么路,他又能如何?

      从来他像冷淡的旁观者,看着太阳之子于人前人后呼风唤雨,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记得,桃花要他守护的,非只是太阳之子,还有在苦境的那片家园,而那片家园残破了,却无人闻问。

      一个地方只要成为了家,无论它是败破残缺,还是物是人非,总会挂念。他是如此的万分在乎,但太阳之子却似乎不放心上,那他的追随剩下了什么?

      身不由己,万劫不复。

      见着万古长空几番郁结的神情,弒道侯阴狭的眸光闪过一丝利芒,却转了话头,「不如这样说吧!万古长空,你知晓我与军督是如何走到现在的吗?」

      万古长空摇头,他实不想听,奈何弒道侯却已道了起来:「吾在集境,也是在烽火中一步步走来。过去在圣帝麾下,戎马军旅是正常事,等到集境一统,众人安于现状,我却始终不敢放松。因为吾之判断告诉我,集境少了真正的霸主,未来有的是战场;而破军府是未来集境的主宰,缺的是时间。」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万古长空,一字一句清楚不过,「我也曾问自己,真讨厌圣帝吗?也许不一定,因为我们也曾同甘共苦,说忘,还真忘不起。我们真想夺他的权吗?也许一开始不是,因为他也曾骁勇善战,值得追随。但我更知晓,集境天生资源贫乏,安乐不能持久,当一个政权太过安于现状,就会被有心人取代。每一个新势力兴起的过程,总有所谓的背叛和手段,但铁血和决心,却不是每人都有,只有军督有。所以我放弃了这些疑问,去追随想要的利益。」他顿了顿,过往的一丝挣扎早云淡风轻,做下结论:「同理,万古长空,既然他有这个心,你便不该逆他的意。」

      若千叶传奇想在集境巩固自己的权力,付出代价也属该然。破军府合作的对象除了能力,还要有真正的忠诚,公公平平。军督既然认定了千叶传奇,那这付出代价的人选,只能是眼前这人,此两人互为人质,也是破军府的最大利益。

      万古长空听得明白,悄然阖起眼,双手紧攥成拳,话意直捣黄龙,「若我为他付出这代价,他有什么好处?」

      「这段期间,破军府上下绝不找他麻烦,让他施展身手。」

      「如何信你?」

      「以破军府之名为证。」

      是何答案有何重要?破军府要他去,他能不去吗?弒道侯冷言回答,竟有些同情。

      赫然,万古长空抬起眼,墨黑的瞳眸似在渴望某种答案,有些跳脱地问:「告知我,这是谁的意思?」

      是了,就为那句「他既有这份心,便不该逆他的意」,心口似有一把熟悉的烈火正燃烧自己。他竟有那么一刻的在怀疑,过去苏苓既然可以亡在那人的策划下,那么这次,是否又是那人的有心操作,藉弒道侯之口来试探自己?要他为他办事,好巩固他自己的权力?若是,何必如此?

      「哈,这重要吗?」弒道侯自不解长空曲折心思,幽凉目光朝长天一晃,朗声笑道:「万古长空,他需要掌握权力,而你是他的棋子,这就是代价。」他说着,瞧了一眼,已自信落下判断:「那么,就这么说定了。约定之日我会提醒,别告诉他。我先离开了。」

      万古长空目视弒道侯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突然干涩而了然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沉、很沉。

      其实他一直明白,也真正应验了。管他是谁的棋子,他不仅是太阳之子的棋子,还是破军府的棋子,他追问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差别?

      这就是太阳之子所想选的路,在别人的土地上,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他。甚至自动奉上交易的代价。当主宰棋子已失去操作的力量,自己身为棋子的棋子……又有何意志可言?

      他就是被交易的棋子。

      当真正的利用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切身明白那身不由己的痛苦。

      可惜,他早疲惫去反抗被安排的命运了。万古长空再次看清了自己眼前所走的路,没有半分犹豫,迈动麻痹的脚步。

      ◇◇◆◇◇

      封将台,平坦的案面上放置一张简略的苦境地图,早已返回的弒道侯正悠然泡着茶,一边细细沙盘推演图上的御兵摆布,仔细较量。

      远方橐橐靴声响起,便知晓何人来到。弒道侯心情不错,自发地斟上一杯茶,闲逸地招呼:「难得有一次我们想法真正相同了,军督。」

      烨世兵权挺身入座,应话道:「唯有将他孤立,才能真正为吾所用!」说着,鹰目一动:「如何?」问的,自然是万古长空一事。

      「我将我们过去的事情讲了一些,他明白了。」弒道侯语气略是调侃,「军督,我们是很好的教材。」

      「你,多言了!」几分不悦。

      弒道侯不以为意,虽然他对军督少不了敬畏与揣测的心意,但同是过去一起走来的战友,还开得上小玩笑,遂清了清喉咙,继续惯以为常的情报分析:「这次苦集联队是一场局中局,让他请出太君治是你与他之默契,但请了万古长空却是我与你之默契。」

      「六人名单要不属于苦集两境之人,符合条件者,也只剩太君治与残宗一路,由千叶传奇去负责这件事,等同让他得罪前朝余党之人;只要万古长空再走,他能真正依靠的对象只剩破军府,谅想难再有二心。算起来,这把斩断退路的刀,还是他自己丢给我们的。哈!」弒道侯循序分析,利弊甚明。何况这六人队伍未来祸福难料,若是活,对破军府影响不大;但若是亡,算是真正彻底铲除本来该有的异数,一石两鸟。

      烨世兵权饮了一口茶,「太君治已寻,他——会找鸦魂!」

      「嗯,另外戎马无疆的情报我已提供给他,谅必计划可行。」弒道侯应了话,想起六部政争的人事物即将真正落幕,遂斟了一杯茶饮尽,算是为往事送分薄面,一边重新对着地图思量道:「说到残宗,破军府接受这一批势力,利多于弊。雄王我们掌握在手,让他高坐其位,可当傀儡,鸦魂等人就算再有意见,将他们送出集境正可了断,如此残宗内外兵力失了领导,已完全不成气候。这场局,我们一方面与苦境连手抵抗佛狱和死国,另一方面又解决了千叶传奇与前朝余党的问题,可说是解决了内忧外患。」他说着,目中精光乍动:「——接下来,该是研究你的大战略了。」

      烨世兵权扫了案上地图一眼,语带肯定,「近来破军府的情报更加去芜存菁,他付出不少。」

      弒道侯意味深长一笑,凉凉道:「那你接下来是否要说这方才自他那边讨来的简图让你十分满意?」

      烨世兵权不讳言,「这张图虽然简略,但解了不少吾对苦境的疑问!」

      「照此图所示,百韬略城、豫山、漠□□西侧、以及青冥山以南正好四角占边,一旦时机成熟,我推断可先让淬锋营、神锋营沿该路线驻扎苦境,随后剩余的护军铁卫便顺势占领,如此一来势必引发大战,再长驱直入。」这人确实是个人才。弒道侯估量布局图,心思彷佛也随之在战场驰骋,忽而话锋一转:「军督,实在话,若你有心,最省心的方法是将日盲族全灭,真正孤立他。」

      「若非必要,吾不屑此手段。」烨世兵权眼角睨扬,浑厚的嗓音有不容质疑的威严:「我要他真心帮我!」

      「唉,他就是料准你这心思才如此放肆啊!」弒道侯又为其添茶,劝道。

      烨世兵权冷着一张脸,一饮而尽,放下杯盏,起身道:「茶,凉了。」

      弒道侯望向离去的军人,笑了笑:「凉了,可以再冲啊!」

      ◇◇◆◇◇

      树丛中飞舞几许流萤,夜幕的阴影在黑青瓦片上起伏,勾勒出耸立的屋宇形状。

      求影十锋所居的内房中,烛光举亮,鸦魂兄弟正扶桌彻夜相谈。对破军府而言,残宗早无反抗之力,自然对其不多加拘束,鸦魂也索性有事没事往小弟的居所蹭,弥补长年以来被迫分隔的亲情。两人小事大事无所不聊,惟提及雄王异状,皆眉头深锁。

      回想起当时打探紫微宫的异状,求影十锋俊秀的面容上有不符合年岁的沉重,「大哥,雄王的情形如此,我们之后……」

      如果雄王真如愿坐上帝王之位便罢,但很明显,雄王只是神智不清的傀儡,破军府果然不曾安过好心。

      当初他们归入破军府是为追随雄王,也为保全其余的残宗兄弟安危。毕竟部份的兄弟虽追随雄王,却不认同破军府,故并未跟进归顺,若要阻止破军府全面的赶尽杀绝,他们兄弟的归降是最好的方法。但如果事实真如那日所见,也绝非是残宗努力这么多年要的结果。

      「欸,小弟,别乱想,情况不同了。」知者莫若兄,鸦魂打断道:「过去你在内冒着性命危险在卧底;在外我自然必须率领兄弟将废帝的注意力转移到血鸦山。但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就算未来有打算,我绝不放你一人。」

      求影十锋看得明白,叹道:「大哥,我们已经受制于人,残宗若要复苏,也唯有雄王再起号令。但他身上之毒诡异,集境之内熟悉药毒者不多,也许只能询问那个人……」

      话音未尽,骤然窗外一封飞信击射而入,鸦魂顺手接下,阅毕,不禁摸摸下巴道:「呃,小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直觉很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章七:请君入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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