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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十一:犹言无心 ...


  •   明月依然照空,皎洁无尘,但独缺一人的踪迹,落下的,也只是满地残霜。

      水声千回,俱似烟云,已近半月,仍是无声无息。万古长空独坐后山的水畔,正举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当初太阳之子要他紧守日盲族,这是他如今唯一可做之事。

      「几日不见,原来你在此。」远方,银绝看见了人影,自行跃到万古长空身边坐下,说道:「在想他?」

      长空摇了头,只道:「这是他离开前最后的徘徊之地罢了。」

      银绝睨了一眼,约是不信,遂依他话自行向周方逡巡了一周,几分了然道:「看来他在事发之前早已有所准备。」

      长空犹是兀自沉醉在失味的酒气里,低声道:「他是太阳之子,有难,难道妳就不担心?」

      「无意义的牺牲并无必要,他是太阳之子,如果只有这点能耐,那不如不要回来算了!」银绝理所当然道:「何况就算对他不满,吾仍相信他自有安排,不像你,喝酒逃避。」

      「我也相信他。」长空简短的辩解。

      银绝冷冷一笑:「但你我相信他的原因不一样。我对他的信心,只因他对圣女以及对其他人的冷情,这样的人,如果算计自己,我也不意外。」她侧首看了长空那无神的双瞳一眼,讥讽道:「而你,却连自己的信仰都掌握不住!」

      「难道我有选择?难道我能改变?」长空狠狠地饮了一口酒,颓然道。

      「你很矛盾。」银绝口气缓和了下来,道起往事的声调里,却依然带着刀锋般的犀利:「面对圣女不敢爱、面对明珠求瑕不愿杀,面对太阳之子不肯下手,最后只能作茧自缚……长空,到现在都已经人事皆非,你还在压抑什么?不肯遗忘什么?」

      「嗝,」长空的语调微醺,打了一个酒嗝。提起过往,彷佛都是他内心随处可揭的伤疤,即使经过无数次的自我挣扎,仍是难以放下:「妳不能明白,桃花、苏苓、明珠……他们的意义对我不一样。」

      过去他不属日盲族,在外好不容易活出自己的意义,但他的意义,在回到日盲族时之刻已是面目全非,这落叶归根的代价、自小渴望的梦想,他从未想过是这般模样。如今他在此,这已经是他能做的了。

      「因为不一样,你失去了他们,但你可曾想过,有今日的苍白,也与你自己有关?」银绝言间有恨铁不成钢的忿意,拾起一块石子向面前水中用力掷去,发出「噗通」声响,「我只感到你可悲又可怜。万古长空,何时你才能真正做你自己?不愿恨他、又不愿真正面对他,你到底要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你明明拥有自己的意志,可以摆脱这一切!」

      「哈,与吾有关吗?」长空抑郁说着,声音掺尽了身不由己的痛苦,倾泄而下:「是,是与吾有关,但妳可知道,当初如果有选择,我宁愿选择一死,但我不能,桃花希望我协助他、协助日盲族,而他,却是剥夺走我仅存的一切……」

      「剥夺?」银绝冷笑:「难道太阳之子给你的还不够吗?他给你的比谁都多,族内的人都明白。」

      「……但他何曾想过我是否需要那些?」他的给予,是无情的给予、是折磨,他无力抵抗!他从不知他不需要他的情、不需要他的一切……

      「吾虽亦看不惯他,但是——」银绝撇过头,不愿再看到那痛苦的神情,向来她便看不起折磨自己的人:「有一点你该明白,就算你不需要那些,从头至尾,他也可以不给予!你可以耽溺自己的苦痛,但别人的给予也不是理所当然。」

      长空阖上眼,俊削的脸容浮现扭动的挣扎与麻乱。

      恨,恨不了、怨,怨不下、爱,爱不得,他与太阳之子的恩仇楚楚,他怎不晓?他只能拿酒便倒,让涌进喉间的辛辣灼伤一切。

      自己若看不透他,那他又何曾了解过他?他心口有把游刃,永远是对着这人,无法完全信任,也无法完全倾心。

      两人沉了半晌,银绝轻叹,道起了正事:「现在族内因为太阳之子之事而沸腾不安,我要去处理了,我脾气不好,真怕一个管不住,不小心连族民也拿来开刀!」

      长空木然地放下酒坛,也同起身:「我随妳去吧!」

      银绝瞟了一眼,到底这人对日盲族很是上心,可惜了他满心伤痕。

      ◇◇◆◇◇

      与银绝回到了族内议事殿,却是从未见过的争论场面,这对强调团结的日盲族来说,是少见的奇观。

      殿上,大祭司佝偻的身影正陷在人群里,面对一波又一波的要求声浪:

      「已经要过半月了,不能再等了!请大祭司下令让我等前去营救太阳之子!」

      「太阳之子不能不救!」

      「众人稍安勿躁,线人早前查探并无消息,不如等素贤人的回音……」大祭司布满皱折的脸容微动,支绌道。

      银绝双手抱肘在旁看了一会儿,终于迈步上前——

      「虎彪请缨,请大祭司让我一探妖世浮屠!」突然,这名自称虎彪的人方语落,马上被银绝揪出来,没好气问道:「虎彪是吗?我问你,为何想救?」

      「太阳之子是日盲族的救世主,我们愿意追随他,就是因为他给予我们光明和希望,以及一切生存的能力!我相信唯有太阳之子才能继续带领日盲族开疆拓土,挣得一席之地!」虎彪说得振振有辞。

      「笑话!」银绝冷笑一声,大力放开虎彪:「如果是日盲族的救世主,会这么容易死吗?要送死自己请便,恕我不奉陪!」

      虎彪一愕,察觉在旁沉默的万古长空,立刻问道:「万古长空,那你呢?」

      「我相信太阳之子。」

      「哼!」听到回复,虎彪面色登时转为一脸的失望和愤怒:「我早就知道你们对太阳之子有意见!一个为了圣女,一个为了外面的女人,日盲族的信条你们又放在哪里!呃啊——」虎彪正要继续骂下去,忽然喉间被勒得无法发声,只能瞪着铜铃大眼对着出手的人影,忿道:「银、银绝妳做什么!」

      银绝勒紧游索,邪魅的双眼忽射芒刺:「我警告你,无谓的牺牲并不需要,若再有妄动,就算是战友吾照杀不误!」放完言,谅虎彪也不敢造次,头也不回的离去。

      万古长空剑眉紧蹙,也无声离去。

      「银绝、长空——」

      一场争论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大祭司苍老的声音在后呼唤,却显得如此微弱。

      时至今日,她才赫然发现,族内一旦没了太阳之子,竟如一盘散沙,而族内最不容许的矛盾她竟也无能摆平。原来夜族的过往恩怨,不曾因太阳之子的降生而忘却。

      大祭司长叹,跟随其中一道人影而去。

      ◇◇◆◇◇

      微微的风敲在门楣上,带动帘幔轻飘,荡扬如流水扇屏。万古长空远离了喧嚣的人群,想着那声声斥责,不由自主地走进那熟悉的厢房。

      房内物器依旧,幽香零星,万古长空轻手抚上桌案,思绪几分的凌乱与茫然。阿虚夜殿、重逢的海畔、千竹坞……还有许多记忆他选择了模糊,连回想起来都是白蒙蒙一片,只剩那走过的知觉,朦胧存在。

      很多物事已不在了。连带动一切伊始的千竹坞,如今也人去楼空。

      从前,他的心中只有桃花一人;如今,他心中只能剩下太阳之子了,这人对他有恩、有情、有恨、有仇,他逃不了太阳之子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样极度自信而能力高强之人,他不认为这人会遇到任何困难。而今的意外对他而言,是在相信中感到陌生,而在相信里,竟不时忆及往日伴随在太阳之子身边的感觉。

      他是为了习惯而担忧,抑或为了那份彼此的纠缠而担忧?他不知、他不知……

      「你果然在此。」门外,不期然的启门声响起,万古长空听见大祭司的声音,并未转身,仅道:「大祭司,为何来此?」

      「我们之间,除了族务,确实没什么好谈。」大祭司一步步走入,低颤道:「方才族内的争论我也始料未及。长空,我只能感谢你为日盲族所做的一切。」

      过去,因为自己的阻挠,非但自己的女儿得不到幸福,也害得长空一生流离,这些都是她身为一名母亲与祭司的过错,而她也曾天真以为,一旦太阳之子降临,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弥补。

      但是她错了,她轻估错误判断所带给长空的伤害。圣女已逝,却留给眼前这人沉重的负担,日盲族,终究需要这人的刀剑之能,但种种事故,让这人苏苓之仇不能报、太阳之子不能憎恨,最后,只能朝夕面对这害他前生浑噩的老祭司和让他后生一无所有的太阳之子。

      于长空的立场,他完全有立场置这曾经舍弃他的日盲族不顾,但时至今日,他依然独自承担一切伤痛,无论原谅与否,他留下了,为日盲族,为这片曾离弃他的家园……

      长空的忍耐与压抑,远超出她的想象。

      过去的恩怨,纵然后来降临的太阳之子曾在书上了解,但终究非当事人。也许以族内最崇高的身份,太阳之子可以毫不留情的主宰一切,让众人为他所用,但这对被器重的长空而言,心情绝非一般的族民所能体会。

      这些隐约意识,大祭司并非不知,但太阳之子的冷敛与威权,让她不曾深思过、更不敢挑战。

      而这些矛盾与伤痕,在方才的争论里更是昭然明现。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如此了。」死灰的余烬早已失去燃烧的温度,已定的事实,万古长空只能选择看淡。

      皆知往事不堪言,大祭司转而思及现况,叹道:「唉,如今太阳之子受困妖塔,族内一直不平静。长空,太阳之子向来最重视你,难道你……」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长空摇首,似仍在思绪里沉浮,「别问我,是他要我不要轻举妄动。」他说着,目光触及那案上黑白分明的棋盘——那是太阳之子对弈时惯用的棋盘。

      过去,他常站在他身后,看他从容不迫的落下每一子,那冷淡疏情的眉宇,眸中却永远闪烁如润玉莹然的自信光彩,彷佛局势尽在他指掌之中。那黑白势子自他白皙的指端落下,映在棋盘之上,便是黑白分明,果断善谋。

      深不可测,不动世情。他在背后看他下棋,从来不知棋盘上藏有多少杀伐算计,甚至……自己也是那棋盘上的一子。

      但是太阳之子从不言明,他从来也看不清。每一次,皆是如此。

      起手无回,每一子落下,太阳之子毋须犹豫,而他,却是受制在他的掌控中,再与输赢无关。

      点滴往事,如细针般螫入了心坎,万古长空不禁阖起眼,低声道:「大祭司,我想一个人,妳先出去吧!」

      大祭司闻言,怔了怔,只能默然离去。

      尊与卑、仇与恨,在彼此身影交错之刻,没有了言语,只剩满腔无可言语的怅然与苍白。

      万古长空独自一人留于房内,那飘动的飞幔微扬,带起不知何起的心绪起伏,他于案旁坐下,揽手一拂,背后的创世剑正泛着灿耀的色泽,躺于双手之上。

      他仔细地审视着,指端于那剑鞘上轻手揩过,眼底彷佛又透映那往日种种诸事,走马灯似的,让他神智有些迷眩,不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彷佛当压抑成了习惯,他的心也要麻木了。

      剑端冰冷的温度,丝丝掺入了触觉。他恍惚想起,这口剑,是太阳之子赐予的,而太阳之子要他这双手、也要他这个人,而他为此被迫付出一切的一切……

      那日雨中是他不顾一切的报复,奈何转身面对的,又是他为自己的选择与付出,致而彼此的爱与恨再也分不清界线,每当拥着他,他心底总是震颤而痛苦;而他锁住自己的,是万般卸不去的讽刺与执着。

      他与他,何必如此,又为何是如此?而今他在他的房中,到底又是盼望着什么,又想逃避什么?一时间,万古长空眉目一紧,顿感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作痛,无数的涩痛与茫然如滚石般重重地溃决而下……

      如果他是他的棋子,那自己于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于自己的意义又是什么?

      何必如此、为何如此?……永远无人可回答他。给予是全部,占有也是全部,他在他的心里潜伏着一个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音,即使那颗心看不穿、猜不透,犹然在彼岸无悔等待。

      三千痴缠,掩不尽一瓣桃花;剑上冰刃,断不去爱恨涟漪。

      ◇◇◆◇◇

      日月交替,过了一日又一日,妖世浮屠内部藏有一处幽暗湿黏的阴森地牢,内中正低低响着「滴答」的单调水流声,那寒冷而毫无温度的浓绿水面,含着邪灵蚀骨的妖蠡涎,正一丝一丝吞吐被囚禁的人影,企图异化。

      这里是蚀罔罟所在,而今日第一个被关进之人,正是遭爱祸女戎重创、全身被缠满弃功丝而吊绑在网的千叶传奇。

      「啊……呃……」一寸寸的冰寒正侵蚀着知觉,千叶传奇浑身发颤与不时的痛楚是真,但那凄厉的挣扎却是掺了几分假——自然是做戏给佛业双身看的。

      饶是仗着天生的魔元之力可抗消蚀灵识的同化之苦,那满身紧缚的弃功丝却是实在箝制着四肢,让他动弹不得、疼痛难当。千叶传奇心知自己有伤在前,全靠自身体内剩半的真气流转不息,强护过去身上几处要穴死门,以免双身不时的拷问动刑伤了重位。

      再次瞭望顶上妖塔运转的方向片刻,千叶传奇有些无力地垂下头,那浓密的乌丝自侧垂覆,隐约透出那苍白的气色,却掩不住那在危难中,依然信念在握的坚毅神采。

      这几日酷刑,虽身受痛楚,他却不以为意,打从一开始,他便不曾欲强拚佛业双身,相反地,此情此景虽狼狈至极,却是他最希望的状态。

      可想而知,掌握了敌情,佛业双身定不会放过自己,为断绝他返回苦境的机会,下场不外乎被杀,抑或被擒,但后者,却是可遇不可求,因此及时与爱祸女戎对上几招,正是他的机会。

      一者,那时他硬与爱祸女戎多缠斗几招,正借机稍窥了夔心的奥秘;另者,则是将自己当作诱饵的好时机。打从策划算计妖世浮屠之时,因妖塔并未成熟,邪灵羽翼未丰几是众人共有的猜测,今次遭双身亲自拦阻更是印证此点,因此,若能在短刻间展现自己的实力与可用之处,是猎物在任人宰割之前,唯一能留下用处的机会。

      至于该保留多少实力而不致送命,当是临场判断了。

      他赌上为首者皆有的惜才心态,先让爱祸女戎动了缓杀自己的念头,此为第一步;再次,他身怀魔元之力,以不受同化的暗地优势瞒过双身,更可藉此暗中观察妖塔运行的规则,尤其此种需耗时多日观察的行动,严格说来,若不被囚禁在此,他反而不得这「大好机会」。

      然则,此番行动受挫也给予妖世浮屠壮大的优势,半月以来,妖世浮屠的运转正以超乎他的估计迅速生长。他虽时而与素还真短暂意识相通,也只能给予部分的猜测。但他几可确定,当浮屠内中邪元的滋长一旦充盈、佛业双身不愁人手不足之时,则他被囚禁的安全日子就将受到威胁,甚至,亦可为双身随意丢弃的弃子。

      想他向来为掌棋者,何曾沦为他人手中的弃子?向来高傲的千叶传奇绝不允此种情况发生,无奈再次进攻妖塔的时机,却碍于屈世途研发利器需要时间而有迟延,这变量,千叶传奇自己竟也无法掌控。

      赌命本就是赌上一切的可能,包括自己的性命。千叶传奇自嘲了一番,也只能暂时委屈在这鬼地方静心养神。

      忽地,在昏沉的心识间,传来了一阵熟悉尔雅的声音:「千叶传奇?」

      「?」听闻那微弱的声音,千叶传奇复凝聚因不断抵抗而有些涣散的意识,默默回应:「何事?」

      「我照你的推测,让屈世途进行的工作即将完成,但就不知效果如何。现在,如依你推算,何时攻入妖世浮屠最为妥当?」

      千叶传奇按着心中推估,思考渐渐活络起来,暗传心识道:「浮屠之内,最忌阳气,十天后,正好阳气逢日,甲木隐遁,三奇掩护,庚金在北,生门应在北方。到时,吾料妖塔内中有一名高手负责操控浮屠,以便吸收地气来运转,无法分心,你该注意的还是佛业双身……啊!」言着,却因伤势发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之状况如何?」另头,素还真的声音略显忧心,「这几日你一直不告诉我身处何地、发生何事,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我被困在……」千叶传奇有些吃力道:「妖世浮屠……的最底层,蚀罔罟。」

      「好,日盲族近来一切安然,你大可放心。十天后,众人将再进妖世浮屠。」

      「嗯。」千叶传奇简单地应了一声,却不禁多问一句:「长空呢?」

      不知为何,隐隐间,在众人之中,长空最予他安心感,却让他放不下心,忒是矛盾。

      「亦同。」素还真微微一顿:「那现在素某说一下计划……」

      「嗯,别……别让他来。」千叶传奇体力些微不支,微侧过了头,将力量放到肩上,垂下眼帘。

      得到这样的答案,对他而言,已够了。

      解释,常太过费力,若能护他们周全,他宁愿他们不曾了解也无妨。

      这回他要求他不可轻举妄动,此番命令,或又必须承担他的怨怼,然而,算计到最后,他却已开始懂得放弃去了解:自己在乎的人,是否也会在乎他了……

      他真的不在乎、不在乎……

      他的意识有些飘渺,却想起曾在书上读过一段句子,叫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也许是因为不解那寂寞与绝望,他却永远记下了,记得很深、很深,彷佛是天生带有的记忆……

      心悦君兮、君不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章十一:犹言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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