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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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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反应是赶紧把头低下,扯紧面纱,弯腰驼背以自掩。
混乱是回去以后才开始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那张端正标致,正气有余邪气不足的脸!那副目空一切的神态!若不是一个是凡人,一个是妖王,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两个是一回事了!
冤家对头不算,还长一张那样那样的脸!真愁人!
这叫闾非的跟棺材板有什么关系没有。或者……棺材板是妖族落在人间,让人类捡去养的孩子?他们俩是亲兄弟?
不行,得想个法子弄清楚。
赵孟田钻进卧房,翻翻拣拣,把那条五颜六色、气味复杂的旧汗巾子找出来,洗洗干净,盛在个盒子里差人送去。里头夹张纸条,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外加一行小字:黄昏后即是天黑后。孟婆亭外,紫竹林中。
黄昏后即是天黑后。冥府地底,日日天黑,时时天黑,无一刻不天黑。赵某人,这回笔误了。他很放心地干他的活儿,把人家晾在孟婆亭外紫竹林边,一晾大半天。大事干完,小事也没得可干,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他又后悔了,不想去了。若不是怕冤家对头笑他胆小,他还真就死赖着不出门了。多亏了有酒,酒壮怂人胆,一壶酸酒下肚,他慢慢吞吞晃晃悠悠地来到孟婆亭外紫竹林边,先不露脸,猫在一片竹林里向外探头探脑。看到那人背影,腰杆笔直,坐有坐相。啧!连背影都十足像。正瞧得入神,没提防那人冷冷抛过一句话来:“不是发过重誓,永不与我相见的么?又约我做什么?”
“咳!”真没意思,本来还想打个埋伏什么的。嘁!
赵孟田蹴着脚边一块小石头,慢慢蹭出去。
“有事请直说,若是无事,恕不奉陪!”
嘿!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说句话,拿脊梁骨冲任,连个正脸都不露给他!
“我说,你能不能转过身来,这么说话多不方便哪!”
“……”那人动动身子,勉强侧过半边脸:“有事请快说,妖界事忙,不能久留!”
嘴上说不能久留,腿脚还不是生了根,杵在这儿一等就是大半天?
紫竹林中有寒冰,妖族受不住,冻一会儿就嘴唇乌紫,亏他敢呆那么久。
“你赌什么气?”赵孟田见他好说歹说也只肯露个侧脸,火气也上来了。
“明明是你说永生永世再不愿见到我的!”那人火气比他还大,猛地一扭脸——那张冻得发青的脸唬他一跳,这才想起妖族怕寒冰这桩事来。
这就不光彩了,怎么看都有下黑手的嫌疑。
“哈哈……这个……真不好意思,一时忘了妖族畏寒,咱们出去谈吧,啊?”
那人不动,“畏寒不畏寒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说你的事,废话尽量少些就是帮我了。”
“那也不能看着你挨冻啊!”赵孟田上前拖他手。那手冰凉冰凉。
“哼,现在不怕我取你性命了?”
“要杀早杀了,废话那么多干啥?再说了,我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想反也反不上天去,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哪里值得你杀?”赵孟田向来“浑不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该抹黑绝不洗白。
“你变了。”
“那当然。我变过虫子,变过飞禽,变过走兽,还死过一回,不变也变了。”从阳间到冥世,纵横穿梭,还摊上个专门勾人性命定人生死的差事,啧!人生哪……
赵孟田回想前尘,颇感慨。
“……当年的事,你还欠我一个说法。”那人话锋一转,讨起旧账。
“当年的事,我全不记得了。”赵孟田回头看他。只看半个侧脸都能看出“曾经沧海”。八百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让这人至今不能释怀。夺了冥界大半疆域,又当了妖界的王,按说该是一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神态,他却为何总是失了魂剜了心的样子?如今他死追着要讨个说法,他拿什么给他。那叫“云阳”的也真够绝的,所有记忆摘个精光才从孽镜台上一头栽下,投入六道轮回中(孟婆汤肯定不止喝一碗!)。说到底,这结打的太深,他们上辈子应该不单只是欠债与还钱的关系。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个双生兄弟?”
“没有。”
“我想也是。好了,我话问完了,你贵人事忙,请回吧。”既然他本身不是棺材板,又没有双生兄弟,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仇报不了了嘛。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