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容意之

50、第五十章

　　萧云兮很快收起有些怔愕的表情，温雅地一笑：“幸会。”
　　宁暄漠然的神情也迅速地消失不见，同样一副文雅的笑脸：“幸会。”
　　随后，两人同时向对方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又各自迈开步伐，缓缓地交错而过，脸上又恢复和刚才一样未遇见时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宁暄垂下眸，这个人，很危险。鲜有人会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但他对这个人的第一感觉却恰恰就是这样。他与宋迟，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显然，宋迟在在是不如他的。幸好，他们不太可能会是敌人，否则恐怕事情会难办许多。他想着方才从宋迟那里得到的消息，不由冷笑。原来那个人还有这种心思，原来他的父亲……他倒真是没想到，若他当年没有被推下悬崖，恐怕日后就要继承他的衣钵了。命运这种东西，果然很奇妙，今天他要做的，却是毁掉这一切。
　　萧云兮微皱着眉，目光比方才更为深邃。那个人，真的很想一个人呢。南玥宁家的夫人弄影，那样的美貌，哪怕只见过一眼，他也记得很是清楚。这么说来，这人该是宁家的人了。和那小子合作，恐怕该是宁家失踪了十七年的二少爷宁暄吧？果然，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本身就是身不由己了。帝王家人无情，谁又说世家大族里的人就有情呢？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这个宁暄，恐怕不是什么可以小看的人，宁家这次看来是在劫难逃了。很好，和他的目的很一致。
　　“小子，怎的连祖宗都不肯认了？”萧云兮推开门，换上一脸戏谑的笑意，同时偏头躲过迎面而来的毛笔，“看你，就这么和我水火不容？也不晓得是谁要找我呢……”
　　宋迟冷冷地盯着他，轻哼了一声：“来得倒快。”
　　萧云兮笑盈盈地坐下，随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浅啜一口，漫声道：“怎么，这会子又不担心你的心上人了？”
　　宋迟眯了眯眼，刻意放慢了语速：“你知道？”
　　“唔，正好叫我撞上了，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小美人呢……”
　　萧云兮狡黠的眨了眨眼，瞧着宋迟分明很不舒服却硬是要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又接着道：“这般标致的人儿，也无怪乎小子你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宋迟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怒气。
　　萧云兮“扑哧”一声笑道：“这才像个二十岁的小子么……唔，我可是应你的邀请来的，这话可该我问你才是，宋迟阁下？”
　　“你！”宋迟猛地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又道：“行，我错了，我的好爹爹，是我有求于你行了吧？我道行浅，没你那么厉害，行了吧？”
　　萧云兮嘴角笑意更深，摇头道：“我可从未这么觉得呢……罢了罢了，不逗你了，说正事。”他说着收敛了一下表情，“怎样，凤迟阁的另外三个长老可知晓是谁了？”
　　宋迟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问我作甚？”
　　萧云兮一怔，随即失笑：“真是，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呢……那么，你想怎么做？”
　　“挑内乱，除心腹，散人心。”
　　“既然知道要做什么，还有什么好踌躇的呢？”萧云兮浅浅一笑，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既然知道为什么而踌躇，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哼，说得好像自己很有分寸似的。”宋迟一声冷笑，“简直就是个笑话。”
　　萧云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果然不该把你送到映烯那里去。那几个家伙，真真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他顿了一顿，又笑道：“正因为我年轻时险些让自己懊悔终生，才不愿让你重蹈覆辙，你倒真是不识好人心呢。”
　　“如果你是好人，我自然识得你的心。”宋迟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我见过寡廉鲜耻的，却没见过像你这般过分的，实在是叫我大开眼界。”
　　萧云兮依旧眉目含笑，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宋迟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这个家伙……实在太不讨人喜欢。
　　“唔，说完了？”萧云兮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可回去了。”
　　宋迟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留下来？”话一说完，他脸色一沉，懊悔之色一闪而过。
　　萧云兮忍不住朗声大笑，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口是心非的孩子……我看你呀，早晚吃亏。”不得不说，这个儿子还真是得了他的真传，若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恐怕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他。这样别扭地个性，也实在像极了他——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我需要你的帮忙。”宋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承认，我技不如你，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你留下来吧。”
　　萧云兮似是有些怔愕地眨了眨眼，笑道：“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宋迟略略皱眉，唇角微微抿起，有些不耐的样子。
　　“看在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份上……”萧云兮有些促狭的一笑，悠然地踱到桌边，提笔，悬肘，沉腕，思索的空隙都没有，清隽秀丽洒脱的字迹便浮于纸上。
　　宋迟在一旁看着，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萧云兮放下笔，十分自然的耸了耸肩：“虽说不上是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不过，比起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好多了。”
　　“你早就想好了，却到现在才……”
　　“这你可冤枉我了。”萧云兮万分无辜地抿了抿唇，“这是见到了她我才想到的。”他虽自认为长于计谋，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还是不敢妄加揣测的，但今日看到了凤七七，再加上阿随阿影提到的那个方游，这才想到了这样的计策。内乱易挑，但心腹难除，对于没有情感的人来说，要让她背叛几乎不可能，但对于有死穴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忍心，你便真的收手吧。”萧云兮走到门口，转过身，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明白，有些东西，要放弃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