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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奉正五年春,世祖光武帝选薛氏瑁妍尚主,封贵人,同年秋,薛氏入主东宫立为皇后。42年,世宗崩,因薛后无所出,遂立容成大贵妃长子迁为储,守孝期满,中宗景宣帝即位,改元奉宪,薛氏尊为皇太后。中宗时年六,遂太后临朝听政。

      ——《燕史·太后列传》

      奉宪12年冬,薛太后为帝大婚,立侄仪为皇后,其父为国丈,封为从一品太傅。自此,薛氏一门狼子野心,把持朝政,外戚专权之势成焉。

      ——《燕史·外戚传》

      奉宪26年夏。

      如今正值七月的天,才刚刚进入初夏的时节,燕国却早就被一片湿热沉闷的气息笼罩。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毒辣的日头正热烈的炙烤着大地,整个街道都曝晒在渐渐发白的阳光之下,慢慢的被晒出一些氤氲而模糊的水蒸气,荡漾在长街的一侧,最后逐渐凝结在了那些暴露在阳光和空气下的黑色瓦砾和渐渐剥落的红砖绿瓦上。

      期间偶尔有小贩的叫卖声从这巨大潮湿的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往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长明街此时也聊若无人,只看到一些年迈的老人坐在树荫下纳凉,手里拿着竹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缓慢的扇着。没有风的七月,只有从地面散发出的阵阵热气源源不断的向人面上扑来。宁静的午后,依旧葱郁的树叶无声的搭在枝头,偶尔听到层层叠叠的树叶的缝隙间传来蝉嗡嗡的声音,让人止不住倦怠的睡意。

      彼时,远在燕国西北边境的沧澜山脉却依旧万花齐放,草长莺飞,俨然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不时有微风徐徐吹过,不似燕国还夹杂着闷热的湿气,这里的风仿佛是从幽远的山谷里吹来,清凉舒适还带着一丝泥土的清香,吹得人一阵神清气爽。

      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跶跶而来,车前坐着的是一位15、6岁模样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色的麻布衣,弯眉小眼,模样甚是清秀,他一只脚悬挂在马车下来回的晃荡,一手拉着缰绳不紧不慢的赶车,神色很是愉悦。

      待进入沧澜山脚下的树林子里,少年显得更加兴奋,干脆放慢了速度与车内的人攀谈起来。

      “七叔,怪不得那吕先生说啥也不肯出山,这与那幽台相比虽是少了些许人气,不过倒是个修身宜性,归隐享乐的好去处啊。莫不说那吕先生,恐怕当今皇上来了都流连忘返呢。”

      少年的声音清朗,毫不顾忌的大嗓门惊吓了许多正在休憩的小鸟儿,顿时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在头顶参天的大树上响起。

      “阿古,切不可胡言乱语,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人听到,你的那颗项上人头是想保是不保。”

      有一位老者斥责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听声音不过知命之年。名叫阿古的少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继而又说道:“无妄谷好像离这儿只有几十里地,这下七叔可以放心了。”

      “一天未到无妄谷我就一天不能安心,路上天气燥热已是耽误了不少时间,未免夜长梦多早到一步便是早一点安心,况且,二少爷也不可再拖延了,现在希望全放在吕先生身上,但愿这次没有白走。”

      七叔掀开了门帘,露出一只骨瘦嶙峋的手,他的头发黑白参半,皮肤略有点松弛但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皱纹,本该是浑浊的双瞳却时刻流露出年轻男子般犀利的神色,若不是听着声音,根本看不出是知天命的年纪。

      “大少爷还没从蕲荣赶回来,也不知拿到闽都碧玺没有。若是能拿来最好,若是不能……恐怕我们连接见吕先生的机会都没有。”

      七叔幽幽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七叔您还担心这个?自打我懂事就没见着大少爷办不成的事儿,您啊就放宽心等着吧。”阿古到底是年少,对自家主子的能力自是深信不疑。

      “那到也是……大少爷他才智过人自是不必担心,怕只怕走漏了风声被国丈和薛太后知道我们与大少爷兵分两路,我与你都不谙武功,二少爷又还在昏迷,若真是被国丈盯上了,只怕会凶多吉少……”

      “哼!薛舜这个混账!若他真来,我阿古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着二少爷周全!”

      耳边正听着阿古激昂愤慨的讲话,不远处便传来了树叶的莎莎声,像一条条卧蚕正席卷吞噬着叶脉的声音。七叔心里不仅暗暗叫惨,听这脚步声,来的人至少也得有五六个,而且恐怕个个身手不凡,偏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如今只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挨到大少爷来为止。

      七叔垂下双手,脸上神色如常,却只见一个速度极快的黑点从七叔的袖口掉落,钻进了泥土里,一会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道黑影自天而降,挡去了马车前去的道路,不一会,马车的周围也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不多不少,正好六人。

      “大胆狂徒!竟敢挡我们的去路,你可知这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阿古猛的拉住缰绳,大声朝黑衣人们呵斥道,就算不精通武艺至少气势上也不能输了别人。而七叔则冷静的坐在旁边,眼中又恢复了老者的浑浊之态。

      “哼!”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继而道,“车上坐的可不就是当朝首辅苏之曹的二公子,苏念恩。”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快滚,若是伤了我家少爷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的起的。”阿古说得是理直气壮,但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望了望一直在他身边从未开口的七叔,见他已经处于老僧入定的状态,心下愈是紧张了起来。

      “那在下恕难从命,吾等几人找的便是你家少爷。”黑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暴露在外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苏唯在哪里?”

      “哼!大少爷在哪有必要告诉你么?”阿古强忍住心中的怯意,冷哼了一声,偏头望向七叔,此刻这里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这个苏家的大管事了。

      偏七叔此时也毫无主意,只能尽量拖延着时间。眼看无妄谷就在前面不远处,如今却陡然生故,若是真的出了差错他实在无言面对信任他的苏老爷和大少爷。袖中的手紧紧攒了起来,心中隐隐起了杀意。

      “薛太后的手下果真是能人辈出,消息如此之灵通能千里迢迢从丰州一路追到沧澜山,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大少爷的动向?”七叔冷哼道。

      “废话少说!既是知道我们是薛太后的人,那就留你们不得!休怪我们无情无义,给我上!”为首的黑衣人再也耐不住性子,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凶狠决绝的杀意,顾不得询问苏唯的下落,抬手朝旁边早已虎视眈眈的几个黑衣人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杀人灭口了。

      “慢着!”七叔沉声道,“你以为大少爷为什么会兵行险招让两个不会武功的管事和小厮护送二少爷去沧澜山,甚至一兵一卒也不留下,你当真以为二少爷与我们在一起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黑衣人停下脚步厉声问道,心下却对七叔的话产生疑惑。

      七叔鄙夷的哼了一声说道:“若各位执意要杀掉老夫二人,老夫绝无异议。而此刻大少爷恐怕已经带着二少爷去了无妄谷,能为苏家鞠躬尽瘁,老夫死亦也瞑目了。”

      “该死的!是障眼法!”早就该想到,一个进了一半棺材的老头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苏唯是心思缜密之人,断不可能让两个不懂武功难当大任的人护送苏念恩去沧澜山,除非他有心除掉苏念恩!怪只怪自己一心以为苏念恩半残之躯是断不可离开马车,苏唯自然陪护在旁,岂知他们居然兵分两路,让自己着了他们的道!!如今只有先上山拦截苏唯然后再下来收拾这两个废物。

      思及此,他朝云雾缭绕的半山腰望了一眼,恨恨的咬咬牙,朝那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纵身向那树林深处跃去,其余几个黑衣人也紧随其后。

      见那几个黑衣人确实走远了,七叔心中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却万分不敢懈怠,刚才只是缓兵之计,若是那几个杀手到了无妄谷却没见着大少爷或是中途想通了又折回来,那这次可就必死无疑。于是他赶紧吩咐阿古把二少爷从马车上背下来,吩咐他背着少爷沿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走上一段时间再岔路而走。

      “方才我趁那杀手还未注意偷偷将一种名为‘鸷’的小虫放了出去,这小虫以水银为食,分母子二虫,母虫通体全黑,速度极快,子虫通体银色,能以水为媒介,若将子虫放入水中,即使在万里之外,母虫也能寻味而来。”说着七叔便将袖里的竹筒递给阿古,里面装着一只泛着银色光泽的小虫,“你寻到水以后就把这子虫放进去,依着大少爷的脚程,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寻到你们。”

      “七叔,那你呢?”阿古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那杀手轻功极好,若是他折回你我还有二少爷必死无疑,当下只有先让你背着二少爷寻个安全的地方等大少爷来,我此处守着,就算他们中途回来我与他们周旋好歹也能拖延点时间。”

      “七叔,阿古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如我留下,你带着……”

      “胡闹!”七叔粗暴的打断他的话,“阿古,现在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年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之时我就曾亲口允诺他,不论何时,定要护你周全,难道你要让我做个背信望义之人么?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带着二少爷走!”

      阿古怔怔的望着七叔决绝的神色,他自小就是叫七叔抚养长大,心知他做出决定不会轻易更改,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二少爷直至大少爷赶来,说不定那时那群杀手还来不及折回来,七叔也能安然无恙。

      “我知道了”语毕,阿古便背起苏念恩,转身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奔去,直至他青色的身影在七叔眼中消失不见。

      “哼!薛氏一门,这次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七叔攒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杀意,他望着遮天蔽日的树林,抬脚飞身而起,一跃数丈,身姿轻巧,灰色的衣袍随风而动,听着几声树枝的轻响,灰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密林的幽深之中。

      无妄谷位于沧澜山的半山腰,由于沧澜山长年浓雾环绕,始终没有人在外面真正看清这座山的真面目,而且无妄谷外布有玄黄五天阵法,若没有熟知阵法的人硬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通向这座未知之山的路就如同被无妄谷封锁起来一样,沧澜山也因它的神秘莫测而和东面的蜀地并称为神祗。

      虽然无妄谷被称为谷,其实它只是一座出奇高耸的山壁崖,连接着高耸入天的沧澜山山顶,呈拔地而起之势,细窄险峻的山峰穿过厚厚的浓雾直直的插入九天之上的云海之中,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平缓的分割了东西两面。

      巍峨的山壁崖屹立在沧澜山上形成一堵壮景,黑黢黢的崖壁下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这就是进入无妄谷的入口,而洞外的玄黄五天阵法将那六个黑衣人拦在了无妄谷的门外。

      “苏唯并不在此,难道他已经破了玄黄五天阵法带着苏念恩进谷了?”

      “不可能!玄黄五天阵法自胡广流传下来,人们只知这阵法变化多端诡异莫测,杀人不留血骨,是极其阴狠毒辣,却偏无一人知晓破解之法。并不是无人知道,而是压根破解之法就不存在,除非是由胡广的嫡传弟子吕淳带路,否则进谷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那苏唯二人……”

      “该死!咱们定叫那死老头给骗了,赶快折回去!”

      黑衣人刚要原路折回,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轻蔑的笑声。

      “我道薛太后手下能人异士居多,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袍子,身形在树林间若隐若现,听着声音似年过半百的老者,但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听便知是内力浑厚的高手,脚步声缓缓逼近,无形中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待黑衣人瞧清来人的面目时,皆是一副诧异的模样。

      此人,正是方才老态龙钟毫无内息的苏家管事,七叔。

      “你?!”黑衣人一阵错愕,“原以为是个将死的糟老头子,原来竟是个武功高手。”声音暗讽,却微微带着点颤抖,暴露了他的此刻的惧意。

      七叔没有答话,却见他的手自腰间拔出一把软剑,以快如闪电之势逼近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手起剑落,一阵白色的剑光闪过,黑衣人应声倒地,脖间骤然多了一抹红痕。

      为首的黑衣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中愈发慌乱,心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是要葬身于此,但若能平安回去薛家的人也不会让他们有活路,不如拼死一争。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朝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便长剑疾挥扑向七叔。

      正在此时,远方天际猛的一声巨响,天色遽亮,一道白色的光芒带着势如破竹之势劈开浓雾环绕的天空,却见厚重的云层在天的一角翻滚,愈压愈下,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火光电闪间,咆哮怒吼的雷声不绝于耳,一时呈胶着状态的双方竟也停下了动作,纷纷昂头望向空中。

      却听见有什么声音自那刺耳的轰隆雷声中传来。

      “别架!印结界,把傲忌给我关在里面!”

      声音听起来甚是甜美,不难想象出声音的主人应是个还在豆蔻年华风姿隽爽的少女,只是,这女孩的声音为何会从天传来,民间早有传言沧澜山是神之居所,与蜀并称神祗,难道这少女真是沧澜山神女吗?

      “主上,快撑不住了,‘轮’的力量太大,现在还不松手的话一定会被‘轮’卷进去。”一个男人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听起来似乎在进行什么激烈的打斗。

      “他奶奶的!什么破玩意儿,你爷爷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傲忌这死东西给收服了!然后把它剁碎了泡成药酒!!”这……山下的一群人皆是面目惊讶,沧澜山神女也会满口粗话?

      “小伏,你又说粗话了,修道之人岂能如此。还有,傲忌是古兰兽,岂能泡成药酒,这太荒唐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语气平淡的仿佛万事万物皆与他无关。

      “你给我滚一边去,再看到你在我面前乱晃你爷爷我连你一块泡了!”

      “主上!结界破了!”

      随着这一句话,头顶的天空像是被什么打开了一道缺口似的,一团金色耀眼的光芒在碧空下缓缓展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伴随光圈而来的狂暴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屑逼的人睁不开眼,那些乌青色的云层像水一样慢慢由光圈的边缘渗进去,最后变成一团团猛烈的蒸汽。

      一个赤黑色的小点自光圈里出来,速度极快的向远处飞去,很快那个点在空中划过一丝痕迹便消失不见了。接着,随着一团白光自光圈坠落在了七叔与黑衣人的附近,周围又逐渐恢复了清明,大雾继续笼罩着沧澜山的顶峰,四周死寂一片,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七叔慢慢的睁开眼,浑身并不不适,再看那几个黑衣人也依旧站在原地,毫发无损。几人都叫那奇异的一幕惊住,一时间恍若梦境。七叔定了定神,再看去时,却见无妄谷前布下的玄黄五天阵法中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女。

      “这……莫非就是沧澜山神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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