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花样人生》秋莫言

94、第九十四章 遇见

　　冬天的早晨特别适合睡懒觉，尤其是假期里没有任何作业、无所事事时。睡到8点多，郁瑾若已经翻身好几次，再也睡不下去。要是前世，这样的日子，她能在睡醒以后还赖床到10点多甚至11点起床。现在在刚放假时，她就提前做计划，每天安排了点事情，也就习惯睡醒赖到8点多就起床。

　　郁楠浚和徐丽芳已经去上班，但厨房电饭锅里留着热乎乎的白粥。就着凉拌海蜇和咸鸭蛋，郁瑾若吃了满满一大碗，撑到裤腰都有点紧。摸着圆圆的肚子，想到准备减肥的计划，决定下一餐一定少吃点。她现在年纪小，新陈代谢快，而且只是有点肉，并没有特别胖，所以只要每餐少吃点，再少吃高热量的食物，就能减轻分量，没有必要刻意的去减肥。

　　站在落地窗前，拿了本法文版的《小王子》，慢慢的读着，消食兼练口语。喝粥消化快，等上了一个厕所，肚子不涨以后，郁瑾若坐到钢琴前，练了2个小时的钢琴。她也就放长假的时候，才有时间弹一会儿，平时练周末都没有空。不过童子功还在，2、3天下来，已经恢复到最好状态的80%以上。

　　练了钢琴，再看了会儿书，郁瑾若就感觉有点肚子饿了。吃了2包肉脯，干脆整理书包出门，最近几天写小说不顺利，她想去图书馆翻看一下那个时期的资料和地方志，找找灵感。

　　打车来到市图书馆隔一条街的老字号生煎店，一碗牛肉粉丝汤，半客生煎，解决掉午饭，再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踱步走到图书馆。

　　郁瑾若要去的古籍阅览室和地方志阅览室在三楼，她在楼梯前犹豫了一下，转来到电梯前按下向上的按钮。工作日来图书馆的人并不多，所以电梯很快就到，郁瑾若进去以后，按下3楼，后面只有2个人跟着她进电梯，站在她身后，也没有按其他楼层。

　　电梯门慢慢关上，郁瑾若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等下需要先从哪方面的资料开始找起。

　　“请等一下。”电梯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接着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郁瑾若随手按住开门按钮，眼看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又慢慢打开，她抬眼往前一看，瞬间整个人犹如被法术定住，僵直得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目睹电梯口的人走进来。

　　比郁瑾若略矮的个子，圆脸，带眼镜，背着一个双肩包。郁瑾若呆愣的看着她，眼前这个女子的所有动作就像慢动作一样，在她眼中呈现。年轻女子缓步走进电梯，眼镜因为电梯顶灯的照射，反射出一道亮光，略带疲色的脸上，双唇抿紧，嘴唇上因为干涩，还有一点起皮。进来后，她对郁瑾若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原本有些晦暗的神色逐渐消失，清秀的面庞慢慢变得阳光而年轻亮丽。

　　“谢谢你。”声音不清脆也不甜美，但是像在郁瑾若耳边敲了一下重鼓，直达脑中，震得头发昏。

　　郁瑾若条件反射般的扯开唇角：“不，不客气。”

　　她进来后停顿了一下，再把视线转向电梯显示屏。

　　像被烫了一下手指，郁瑾若急忙把按住的开门按钮松开。

　　进来的人没有再按楼层按钮，而是转身背对郁瑾若站定，直面关闭的电梯门。郁瑾若鼻子一酸，双眼瞬间被喷涌出的泪水模糊视线。她低低地抽了一下鼻子，低着头，死命睁大双眼，用力将泪水逼回去。几秒钟后，才抬起头，用还带着泪意的双眸注视着前面只隔了二、三十厘米的背影。半高的马尾辫直达背部中央，头发略带卷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蓬松凌乱，还有几根调皮的从皮筋里面挣脱出来。

　　郁瑾若侧脸看向电梯门，只能看到半个模糊的面部轮廓，但她胸中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情和战栗。

　　许文娟，没想到我们俩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那么的突如其来，那么的猝不及防。刚刚对视的0.01秒，真是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一层到三层，二层还没有停，最多也就7、8秒时间，郁瑾若却在这几秒之间经历了比坐过山车还惊险刺激的心路历程。

　　从她知道许文娟真实存在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重生于平行空间，同一个灵魂能不能存在于两个身体中？她一直在思考，如果两人处于同一个空间，同一个地方，会不会只能一个人存活？她害怕两个人相遇会产生不可逆转的灾难，害怕会有不允许两个人碰面的情况发生，她不敢尝试，所以从知道许文娟在现实中按照原本的轨迹生活以后，就胆小得只敢想想，不敢真的去尝试见面。今天这样猝不及防，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顿时只能依靠本能的反应行事。幸好目前看来，两个人同时存在，同时待在同一个空间，相互说话，暂时没有什么不良影响。

　　郁瑾若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不妨电梯已经到三楼，许文娟已经出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站着想事。突然左边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左侧有一个人背着包走出电梯，接着第二个人越过她走出。等电梯门又慢慢开始合上时，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急忙快步走出去。

　　疾步走出电梯，眼前已经看不见许文娟的身影，郁瑾若心里像揣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心跳快得不行，她慌张地左右张望，发现她往电子阅览室走去。顾不上心急而落下的眼泪，立刻也往那个方向去。

　　许文娟到了电子阅览室门口，掏出读者卡刷卡进入，然后挑了一台空着的电脑，开始上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跟着刚刚在电梯里遇见的人。

　　郁瑾若趁着从书包里掏卡的机会，用纸巾将眼中的泪水抹去，刚刚不小心流出的泪水也趁机擦掉。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缓一下紧张的心情，才刷卡进去。找了许文娟侧后方的一台空电脑，无意识的打开几个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网页，随手拨动鼠标上下翻动、刷新。只要她抬起头，就能看见许文娟的背影，但她不敢直接抬头注视，只敢半低着头，用余光观察，盯着看一会儿就又低下头，免得被发现。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连许文娟的背影也不敢直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文娟还在浏览网页，时不时在键盘上打字。郁瑾若慌乱无措的心情开始平复，她开始想：为什么两人会突然在图书馆遇到？这里是电子阅览室，和外面的网吧性质差不多，她来干什么呢？今天是工作日，她难道不上班吗？刚刚两人对视了一眼，恍惚看到她好像面带疲色，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郁瑾若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思维像脱缰的野马，早就跑得没有轨迹。又像高速运转的CPU，转速达到极限。终于，脑袋里闪过的念头太多，直接导致CPU转速过快而发热烧毁，脑袋开始微微刺痛。她放下手中的鼠标，捂住脸，因为突然想到许文娟现在的状况而憋不住的泪水再次留下来，身体也因为想太多而激动到微微发抖。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她是过来做什么的。

　　这个时候，许文娟刚工作没几年，还在工厂当技术员，需要三班倒。今天应该是晚班下班以后，先去逛了会儿街，然后过来上网查资料的。许文娟这年的8月才满21周岁，可是她在超过法定结婚年龄才1年后，就很快领证结婚。这么急切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她和朱建强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房子。

　　两人经人介绍认识，见了几次面，也逛街吃过饭，但许文娟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用小说中爱情来套到现实生活中，如果照着小说来找男朋友，那她这辈子就只能一直单身下去。她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外貌不出众，没有能拿出手的才艺技能，学历也不高，也没什么家世背景，家境只能算小康，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生。10几岁青春年少时，也做过很多美梦，憧憬过一个帅气深爱自己的爱人，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但当步入社会，接触到更多人后，越来越明白自己的不切实际。

　　现实给予她清醒时的痛苦、得不到关爱的家人，她迫切希望有一个避风港，这时朱建强出现了，虽然从外貌、性格、家庭都不是理想中的那个人，但她觉得自己能调教好他。而且这段时间，恰逢周边农村大规模拆迁，如果她能和朱建强领证，他家就能多拿面积，房产证上也有自己的名字。

　　这时其实她还在犹豫要不要那么早就结婚，今天应该是来查询一些拆迁方面和结婚权益方面的政策。是晚几年还是到今年就结婚，她还没有决定好，因为他还没有好到能让许文娟立刻下决定。

　　郁瑾若知道，许文娟现在还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期望，总盼望着自己家里能给予更多一些的关爱和温暖，朱建强也能有更多让自己情愿出嫁的优点。可是随着父亲越来越漠不关心的冷漠、继母屡次想让她多给家里交工资，还有朱家希望多拿房子早点结婚的压力，让她感觉两难和苦恼。这时她还是更倾向于晚几年再结婚。

　　可是再过4、5 个月，当她和父亲、继母爆发出重大的家庭矛盾，有了几次争吵以后，她决定离开这个让她感觉冰凉和痛苦的家，所以很快就同意了朱家的婚事，9月领证，11月结婚，她以为自己的将就能换来安逸、平静、温暖的生活。可是没想到，结婚后的日子让她陷入另一种无法摆脱的痛苦中，朱建强的懒散拖沓、对家庭的不在意、只顾自我享受不顾家庭，婆婆的各种无法适应的习惯和怪癖，娘家几乎达到冰点的关系，还有工作方面的不顺利，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要不是后来有了朱颜，她肯定无法在这样的困境中继续下去。

　　多次争吵、多次产生了离婚的念头，后来许文娟终于清醒的认识到；原来除了改变自己，她改变不了任何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毫无保留、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那就只有朱颜；为了朱颜，她会维持婚姻的完整性，但是她不会再天真的对朱家、对朱建强付出任何感情；这段将就来的婚姻，给她带来了一个生命中的希望外，其他的都只是更加深刻的伤害。

　　捂住脸的双手紧紧合着，止不住的泪水却顺着指缝不停往外流，要不是顾忌在公共场合，郁瑾若肯定趴在桌子上大声痛哭。她知道许文娟未来几年的一切事情，但是她无法提醒，无法帮她解决。她想让许文娟不要陷入那段痛苦的婚姻，但这样一来，朱颜就不会降生，那是她唯一的希望、能坚强生存下去的最大力量。而且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从许文娟成为郁瑾若的原因是什么，是有什么契机。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真正有相交以后，会不会有影响人生轨迹的事情发生，多年后，许文娟重生的那个时间点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人同时消失？或是其中一个人消失？或是其他更加恐怖的事情，比如任何能影响到朱颜的情况。只要这样一想，想到会影响到朱颜，她就什么都不敢做。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文娟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走下去，相当于让自己再次过一遍那样的人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瑾若被这样压抑的哭泣难受得胸口闷痛，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双手、双脸布满了泪水，即使如此，泪水还是止不住。幸好她今天头发披散着，没有扎起来，低下头，用长发挡住周围可能会有的视线。

　　隐隐的，她听到许文娟坐着的方向，有鼠标搁置的声音，接着是椅子往后拖的轻声。郁瑾若将头低得更下，用湿淋淋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挡住布满泪水的面庞。

　　她听到一个放缓放轻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郁瑾若用纸巾狠狠的擦了几把脸，再擦干手上的水渍。再掏出一张，快速的擦脸、擦手，确认不再那么狼狈后，立刻转身看向门口，果然许文娟已经再次刷卡走出电子阅览室。

　　郁瑾若慌乱得抹了一把脸，没有摸到泪水以后，立刻站起身，同样刷卡出去，这时她已经看不到许文娟的身影。急忙跑到玻璃围栏旁，往下面张望，看不到她。跑到楼梯口，也没有人走下楼的身影，接着她跑到电梯口，电梯正在缓缓的往下，数字显示上面是“2”，然后跳到“1”。郁瑾若又返回玻璃围栏旁，想看许文娟有没有在楼下。

　　一楼的门口人来来往往，就是没有熟悉的那个身影。等了差不多有3分钟，郁瑾若确认在这一会儿时间内，许文娟已经消失在她视线中，急得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大厅人来人往，她立马捂住脸，低头往厕所走去，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头更是“嗡嗡”作响。

　　脚步踉跄的来到厕所门口，低垂的视线中有个似曾相识的衣服和背包一闪而过，郁瑾若急忙抬头转身向错身而过的那个身影看去，果然是那个熟悉的马尾。她不由得“哎”了一声。

　　不过许文娟明显没有听见郁瑾若从嗓子眼里压抑憋出的声音，只自顾自的走到楼梯口，疾步下楼。

　　郁瑾若看着远去的背景很快消失，这次她没有再跟过去。刚刚，她见不到许文娟，突然以为之前见到的人只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这种想法在那一瞬间特别强烈，特别刺激她的神经。现在再次见到背影，听到错身而过的脚步声，闻到一丝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味道，知道确实是真实的人，吊起的心落了一半。

　　三楼虽然来往的人没有下面两层多，但时不时还是有人走过。郁瑾若看到有一个疑似往厕所来的男性，急忙转身走进女厕所，挑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关上门。她趴在靠边的墙上，失声痛哭。

　　偶尔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上厕所的声音、冲水的声音，都没有影响到郁瑾若，她哭到全身无力的靠在墙上，双眼已经发肿刺痛，还是停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做，只虚脱的靠在墙上，机械式的默默流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瑾若双脚麻木，身体冰凉，脸上干涩冰冷，眼睛刺痛肿胀，终于不再流泪。她才挣扎着站直身体，僵硬的从口袋里掏纸巾，只摸出几张团成一团的湿巾和一个干瘪的塑料小包装袋，扔掉垃圾，费力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新的，抽出一张，覆盖在脸上，吸去泪水，擦一把脸，继续抽出一张重复相同的动作。三次以后，确定泪水已经擦掉，恢复部分意识，仔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确定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打开隔间的门走出去。

　　洗手池前面有镜子，里面一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双眼红肿、表情麻木的人正在直视着镜中人。半晌以后，郁瑾若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冰凉刺骨，但她还是捧了一把，抹在脸上，反复几次，把紧绷干涩的泪水痕迹抹去，才用纸巾擦干脸。打湿干净的纸巾，折叠敷在双眼上，冰凉的水珠让她冻得一哆嗦，也让发烫的双眼舒服了一些，她坚持敷了几次，直到冻得浑身发冷，手指发抖，眼睛没那么难受了才作罢。

　　掏出包里备用的小盒面霜，抖着手擦在脸上，浮肿的眼皮摸上去绵软微烫。用梳子重新梳好头发，确定除了眼睛，没有其他破绽后，才从包里掏出眼镜戴上，遮住大部分脸颊。这时她很庆幸，自己的买是黑框大圆镜片的眼镜，能遮住半张脸以上。

　　将所有东西整理好，郁瑾若还因为冷和激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一步一拖，慢慢走出厕所，直到古籍室门口，才重新被温暖的暖空调缓解僵硬的身体。身上没有那么冷了，但内心还是冰凉冰凉的。她现在头脑发空，身体乏力，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按照原计划做看书做笔记。

　　在古籍室门口呆立了几分钟，还是放弃原计划，准备回家。坐电梯到一楼，经过小卖部时，决定进去喝杯热饮。背包里带着水，但是温的。她现在急需一杯发烫的饮料温暖一下冷得似乎搁置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中的心脏。

　　点了一杯热可可，发烫的纸杯外壳几乎握不住，服务员帮忙套了隔热纸套，她捧着温温的杯子，坐到旁边的座椅上。热可可很烫，郁瑾若打开杯盖，迅速被上升的热气覆盖住镜片，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

　　她也不在意，只让镜片上完全呈现白色的雾气自己一点点的消散掉。呆坐着，脑子空空的，什么也不想，等热可可渐渐变温热以后才喝掉。可是温热的水喝到嘴里，流进身体里，身体有感觉发热，只有心里一如既往的凉，怎么都捂不热。

　　很奇怪，平时几乎天天做梦的郁瑾若，这天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一觉到天亮。前一天那个失控的似乎不是她本人，遇见许文娟的意外，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只在当时爆发了一下，过后她还是和平常一样的生活、学习。除了人更沉默、话更少外，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一次意外的相遇，让郁瑾若更不明白自己重生的原因，但她还是凭直觉，什么都不准备做，不主动接近许文娟，也不主动去改变许文娟的人生轨迹。只有她自己内心明白这件荒唐的重生事件外，两个人就仿佛只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唯一一次相交，还是以后还会再相见。这些都不重要，太阳照常升起，生活必须照常下去。除了心一直冷以外，她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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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有了这个灵感，才有这篇小说。前面太唠叨了，现在才开始慢慢接近主题。难为小伙伴们坚持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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