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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粉蓝色的花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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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要亲自抓出那只跳蚤来才能顺心吧,平和岛静雄这样想着,随便找了个休息的日子,乘上前往新宿的电车。
一路向目的地走去,愈是接近,也就愈确信了自己之前的直觉——那个家伙,根本就不在。
不要质疑,在察觉跳蚤的存在这件事上,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时候想想,也许这正是人们称之为“孽缘”的缘由之一。
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没有灯光的那一层,有什么像是要倾覆一样地歪曲着向下做出引诱的样子来,作为永远经受不住挑衅的易爆物品,平和岛静雄决定还是上去看看好了。
电梯,跳动的数字,钥匙,开门的声响。
黑暗,闪烁的微芒,直至刺眼的亮度。巨大的黑暗洞窟随着一个按钮的触碰而瞬间爆发出惨淡的白来,是让人昏眩的,太过于具有攻击性的,光。
向他打开的,这颗结构繁复的心脏,支离着现代的冰冷气息。电子、线路、金属,种种充斥其中,就像他的主人一样,追求着看似颇有趣味但是毫无生活感和实际性的目标,只具备着功能性便利性或者还有略微的那么一点……美观性?
总之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将一切拒之于外的那一种排布方式和具体内容。
略感烦躁的平和岛静雄走到那办公桌旁巨大的落地窗前点起一根烟来,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被不该牵绊的人牵绊了太久。
啧,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抓到之后一定要狠狠狠狠地教育一顿才行……明明只是个跳蚤,脑子里却充斥着矛盾又险恶的东西,更可恶的是从来不肯用那张嘴明确可靠地表达出来,只会手舞足蹈似地摆出一些奇怪的动作,然后自顾自地为一些根本不好笑的事情笑个没完。
撕裂他的嘴好了,等找到他。
就这样决定了,既然起不到应有的用处,就毁掉那些不必要的器官吧。如果那个人哑掉的话,会比现在可爱太多,就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蹲在沙发上笑好了,笑得再恶心自己也是可以容忍的,毕竟已经不说出那些把空气都搅得浑浊起来的言语了。
将烟头毫不在意地按熄在玻璃上,作为单细胞且打算继续单细胞的平和岛静雄,他决定制止自己一些奇怪的联想,例如站在这样的高度看着脚下的种种事物时,即便混蛋如那只跳蚤,是不是也会偶尔觉得寂寞。
会吗?谁知道呢。
从办公桌上的尘土可以看出,这个房间至少空了半个月。
没有意义了这个地方,没有折原临也这个情报贩子的气息的话,这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房间而已。
毫无暖意的,冷色调的房间。
这样想着的平和岛静雄打算离开,然而他才迈动了步子,就看到刚才因为电脑的遮掩而被自己忽略的一束花。
比蓝色深,比紫色浅,在一片银灰深灰与褐色黑色之中,能够吻亮人的眼神。
他走过去看,枝干简约;倾下身去闻,没有味道;伸出手去摸,发出干燥的声响。
他的花卉知识并不算丰富,但他知道这是什么种类。
“呐,小静,知道这种花叫做什么吗?”
有人曾经指着这插在透明花瓶中的花束告诉过他。
“叫做‘勿忘我’哦,是不是非常坦诚的名字?很少会有花把心事啊花语啊之类的放在名字上这样直接地宣告吧,就像告白一样呢。”
为什么会叫这样的名字,害怕被忘记吗?不过确实……并不是非常艳丽,令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但是啊,啊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那个跳蚤就突然夸张地笑起来了,甚至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唇角快要咧到耳边,满满的都是嘲讽的意味,“就像小静你不该叫‘平和岛静雄’一样,这个家伙也根本就不应该叫这么坦诚的名字嘛!”
这个混蛋什么意思!是在嘲笑控制不住暴躁脾气的自己吗,啊?!
“你摸摸看就知道了嘛,快呀,摸摸看。”
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力气的话会给花这种娇弱的植物带来多大的伤害,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来触摸了……居然这样单薄干燥……
“这种花,颜色鲜艳,小,但很像路边开的野花,看起来灿烂又富有生机的样子,真是让人想狠狠摧残呢……”
这个家伙是变态吧,果然。
“但是啊,小静你知道吗,事实上这花已经死了。”
……什么?
“也许还活着……?其实我也不清楚,”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折原临也继续说着,“你觉不觉得它摸起来很像干花?明明有那么坦诚的名字,事实上却很虚伪。它活着,你不知道,因为像死了一样;它死了,你也不知道,因为和活着时一样干巴巴的。”
“也许,是怕干枯时太悲凉,所以干脆就连应当鲜活的时候,也摆出一副半干不干的样子,这样真的干枯了,也没人察觉得出,不会觉得这花枯了所以就随便丢掉吧。”
植物会想这么多吗?
还是人类喜欢牵强附会?
或者只有这个思维永远绕在奇怪地方的折原临也,才会用这种方式去研究一束花,一束花的名字和一束花的生存方式吧。
没有味道的,花瓣没有质感的,干燥单薄的,甚至是分不清死活的花。
平和岛静雄站立了一阵,伸手将它们从花瓶中取了出来。
那么害怕寂寞,希望被人在乎的东西,还是不要丢弃在这冷冰冰的洞窟中了。
带回家吧,花不需要买车票,不难照料,也不麻烦,更不讨人嫌。
带回家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