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帝业》观墨染碧

1、上

　　“晋，你真是我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暄殿下轻轻晃动杯中鲜红的美酒，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

　　我听着暄殿下的夸奖，心中一片麻木。我刚杀了个人，瑶国的右相。反对侧立暄殿下为太子的人，即是敌人，而殿下的敌人并非只有右相一人。

　　“你看，这是我送你的奖赏。”暄殿下命人牵来了一头小鹿。
　　小鹿的毛色光亮，四肢健壮。也许是我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小鹿被牵至我的身旁，即开始不停的捣着蹄子，甩动头部，想挣开脖子上的桎梏。
　　“这头鹿是今日在秋猎场上御前大力士徒手生擒的，我想起你喜欢鹿，我就向父王要来，满意吗？”

　　一旁的下人，终勉力稳住了小鹿的躁动。我俯首答道：“很活泼，臣很喜欢。谢殿下恩典。”
　　我喜欢鹿，喜欢鹿湿漉的眼神，那眼神总让我有种悲伤的错觉。

　　“晋，你毋需与我如此疏淡。且不说你今日为我除去右相这一心腹大患，就是看在你我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上，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暄殿下冰凉的手托住我的胳膊，扶我站起。“我倒要看看，明日还有谁敢在朝堂之上说我的不是。”

　　“禀告三皇子殿下，华臻夫人到了！”

　　暄殿下凝思片刻，便遣人领华臻夫人入内。
　　“晋，你先退下。”

　　我躬身倒退入屏风后的秘道之时，远见华臻夫人那一袭绯红的裙裳。

　　※※※

　　当我回到自己的宅院之时，殿下已差人把小鹿送入了后院。这是殿下送我的第十八头鹿，被我饲养的鹿总是命不长久，所以每次殿下问我想要的奖赏，我的回答都是相同的。

　　七日之后，暄殿下再次召见我。我知道我又要去杀人了。
　　走出秘道，又远见那袭绯红的裙裳。殿下的神色苍白萎靡。
　　暄殿下的生母早亡，过继给了华臻夫人。如今的华臻夫人虽已色衰失宠，却凭借着多年的悉心经营，在朝中拥有稳固的势力。对于殿下和夫人来说，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
　　都说四十的女子正是虎狼之年，此言非虚。

　　“晋，威武将军近日回朝复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手上的兵权。偏偏此人冥顽不灵，既然不能拉拢做朋友，那绝对不能让他成为敌人。只要此人一去，我就能安排人去接管兵权，到时太子之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晋，领命。”

　　殿下满意的看着我，神色中张扬着得意，在他心中想来威武将军已是一具尸首。

　　在这个世界上有种身怀异能的人。各国势力之间为招揽异能之人往往许下各样的厚利特权，各国的当权者也把身旁异能之人当作是权势的象征。
　　我却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此生。功名利禄我看的很透彻，异能之人无几人可得善终。
　　瑶国曾存在过迄今世上最强的异能之人――纪周佑，最终不过是埋身在一片城池的废墟之中。被人称颂又如何，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从不以为他会为了那些无知的民众，我相信他只为了一个人，就如我只为了殿下。
　　为了殿下，我终究走上了这条我最不愿走上的道路。

　　※※※

　　我如过往一样，藏身在威武将军府外的阴暗之中。我的能力是暗融和潜行，似我这般的能力，天生就该是一个暗杀者。谁又会想到，在自己身后的影子中会隐藏着致命的刺客？

　　日位更迭，影随光移。
　　府邸院墙的阴影从院外转入了院内。在墙影与人影接洽的一瞬，我潜入了巡院兵士的影子之中，随着巡院的兵士，潜入了将军的书房。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夜晚的到来。

　　一点，还差一点。
　　只要威武将军在靠近书架一点，就进入我一尺的攻击范围。
　　威武将军突然从怀中掏出火纸，硝水浸透的火纸见风即着，即使在这微弱的光芒下，失去了阴暗的我，无所遁形。只是一招，威武将军就制住了我。

　　被反剪在身后的手很疼，贴着地面的胸口几乎吐不出气来。

　　我问：“为什么？”

　　“杀气。”威武将军只答了两个字。

　　我笑了，不愧是多年浴血杀场的将军。

　　我被关进了刑部的天牢，每日都是严刑逼供，鞭烙拷打，伤口干涩的血液粘住了衣服的布料。晚上一个又聋又哑的偻佝老头送来酸馊米饭，我都悉数咽下。半夜常常被剧痛激醒，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被粗硬的干草磨破，是因为老鼠正在啃啮我的耳朵。我只希望能再见暄殿下一面。

　　审问长时间没有进展，终于惊动了陛下。
　　我被带到了陛下的面前。刺杀之事，滋事体大，却不是全朝百官都能听的。
　　陛下，三位殿下，刑部大人，威武将军，皇后，华臻夫人俱是瑶国最位高权重的人物。我心中讪笑，我闵晋何德何能，竟然让这些这些皇子大臣，天下至尊来关怀于我。

　　我抬起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暄殿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在暄殿下身上，哪怕最轻微的变化我都能捉住。这样慌乱的眼神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从那年那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