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荒烟之南》遥兮

29、「拾」

　　一切的最初，我只是想要……拥有守护住那个人的力量罢了。

　　——肖淇南。

　　其实没有人知道，肖家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什么肖家的荣耀，什么千年的传承，全是渣滓都不如的东西！肖家早就已经成了腐朽的不像话的蛆虫诞生之地，这里到处都是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那个人却在这种让人作呕的环境里卑躬屈膝只余一息尚存，苦苦挣扎着求生。他明明是……明明是那么骄傲那么在乎自己尊严的人，却为着‘血脉的责任和荣耀’那种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压抑自己到那种地步，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才华有多么的出色，即使他的才华惊天动地千年不遇的罕见，即使整个肖家技术部的命脉都依靠他而存在，即使肖家的每个角落的运转都要依靠他而进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有多么厉害，他甚至只能如同最下等的仆人一样蜷缩在破旧的小屋子里落魄度日。

　　我甚至连……连守在他身边都不能够做到。

　　肖家的五人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地位说起来光鲜，但其实只是一个冰冷的外壳。我们不过是为了侍奉主上被挑选出来的牺牲品罢了。其实五人众的挑选这种东西，一般是各家不要的棋子，真正受重视的各血脉的继承人是绝对不会参与选拔的，他们需要的，是养精蓄锐，在恰当的时机夺权。所以对他们来说，成为主上绝对助力的五人众越弱越好，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更何况五人众的选拔根本就是在和死神角力，死亡率极高。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肖翦之所以选择了主上作为辅佐的对象，就是因为主上是天命所归注定了成就霸业的天命之人，并不是人力可以阻挠的。最出色的五人众，早就在冥冥之中在肖家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默默存活着。

　　凰火来参加选拔，是想让深水吃饱饭。只因为她们俩个的生母是低贱的女仆不被当家主母承认。

　　深水来参加选拔，是想要分担姐姐的痛苦。

　　龙弦是不受宠的么女，在狠毒的长姐的压制下装疯卖傻求生，却还是无法被长姐所容，被捆绑着送去选拔。

　　阿咲本来是一个近年来非常兴旺的血脉里的孩子，他们那一脉是主上掌权的最大障碍，必须要削弱势力，因此被强制性的要求送出嫡系血脉的一个孩子。而阿咲，是被一直深深疼爱着的妹妹使了手段送出的礼物。

　　我还记得主上把小小的我抱在怀里，肖无双那个贱女人匍匐在地下，对着主上深深下拜，她旁边是神色木然浑身瘫软的阿咲。

　　她明明还不过是个刚满了十岁的孩子，却能咯咯笑着说出残忍的话，“吾主，肖滢咲便是无双这一血脉的献祭，只愿吾主……”她的笑容加深，“能助无双成为‘炼’派的掌权者。”是了，从一开始“炼”之血脉就只打算随便找个孩子敷衍了事，根本没有交出嫡系血脉的想法，但肖无双，却能连一丝犹豫也没有的把自己的亲姐姐当作礼物送出，只为了权利。

　　主上当时浅浅笑着，赞道，“无双，无双，倒真是个好名字，我们肖家的无双姬，你当之无愧。”

　　比起阿咲，主上从来都更欣赏肖无双，即使在我看来那个女人不过是个人渣。

　　而我……却只是为了达成那个人的心愿罢了。

　　………………

　　………………

　　我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下。

　　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而这预感成了真。

　　龙弦告诉我，肖无双通过了毒者的试练。也就是说，对于阿咲，主上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我紧紧握住拳，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对，没事的，阿咲在肖翦那里，肖翦他不会、他不会……

　　如果不是事关肖家存亡命脉，他是不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举动的，即使他对待我现在一直是那种极度冷淡的态度，但我一直都明白那个人也许比谁都在乎我。所以阿咲愿意去找他寻求躲避之所，我也相信着他会尽全力替我守住阿咲。

　　我想要阿咲活着，好好的活着，这一点我并不比迪诺弱。

　　手机震动，我打开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只有一句话。

　　【肖滢咲正式确认失踪。】

　　那个人一直以为我被他下了咒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即使有消息要通知我也只会用让我完全陌生的号码。却不知道从出生就开始的记忆，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丢弃的。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我推开椅子就往外冲，找到凰火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路。

　　我气喘吁吁的看着她，“加百罗涅的电话给我。”

　　凰火深深看我一眼，“不要做傻事。”

　　虽然她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迪诺的内线手机号给了我。

　　电话拨通以后，我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手机里面有直达主上的监听器。

　　我喉咙微涩，几经犹豫才开口。

　　“啊，是加百罗涅吧，啊其实吧我最近觉得……恩听说最近风挺大，问问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电话里传来嘟嘟两声。

　　那个混蛋蛋蛋！我咬着牙几乎把手机捏爆。居然这么干脆的挂我的电话！

　　那个傻蛋！他难道就不能稍微体会一下别人的心思么混蛋！我可是有千钧一发的事情要告诉他啊混蛋！

　　立刻回拨之，继续被挂断。

　　继续拨，挂断。

　　回拨，额……居然被关机！

　　我额头上的十字跳啊跳。

　　凰火看不下去，叹了口气说，“你还真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啊这种紧要关头还在这里给我搞笑！”

　　结果最后还是凰火帮忙找到了迪诺。

　　他一看到我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想要赶人。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加百罗涅你说要护阿咲周全难道都是假的么混蛋！”

　　他怔住了，楞楞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颓然的放下手，“我也是……想要阿咲平安的啊……这种心情根本就不输给你分毫……”

　　我下了决心。

　　我要赌一次。

　　我要赌一次我在主上心里的地位。

　　我抬头直直的看着加百罗涅。

　　“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找一个绝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是‘绝对’。第二，在方圆两公里内布下人手，绝对要好手，不需要拼命，只要能拦住……拦住主上一刻钟就好。第三……第三……不管等会发生了什么，你都绝对不能跟第二个人提起。”

　　他看了我半晌，道，“好。”

　　在这个僻静的屋子里，只有我和加百罗涅两个人。

　　沉默了很久。

　　我捂住脸，“阿咲失踪了。”

　　他怔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他，只是慢慢地说，“肖无双，也就是阿咲的亲生妹妹已经通过了毒者的试练，也就是说……阿咲已经失去了作为毒者存在的理由……主上想要除掉阿咲。阿咲之前一直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但是现在她不见了。我可以告诉你那里戒备森严的绝对一只苍蝇也非不进去，但是阿咲失踪了，完完全全的失踪了，我怀疑，她在主上手里。”

　　他却笑了，“好歹也要相信一下我。阿咲她，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加百罗涅可不是那么没用的。”

　　我痛苦的捂住脸，“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下关节，做好了准备，躺倒在地面上，蜷缩起身体。

　　没有理会迪诺奇怪的目光，我静静开口。

　　“我们都是被挑选出来侍奉主上的傀儡，这句话正如字面的道理。我们早就被下了咒，绝对忠诚的咒。主上他……有着一个言灵就能让阿咲死去的能力。所以绝对不要作出逼近主上底线的事情。”

　　话音刚落，脑海里翻江倒海而起的痛楚几乎让我昏厥。

　　四肢百骸就像是被戳了无数刀一样，痛到了骨子里。眼前的景物全都扭曲变形，我甚至只能不断的在地上翻滚撞击以期转移疼痛。

　　模糊间似乎听到了刺耳而凄厉到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一声不歇的回荡。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叫声。

　　我勉强睁开眼，正看到加百罗涅愕然的脸，还有他瞳孔里清晰映出的，满脸血泪的脸，以及那张脸上，被血水浸泡的血红的眼球。

　　自从作出了把一切告诉迪诺的决定后，我就有了承担这个惩罚的觉悟。

　　违背了当年的誓言，脑子里的禁制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知道是主上到了，我的任何异动他都是知道的。

　　我的命与他连在一起，我遭到了禁制的惩罚这种事，不出片刻就会被他察觉。

　　能到的这么快……是一路赶过来的吧……

　　看来我在主上的心里地位比我预料的要高得多。

　　如果对我一点一不在乎，现在大概依然在悠哉游哉的做自己的事，任凭我被禁制折磨致死。我这回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背叛，而对于五人众，背叛是最无法容忍的行为，脑中的禁制是不会留情的。

　　但主上却……

　　他这么快的像是不要命的一样的赶过来，却是为了救我。

　　我心里一阵复杂。须臾间，主上已经跃至我身前，眼里的神色分明是暴怒，抱起我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他的手覆上我的额，正要施咒，变故又起。

　　我只感觉到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包裹住我，我一阵头晕目眩，想要弄清楚状况，但根本痛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能模糊的感觉到，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似乎因为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人，非常仔细的抱起了我。“发生什么事了？”这声音低沉悦耳，我却从来没有听过。

　　我不知道是谁，但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了。“前辈……”

　　却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抽痛。

　　我不住的挣扎，踢打。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有人能够……救救我么……

　　有人能够……救救我么……

　　额上有什么微凉的东西碰了下。耳边是一个坚定的声音。“别怕。”

　　他低声念了些什么，痛楚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我慢慢睁开眼，却楞住了，“你是……云雀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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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潮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