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原罪》方晓然

23、番外1 苏扬日记

　　番外1 苏扬日记
　　1

　　第一次听到“苏扬日记”这个词，是从王隐那里。
　　第一次拿到这本日记，是在王隐故去之时。
　　但日记并没有在他手中保存多久，就被卧江讨了去，美名其曰：“研究对手”。
　　那时候，银狐还不知道苏扬依旧活在人间，更不知道挚友卧江的真实过去，所以，把敌人的资料交给军师大人，是件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事情。

　　银狐第二次拿到这本日记，是一个阴雨霏霏的日子。
　　那时的秋山谷还没有到枫红的时候，雨中绿竹青翠欲滴，可惜爱竹赏竹的人却不在了。
　　那人的房间一向是杂乱的，打扫收拾起来也倍加麻烦。
　　以前没少嘲笑过，唯独这次，没有耐性狐却忍忍真真的把每一处都整理的干干净净，也在抽屉里翻出了那本“苏扬日记”。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苏扬就是卧江，卧江就是苏扬，但无论苏扬还是卧江也都不在身边了。
　　同样的内容，重读起来的心情却差了很多。
　　看银钩铁划的字迹，他忽然觉得，如果除去比划之间锋芒，笔体跟卧江其实很像。
　　赶忙翻开旁边的术法书作个对比，果然！
　　他想，到底自己是个刀客，如果换作苍白奇子什么的，大概早就发现那人的秘密了吧。
　　如果早知道那人有这样的过去，他一定不会让那人自己赴那个见鬼的约……
　　嗯，应该说，一定不会让那个笨蛋插手中原的事情……
　　哎，明明一跟叶口月人扯上关系，那人的情绪就不对头，自己却没有发现，究竟那人是笨蛋，还是自己是呢？

　　“两个笨蛋！”
　　银狐的咒骂一声，闭上漂亮的金色眸子，挡下了眼中莫名的湿润，等了会，收好日记，又继续研读起术法来。

　　九幽功力增长得超乎预料，就算把武痴绝学学个透彻，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想着那人说自己不会在同一个人手上输两次时候的隐隐得意，他还是认命的看这些枯燥无聊，天书一般的术法书。
　　世上没有那人虽然无聊，但总比落到地下再见面时候，看他郁闷好些。

　　书翻过了一页，银狐的眉毛拧到了一处，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曼陀罗不是花吗？为什么起动咒语都要念它呢……弄得跟花痴似的……”

　　无力的放下书，银狐叹了口气：
　　卧江子……
　　现在我愿意学术法了，你出来教我吧……

　　2

　　第一次对苏扬日记产生疑心，是在卧江还魂之后的当天。
　　一堆正事闲谈之后，那人很不经意似的问起来：“对了，那本日记你放哪里了？”
　　“什么日记？”相交多年不是假的，尽管他看起来再随意，银狐也看得出他眼底的在乎。
　　一本过时的资料册子，有必要吗？
　　心里疑惑，狐也会不动声色的佯装反问。
　　“哦，就是那个苏扬日记。”
　　“在秋山谷吧，或者飞银沧涧？嗯，要不就在傲刀城？”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没什么要紧的。”
　　挚友若无其事的这样说，但遮着半张脸的叶扇代表什么，身为至交的狐哪里不明白。

　　第二次对苏扬日记产生疑心，是在卧江极其自然的对羽人非獍说出日记夹层里记载了天荒不老城秘密的时候。
　　难道日记真有夹层？
　　如果真有夹层，里面又记载了些什么呢？
　　卧江又为何这样在意呢？
　　疑心一旦生出，就很难消除。
　　但太多的要紧事让他无暇在细微末节上分心，况且强占了他身体的卧江，对他的一举一动，无疑再了解不过。

　　在无数变故之后，终于学会了沉稳的狐，一直保持着沉稳到卧江重新获得了身体，两个人一起回到了秋山谷。
　　这一夜，银狐应友人之邀留宿秋山谷。
　　夜静更深之时，狐轻手轻脚从床上爬到了屋后的竹林里，小心翼翼的从倒塌的墓碑旁挖出了一个小铁匣，剥开防水的油纸，“苏扬日记”端端正正放在其中。

　　3

　　翻开日记，一如往昔所见，全无异样。
　　气凝指端，一道细微刀气逼出，暴力破内页外缘，一张纸变成两张：
　　反正那人说了，一本过时日记丢了也没什么，损坏一点当然更没什么！

　　夹层空白无异常！
　　割开封面封底——
　　嗯？
　　还是没异常？

　　难道是本狐多疑了？
　　银狐不甘心的反复翻找，无奈，每一个字都是再熟悉无比的字，每一句话都是几乎能背下来的那句话。

　　凭本狐敏锐的直觉跟对那人的了解，这本日记绝对不会没异常！
　　银狐愤愤的想着，蓦的一抹灵光闪过！
　　对了，术法！
　　回想这些日子以来所见到，可以隐藏字迹的术法，银狐屏息凝神，聚集灵力。
　　“曼陀罗，炽盛光，现！”

　　金色光芒自指尖流溢，融入日记本。
　　凌厉而挺拔的字迹在夹层内缓缓浮现。
　　“叶口三十八年七月初八，晴。
　　遇见一只很漂亮的狐奴，而且聪明。可惜，她有了爱人，不肯陪我睡觉，遗憾——”

　　俊美的容貌上青筋隐隐，狐咬了咬牙：吸气，平心，色狼是苏扬……

　　平缓了呼吸继续往下看：
　　“叶口三十八年八月初七，晴。
　　今天见到狐姬的爱人了，怎么说呢？就算是相貌也比我差很远。唉，我第一次相信，世间当真有爱情的存在了。爱情，是一种让人盲目的东西，但好像也很可爱，让人不计一切得失利益的维护彼此，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遇上呢？顺便，我收了狐姬作妹妹。赏心悦目的美人，就算不能玩亵，摆在眼前看也是好的。”

　　嘴角在抽搐，吸气吸气再吸气：思春只是苏扬，只是苏扬而已……

　　“叶口三十八年九月十三，雨。
　　狐姬今天不舒服，一检查，竟是怀孕了。大夫居然过来恭喜我，苦笑。有什么好恭喜的呢？孩子的父亲又不是我，就算是我，依照律法也是不能留的。被这个消息搅整天心情都很差，议事的时候倪戬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我是乱发脾气的人吗？狐姬他们倒是开心，唉，还是想想改怎么说服他们拿掉孩子吧。”

　　很好，很好！
　　原来本狐差点就死在你手上！
　　罪名再加一条，意图谋杀好友——你，罪无可恕！
　　俊美的狐一边磨牙一边冷笑。

　　“叶口三十八年九月十四，晴。
　　原本去说服别人，没想到自己却被说服了。狐姬跟他情人的态度很坚决，他们说，孩子是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血脉他们未来，与其在我的庇护下一辈子见不得光，他们宁愿带着孩子逃离玄空岛。
　　我承认，我被吓住了。邪帝失踪，由我接来管玄空岛以来，我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知道日子不能长久这么过下去。但仍没有想到，奴隶会有这样的勇气跟主见。狐姬是个很骄傲也很单纯的女孩子，她说想逃，并非希望利用我的地位。事实上，在我的府中她什么都不缺，甚至一定要保下这个孩子我也不是没办法。
　　但她说，她要逃走。
　　就算连情人带孩子一并死在逃跑的路上，她也要逃。我待他们夫妻很好，他们夫妻对我也很尊敬，但是，他们仍然要逃。如果岛上十分之一的奴隶都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玄空岛的命运会是什么？”

　　“叶口三十八年九月十六，小雨。
　　我决定帮助逃走。凡事一旦下了决定，心情就好了。今天狐姬唱歌的时候跑调了，还悄悄摸了摸肚子，心里真是有些不自在呀，最可恨旁边那个蛉叶家的还一个劲的夸我好福气，收了这么漂亮的狐狸，还暗示我送狐姬给他？可叹这人还当眼下是邪帝宠信他的时候，要不是正准备大事，他绝活不过三个月！”

　　“叶口三十八年九月二十六，晴。
　　洺双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也来劝我不可以留下狐族的孩子。听他一口一个不可以让爱情冲昏了头，真是哭笑不得。如果那孩子真是我的就好了，唉！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最好是女娃，反正时间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无所谓，今日娶不到狐姬，他日有她女儿也是好的……”

　　卧、江、子！
　　怒火自金色瞳孔中爆发，恰恰就在这一刻，瞬息的温雅声音，回应似的在耳边响起：“银狐，你在作什么？”

　　倏地回过头，却见那绿色修道人一手摇扇一手提灯，脸上带着些微睡意踱步而出：“我怎么感觉到了术法波动？是你在练习吗？哎呀！”

　　接触到银狐手上之物，墨绿色的眼眸眨了眨，立时清醒了：“天外南海律法规定，未经允许不得刺探，甚至传播他人隐私！银狐好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好呀！觊觎妹妹，甚至自己的外甥，就很对了呀，卧先天、卧真人！”
　　“耶？好友都说了，我是卧江，苏扬之事——”
　　“出招！”
　　“咦？”
　　“卧江子，今日不分出胜败，我名字倒着写！”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
　　望着好友怒火燃烧的金色瞳孔，绿色修道人沉默片刻，才轻叹了一口气：“好友，你可还记得，不老城宰辅说过，经此一事，你功体会散失大半，至少要苦修十年才可恢复？”
　　“冒牌货的话也可以相信吗？” 手已握在红狐刀柄之上，全身上下蓄势待发。
　　“麦砍，稍等，等我说完一句话！”
　　“说！”
　　“你的功力损失不大，是因为我只打通了自己的主要经脉，也就是说我十成功体至多恢复了三成，如果这样你也要打，那我们就打吧！”一串话说得又快又顺，又哀伤无比，墨绿色的眼眸望着挚友，深挚温柔。
　　“卧、江、子！”

　　静默半晌，不见旁边的狐出招，绿色修道人摇了叶扇，认真发问：“好友，以后该称呼你狐银？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