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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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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颤动的树枝,雨丝开始变密,尹花在马车里探头向外看情况,不远处边境线上,蓝国兵和启国兵有种箭拨弩张的氛围,不过似乎只是彼此挥刀威胁,双方都没有跨出边境线一步。
术止住了马车,坐在马上对尹花道:“蓝国虽然误会启国杀了他们的皇,但是没有直接的军事命令下来,还是不敢挑起战争的,这时候谁冲动出手,就会引起大乱。”
“那怎么办?这样等着吗?”颂菲儿担心地看了看亚本。
尹花沉吟了一下道:“术,你能不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我可以趁机将骑马带亚本冲入边境。”
“你的办法是?”术问。
“我是想,你先带着我们接近蓝国,然后在他们检查时弄出点动静,吵架什么都可以,弄出点动静,这样我可以将亚本转移到你的马上,然后趁机冲入边境线。”
“虽然并不容易,但也只有这样了。”术点点头。
术让一个启国兵骑他的马在马车后跟着,然后亲自驾着马车加速的向边境冲去。
马车的出现引来了蓝启两兵的注意,术剑柄上的特有的启国暗侍标志,让启国兵一眼就意识到王子的马车已经到了,于是都全神贯注的看着术,以便获取暗号采取行动。
术做了一个简单的暗号,示意启国兵不要动,然后再次加速的向蓝国关卡冲去。
“什么人,停下来!”关卡的蓝国兵走出一个,拉下木障,阻止术的前行。
术一个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道:“我们钵罗谷的生意人,有妹子的丈夫在启国做生意被偷了钱,不幸还感染了疾病,我正带我妹子赶去救他呢。”
“你意思是你是蓝国人?”蓝国兵打量了一下术,表情明显不信任。
“不,我是启国人,在钵罗谷做生意呢。”
“有过关文书么?”
“很抱歉,事情太紧急所以来不急请救钵罗谷官方批准。”
“那就没办法了。”
尹花在车里一听,直骂术太笨,不懂变通,于是推了颂菲儿一把,打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颂菲儿出去撒泼。
颂菲儿这时倒机灵了起来,一把抱起半睡半醒的女儿就掀帘出了马车,瞬间就号啕大哭,冲到那位拦住去路的蓝国兵面前,哭喊到:“你们真是没有心的人呐,我丈夫就快要病得不行了,哪有时间去申请什么文书呐!你们就欺负我是女子,如果我守了寡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蓝国兵显然被这忽然而来的一招给唬住了,定定地看着哭得一蹋糊涂的颂菲儿,术也呆愣住了,心里没想到颂菲儿演技这么好,却不知颂菲儿也是有感而发。
马车中的尹花早就料到,心中暗笑,急忙让马车后半隐藏着的启国兵帮忙,将亚本扶上了马上,然后自己也骑了上去。
尹花对启国兵道:“你去告诉术,我已经准备好了,让启国兵在旁边帮腔干扰蓝国兵的注意,我好带你们的王子冲出去!”
启国兵领悟,走到术旁边与他打了一个眼色,于是术了然的抬手对前方的启国兵下了暗号。那些边境兵一接受到指令便开口大骂起来,什么蓝国人没有善心,连百姓都欺负,而且还是妇孺,等等,蓝国兵一脸尴尬,术见状跳下马,故意在拉扯颂菲儿时,用手肘将一位蓝国兵给狠撞了一下,引来了那位士兵的不满,于是便与术打了起来,启国兵骂得更加起劲,颂菲儿也拼命的哭,拉着另一个蓝国兵大骂,其他蓝国兵急忙上前劝阻,一时间乱成一团。
尹花看到蓝国兵都忽略了马车这一边,急忙将手中的小叶刀飞出,击中木栏的机关,木栏便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她双腿使劲,原本就准备奔跑的马儿便像箭一般冲了出去,等到蓝国兵反应什么回事时,尹花早已经出了关卡。
“怎么回事!”一蓝国兵大喊,“他们是一伙的!”
术这时才停下打斗,道:“不,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冲出来的。”
蓝国兵疑惑,这一停顿,尹花就到了启国的边境线内,但启国兵怕蓝国兵认出王子,于是谁也没有立刻上前接应,而是很冷静的站成一排任由尹花经过他们向更深处的启国的土地飞奔。
这时其中一名蓝国兵道:“哎呀,走都走掉了,还有什么办法,一定是趁我们这边乱,他们就钻了空子。”
颂菲儿担心亚本,于是道:“各位兵儿爷,反正都有人没有按规矩出了关卡,你们也让我们过去吧!”
“不行,有了一次意外,怎么可能再故意让意外产生!”蓝国边境的首领拒绝。
颂菲儿还想争取却被术阻止了。
“我们走吧,去申请批示。”术道。
颂菲儿疑惑地望了术一眼,还是听话的抱着女儿上了马车。紫陌被先前的场景给惊傻了,早就没有了睡意,却也不哭不闹,而是呆呆的看看周围,然后抿紧唇将小小的头埋入了颂菲儿颈肩上。
一进马车,术也跟了进来,另一位启国兵便驾车按原方向返回。
“我们就这样回去?”颂菲儿咬咬唇。
“现在只能这样,晚上我再带你潜入启国,现在目标太大。”术道。
颂菲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这一边的尹花,骑着马搂着亚本一口气奔了五百多米时,便出现一棵棵紫色的玉兰树,几名启国兵站在树下,看到他们都一致跪下行礼,士兵身后的草地上,竖着一把大大的遮雨天幕,下面则辅了一块很大很厚的隔水毛毯,还有软棉棉的各式高枕,给人非常暖和的感觉。
尹花下了马,让士兵扶亚本至厚毛毯躺下,并脱下他半湿润的外衣,换了一件厚锦袍。
“你们的御医呢?”她问。
“正在快马加鞭的赶来,日夜无休,却……晚上才能到达。”一名启国兵面带焦急,又无奈。
“晚上?”尹花心一凉。现在才是下午啊。
“尹,过来坐坐吧。”亚本躺在那儿看着尹花,微笑,“晚上就晚上吧,也不急在一时,总之到了本国,你也没危险了。”
尹花强颜一笑,“是的,我是过虑了些,你现在的精神可好着呢。”走过去扶起亚本,让他靠在她身上。
亚本满足的轻叹,“好温暖,真想一辈子都这样睡在你怀里。”
尹花闻言,心里一阵心酸,收紧了收臂。
“尹,看看这些紫玉兰,多美,有没有想起月凌殿?”
“嗯,我一直都很喜欢月凌殿,那真是极美的地方。”
亚本嘴角一勾,“当然,那是世界闻名的地方,我就是在哪儿逮到你的。”
尹花脸有些发烫,想起了曾经在月凌殿的事情。
“那是的你真是诡计多端,可把我父王整惨了。”亚本道。
尹花又想到了与亚本订婚的事情,不由扑哧一笑。
“其实我有料到你会使诈,原以为你会亲自闹场什么的,却没料到你会使用那种令人难堪的招术。”亚本迷恋的继续回忆着。
“谁让你们那时候那么可恶。”尹花微笑。
亚本也轻笑起来,氛围一时间说不出的温馨,紫色玉兰花在小雨的沐浴下越发晶莹。亚本就这么一边回忆一边聊着,似乎要将曾经的事情都要在这样的时刻过滤一遍,他愈是没浸在回忆里,尹花心情也就愈是沉重。她敏锐的感觉到亚本的肺活量越来越不好,说话不再像早上时那么流畅,即使亚本刻间隐藏,却还是不能将换气的微喘给遮盖,这种细节连旁边守护着的启国兵也感觉到了,但是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出声,心里都在祈祷着御医快点到来。
“我记得你在意女国时,曾和优西吹过一首叶哨曲,很好听。”亚本说。
“那一首,我吹过两首。”尹花问。
“这个……哪一首是属于你的?”
“呵,哪一首都不属于我,它们属于曾经的世界。”尹花抱着亚本,将下巴顶在他的头上,微笑。
“那么……这两首的名字是什么?”
“呵,一首是《水边的阿提丽娜》,一首是《红河谷》。”
“红河谷?这曲名真熟悉啊,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似的。”亚本在脑海里搜索着,却找不到答案。
“呵,红河谷是我最拿手的小曲了,很小的时候我就会用口哨来吹它。”
“哦?口哨吹起来的好听,还是叶哨吹起来好听?”
“风格不一样,都好听,不过我喜欢叶哨,那种旋律只有能在风中飞扬的叶子才能引起共鸣。”
“那么,你吹我听好吗?”亚本期盼。
“嗯。”
尹花让士兵摘下一片紫玉兰的嫩叶,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亚本用心去听,一脸祥和。
一曲吹完,尹花看到亚本闭着眼,心里一慌,没再继续吹。
“怎么停下来了?”亚本睁开眼,问。
尹花松了一口气,笑笑,“还是你哼唱我来听吧。”
话毕,猛然心一揪。这种情境怎么这般熟悉?瞬间,死亡之谷的画面掠过眼前,当时,是她要求昏迷不醒的希一飞唱歌。眼睛湿润了。
“亚本,你一定要与我一起看日出,答应我。”她紧紧抱住亚本。
“日出?现在的景色和日出不是很相似吗?就像这当成日出吧。” 亚本微微一笑。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没想到这么迷人。
尹花抬眼,穿过大朵的紫玉兰,灰蓝的天空中挂着半边夕阳,从云层中外露的霞光,璀璨多彩,这样的景色,按常理不应有下雨才对,但是温柔的雨丝吹入天幕,粘上了尹花和肌肤,告诉她,这是难得的奇景。
也许,这预示着有奇迹出现。尹花想,亚本并不是回光返照。
夕阳在灰蓝的天际下沉得只留下小小的红色半孤,这个时候,术带着颂菲儿也来到了。俩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识趣的退到一旁。亚本却看到了他们,于是唤过来一起坐到毛毯里。
“术,我能不能请求你,继续做暗侍?”亚本注视着术。
“殿下,我说过命是你救的,那么在我有生之年,都会是你的暗侍。”术忠心地道。
“我的就不必了,从今天起,你就做我女儿的暗侍吧。”
在场的人一听,一脸惶恐,这就像是在交待遗嘱。
术脸色一紧,道:“殿下和公主我都会保护。”
亚本笑笑,望向树枝上已渐收拢的紫玉兰,道:“能在启国境内真好,总算没有在异乡永梦。”
闻言,所有的人又是一震。
“胡说什么呢!”尹花喝道:“尽说些有的没的!”
启国兵一脸黯然,都背过身忍住泪水。
术却再也呆不住,飞身跃上一匹马道:“御医一定离这不远了,我去前方接他,由我带着会快很多!”
话毕,人与马都消失在半桔半灰的黄昏之中。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尹花紧紧抱着亚本,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心快要碎裂的感觉。
亚本运上内力,让气息平衡,轻笑一声,“唉,真是好妒忌,他们都有一首属于你和他们的歌,我却一首也没有呢。”
“哎?”尹花担扰中露出迷惑。
“听优西说,你也给希一飞唱过一首歌,和前两首曲子都不同,你看——优西和希一飞都有你唱的专属歌,可我却没有。”
“这个,其实是凑巧,那不算是我专属的,是……”
“真想要一首属于尹花和我之间的歌啊……那曲《红河谷》我很喜欢,可惜给优西先得到了。”亚本一脸落寞。
“谁说的,他得到的是无词版的,带词的他没有,如果你要听,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听到的人。”尹花说。
“是吗?那么我就要这首词罢。”亚本抬眼凝视着尹花,“能将词唱出来给我听听吗?”
“当然。”尹花微微一笑,轻咳了一下,开口缓缓清唱:“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刚唱完一段,她便后悔了,这首歌的歌词太不吉利了。于是她停下来。
“真好听,怎么不继续?”
“呃……换一首吧。”
亚本聪明的感觉到了,于是道:“尹,你是觉得歌词不吉利吗?怎么信这个。继续唱吧,我喜欢听。”
“好吧——”
尹花叹息,再次唱起来,心中却越唱越担扰。
旁边,颂菲儿抱着女儿隐忍地轻泣。她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尹花那样,到达亚本心中。
清丽的歌声在紫玉兰芳香的林间回荡,曲调温馨中带着伤感。
亚本微笑着,闭起了眼,嘴里轻轻地道:“尹花,你既然来自三千年前,那么我就不再渴求‘来生再续缘’,只求前世,或者前前世与你相爱,已心满意足……”声音渐逝。
尹花浑身一颤,这时候,颂菲儿怀中的紫陌突然惊醒,放声大哭,那哭声将最后一丝阳光都掩盖住,只留下几缕绯红的晚霞,轻轻飘走。
亚本握着尹花的手慢慢地松开来。温暖的内力骤然消散。
颂菲儿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发白,扑上前抱住亚本的身体,张开嘴却已是泣不成声,尹花抱着亚本,嘴唇紧抿,心痛如刀绞,却哭不出一声。启国兵也明白了一切,整齐地跪在草地上。
雨开始变大了,整个玉兰树林,只听到紫陌的哭声。
紫陌紫陌,父女果然阴差相隔,成陌路。
风轻轻的吹着,吹过草地,吹入天幕,带着低声,像无数的叹息。天地睡着了。
“殿下——御医到!”术背着一个年迈的老人飞身而来,却在约二米的距离,顿住了脚步。
“啪!”一声,他背上的老人摔到了地上,痛得全身发抖。
术怔怔地,拖着脚步来到毛毯前。
他探头俯视,死死地盯着那双再也不会再睁开的冰蓝色眼睛,嘴唇一阵哆嗦。
风带雨,吹得他满头乱发狂舞。
“殿下……御医——到……”他重重跪下,低喃,一身寥落。
此时,尹花头脑呈现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半晌只记得要唱一首歌,一首好听的歌,于是她又高唱起来。
歌声清扬无比,幽幽玉兰醇香,却召唤不回那一抹深情的灵魂。
他终究无法与她一起看日出,难怪他不答应她,因为他知道看不到……
尹花穿过树梢望着再也没有晚霞的天,看着灰色渐渐弥漫,看着明月渐显,泪水无声滑落,他在歌声中永远沉睡,再也不回来了。
青绿的草随着风起,扭曲颤动,天上地下,泪雨滂沱。
“你可会想到你的故乡
多么寂寞多么凄凉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想一想留给我的悲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