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君**舟

66、第六十五章 番外之东方缘（下）

　　易师洋的死打开了第一个缺口。当东方缘追着在他房外露影的黑衣人到黄泉碧落，当他看见那个黑衣人取下面纱，当他听见他用那熟悉的音调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最先涌现的是一股火山迸发的愤怒！这种愤怒让他想也不想的用剑砍了过去！尽管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竟然是岑先生！最近几年他的功夫几乎都是他所教！

　　当他被轻而易举的收缴了武器，被甩到地上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更震惊的消息——他根本不是岑先生，他是药王谷的玉人清，他是他的父亲！

　　东方缘感觉一只千斤大石捶毫不客气的重重捶在他的胸口——他的人生几乎就是一个笑话！若他是他的父亲，他与碧落岛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恨，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信仰崩塌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没有体会过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出的空虚和痛苦——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了解这种痛苦。

　　红色的倩影闪过，笑靥如花，却晕开了东方缘的泪。

　　他想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带我走？但是却说不出口。不管原因如何，他已深陷局中。

　　对面的中年人，面如冠玉，却泪光闪闪——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流泪的，这样一个野心勃勃，被仇恨包裹的人。玉人清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摸东方缘的脸，但他却不知道，东方缘的心也随着他的手一起颤抖。

　　东方缘突然转过身，拔腿狂奔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子涵的敌人偏偏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我爱惜了二十几年的家却不是我真正的家？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走向灭亡，他却无法阻止他？！为什么？——尽管他知道玉人清的武功有多高，尽管他知道他筹划了这么多年，东方缘依旧觉得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他了解沐子涵，他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有韧性的人，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一个多么果断多么鬼灵精的一个人。更何况她终是交了一群很好，很有本领的朋友。
　　东方缘以为自己不会担心的，他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怎么及得上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他错了，他一直在抽痛着，矛盾着——他知道他就算再沐子涵根本开不了口，他只能静静的做一个彻底的旁观者——他绝不做帮凶。

　　当他回神的时候，天便已经大亮，而眼前的环境却让他的表情更加的苦涩了——院里的腊梅已经盛开，带着幽静的芳香。沐子涵嗜花如命，连临时的居所也离不了鲜花的芬芳。难怪她会喜欢上一个如花一样的男子。

　　很多人都曾经说过，这世上，也许只有花满楼和东方缘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君子。但是，他们自己却知道，花满楼和东方缘实在相差太多。在东方缘眼中看来，花满楼心比他更软，比他更广，但是却比他更坚定。君子？东方缘嘲讽一笑，他真希望自己不是君子，那么也许就不会处于这种两难的境地——小人是很容易选择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存活下去的。也许，祸害遗千年就是这个道理。

　　沐子涵的门打开了，东方缘确实有刹那间的诧异——她是最喜欢睡懒觉的了，竟也被这些烦恼给变了习惯。东方缘的身上还沾染着露水和奔波的尘土——明显一夜未归的模样。

　　沐子涵道：“缘大哥，你可是又熬夜了？”
　　东方缘笑笑道：“没有，我只是自己睡不着而已。”
　　沐子涵道：“缘大哥不必太过忧心，碧落岛会度过这次危机的。”

　　东方缘勉强的笑笑。这个丫头竟还是如以前一个模样，对待自己的亲人都信任得紧——他所烦恼得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她这句关心虽和自己的心事相差千万里，但里面的信任却让东方缘冰冷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但是玉人清的话又在他的耳边浮现。眼前的低眉浅笑，秀丽如画和脑中回响的犹如地狱的诱惑的声音分别扯着他的两头，撕裂的疼。他看着沐子涵的眼神，挣扎，痛苦，后悔，犹豫……她避开了去。他垂下眼眸，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他想告诉她，她将有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但话到嘴边，总是又吞了回去。

　　“子涵。”温柔如春风的低喊在东方缘的耳中简直犹如魔鬼之音。花满楼，人如其名，如花似仙，他的心里，没有罪恶，他的心里只有爱。这样的人，东方缘不可能不佩服——他总是想当他处在花满楼的境地，又是怎样的一片光景？

　　因为佩服，因为这样的一个情敌，他竟然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似乎这样做，只会显得自己的肤浅。东方缘看着花满楼淡淡的微笑，心里却是一沉——微笑有时是最好的武器。再坏的人看着这温和却发自内心的微笑时，都会忍不住点头致意的——这是只有花满楼才有魅力。

　　东方缘笑了，这笑容还不如哭呢。心中如蚂蚁般噬咬的感觉愈发的清晰——在看见沐子涵眼睛眨也不眨随着花满楼移动的时候。他默默退了出去，他此刻的寂寞和孤独根本无人可以了解。

　　碧落岛正在经历一场从未有过的灾难。这场灾难的制造者，有一个却是自己的父亲。

　　玉人清诈死脱身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到东方缘在的地方，他会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他会讲述他的过去，他母亲的过去——母亲总是每个孩子的梦，东方缘当然是忍不住不听的。他气愤玉人清杀了伍娘，但他又忍不住贪恋这从未有过的温暖。

　　最后，他终于问出口：“碧落岛的叛徒是谁？”

　　玉人清的答案，让东方缘一直愣了很久很久。这个答案让东方缘的嘴闭得更紧了——同是被至亲抛弃的孩子，同是喝一方水长大的师兄妹，甚至是他最喜欢，最看好的一个师妹。

　　玉人清笑了，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而东方缘这样的君子是很好摸清的。丰恋葵和东方缘的感情，明显比他跟缘儿的感情深。玉人清简直觉得自己聪明极了，用东方缘来牵扯丰恋葵，又用丰恋葵堵住东方缘的嘴，真是再妙不过了！——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耍心眼，还真是妙不可言！

　　东方缘真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他停止了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的运转，只是用痛苦矛盾的眼光看着他在乎的两方人，在暗地里厮杀，无形的战场，早已洒满了血的玫瑰。他在这段时间里好像最多的不是和小葵一起练剑，就是和霍天青一起下期——两个局外人的棋局。只有下期的时候他似乎才是平静的，他和霍天青似乎也通过了棋成了很好的朋友。只是霍天青是真正的局外人，而东方缘只不过是假装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个面具，却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当霍天青找到他，告诉他，丰恋葵才是真正的内奸的时候，他慌了。

　　霍天青说，他们要赶快去找子涵，他找不到他们，陆小凤他们几个竟然都不见了。

　　东方缘只觉得自己的动作还没经过大脑就已经自己执行了命令。在霍天青转过身的瞬间，剑就已刺中了他的后心——没有经过思考的动作也许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霍天青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杀，会被自己信任的朋友所杀，他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这个表情东方缘会记得一辈子。

　　一滴泪从东方缘死一般的眼睛里流出，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局外人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袖手旁观的——他终究是背叛了沐子涵，他终究成了帮凶。

　　玉人清拍着他的肩大笑的时候，在丰恋葵用欣喜却让他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东方缘的时候，东方缘的心神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身上。他好像看见了以后——他有一种感觉，他们正在走向灭亡。但是他的头脑却依旧没有运转。他之前的纷乱全都静了下来——他竟然觉得这样很好，这才是他们应走的路，玉人清也好，苗三娘子也好，丰恋葵也好，他自己似乎都是被一条锁链深深锁起来的人，也许只有死才能解脱。

　　东方缘在丰恋葵爆发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为了男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原来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是为了他。他想说，小葵不是坏女孩，他想说，有些事根本不是她做的，但是他说不出。因为揽下所有的罪名来保护她们爱的男人是她们母女共同的愿望。也许让她们心愿达成的死去，更好。
　　不知道子涵明不明白，小葵虽然嫉妒她，但是她不恨她，反而尊敬她。

　　东方缘在玉人清要进入坟墓的那一天前，他不仅沐浴，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上，也要干干净净的走。——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结局。就算有什么差错，他也会将他扭转回来。

　　死有时候比活着简单得多。

　　只是他却不会让自己死的这么容易，他的一生简直像一个笑话，但他的真心却不是笑话。
　　东方缘从小就喜欢看戏，戏文里，男女主角生死离别之时，总是会有一句：“忘了我。”东方缘现在才明白“忘了我”正是要你记得我。而东方缘不只是让沐子涵记得而已，而是要深刻的记得。否则，他这一生，岂不冤枉？

　　空谷苍茫的天地间，鸟语花香的碧落岛，莲叶满池的院子，大笑奔跑的男女幼童已成了心底最唯美的画卷，只可惜，我们都已面目全非。

　　东方缘能感觉自己的生命随着腹部的鲜血而流逝，他感觉到沐子涵滴在他脸上滚烫的泪，心里却无比的满足和幸福——他设计的这场决斗，终究让他走进了她的心里，尽管不是因为爱情。
　　东方缘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君子，但到死时才发现，他从来就不是，他也只是一个小心眼的普通人。

　　东方缘心满意足的走了，下辈子，他希望自己不但不要是个君子，连假君子也不是。

　　他好像听见了他从没听见过的声音，不是鸟鸣，也不是人声。他以为自己死了，但他却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东方缘尝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睛。
　　时空已转，春花却依旧灿烂。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