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血色真相 ...
-
【2011年10月3日星期二 14:00 D城安定医院】
自从自己杀人未遂，住到安定医院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吧？苏文芳每天都在病房的墙角划道道，即便如此，如果日子真这么继续下去，早晚她会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孙哲涵一次也没有来过，自己被抓的时候，送到医院的时候，住在这里以后，没有，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一开始，苏文芳给孙哲涵找着各种理由给他开脱——诸如没有得到消息啊，工作很忙啊，正在帮她四处打点啊……各种各样的理由，想了一个遍。
可事实就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连个消息都未曾给过她。
孙哲涵虽然没来，另一个小生命却来了。
她怀孕了。
已经一个多月。
第一次之后，孙哲涵对自己予取予求，这也不算奇怪。苏文芳内心很矛盾，她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应该生下来，但是，倘若孙哲涵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唯一可以证明她和孙哲涵之间爱情的孩子。
她有些舍不得。
视力变得越来越差，晚上灯光昏暗的时候，基本看不见东西，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是靠着摸索吃晚饭的。一开始，她很不习惯，常常弄翻菜和饭，所以每天晚上饿肚子。这两天，她已经能够不怎么浪费粮食了。
想到当初孙哲涵夹菜给自己吃的日子，苏文芳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这也不奇怪，这些日子，她常常哭，一开始还是悲从中来，到后来，只是单纯的，无法控制地流眼泪，有时候还会一边笑，一边哭，这让那些医生更加确定——她确实是个疯子。
当初她之所以能够让那些人确认她脑子有病，是因为她做了一件事——她当着那些人的面，不戴面纱，笑嘻嘻地盯着他们，一只手，把那只假眼从眼睛里抠出来扔在地上，当球踩。
很多人当场就吐了。
说实在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过当时的她，生怕这么做还不够，还用手里那把刀继续戳自己那个没有了眼睛的血窟窿，然后，还把沾满血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吮。
估计当时在场的人都一定恨死她了，简直就是现场版的午夜凶铃，还有一两个胆儿小的，直接晕过去了。
在那之后，她的那只眼睛算是彻底废了，还发了炎，没有办法再植入义眼，做了永久性的眼睑缝合手术之后，那里，就变成了一个难看的凹陷。
反正她已经足够丑，再丑一些又何妨？
楼道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像哲涵。可是将近一个月以来，她已经听过无数次“哲涵”的脚步声了。
这一次，也不会是他吧。苏文芳苦笑。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闪身进来，又把门关上。她虽然是个传说中很危险的病人，但是她的手脚除了吃饭的时候，一直绑着，医生们也不会太害怕。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看她的脸罢了。
那个人似乎和一般的人不一样，慢慢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就不动了。
这个人的气息太过熟悉，倘若不是她已经不再抱希望，一定会以为，他就是哲涵的。
天还亮着，通风口有光射进来，苏文芳看对方不动，只得扭动身体，往对方那里凑了凑，仔细辨认着对方的脸——居然真的很像是哲涵的轮廓！
苏文芳很惊讶，自己的脸凑得那么近，对方居然并没有躲开，也没有表现出恶心，活着害怕的样子。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么，文芳？”
哲涵，是，哲涵的声音。
苏文芳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胸口一闷，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她笑道：“张大夫，您就别蒙我了，我虽然疯了，可不傻呢。”
孙哲涵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头皱起——难道她，已经看不见了？
苏文芳拂开他的手，敛了笑意：“晃什么！我虽然眼神儿不好，可还没瞎！”
孙哲涵冷笑一声，“没瞎？那你能认不出我？难不成你不是为了逃避故意伤害罪而装疯卖傻，还真的疯了？”
苏文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开口道：“你，真的是哲涵？”
啪——
孙哲涵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巴掌，用力太大，以至于对方的嘴角淌出血来。“哲涵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别用你那张贱嘴，污了我的名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竟还不肯说么？骗人很有趣么？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样，□□的滋味，很爽吗？”
苏文芳心下一沉。
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过，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和他的真实关系，会有什么后果。
如今，现实给了她最正确的解答。
眼前一暗，苏文芳抬起捆绑在一起的两只手，揉了揉眼。
光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来临。
自己这一次，应当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好不甘心呐。
“哲涵——”
啪——
这次打的是另一边脸。
好在，由于面部神经受损，苏文芳并没有觉得特别疼。
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苏文芳不敢再叫他，不是怕被打，只是，她有必须要说的话：“我，我是真心爱你的，所以才会瞒着你，你看，我哪怕舍弃自己，也要铲除所有想要伤害你的人，铲除所有想要阻止我我们在一起的人，你，能不能原谅我？哪怕你不肯等我出去，你能不能，不恨我？”苏文芳改为跪在床上，仰起脸，希望对方能够看出自己的乞求。
孙哲涵见了，开始是微笑，后来，渐渐演变成不可遏制的大笑。
片刻后，孙哲涵敛了笑容：“真是个又自私又下贱的傻女人。你以为，像我这样年轻英俊的男人，会真的爱上你一个人老珠黄，没有正经工作的女人？”
苏文芳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然而孙哲涵的精彩演讲，才刚开始。
“你以为，现实真的会这么浪漫？命中注定的邂逅么？愚蠢！我处心积虑才慢慢接近你，让你爱上我，为我做尽傻事，你知道吗？从我懂事起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再恨你，你知道吗？”
“你，早，早就——”苏文芳愣愣地，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对。没错，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你和我什么关系，知道我和你谈恋爱是□□，知道你曾经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骗人钱财，抛夫弃子，忘恩负义，知道你害我们父子回到村子里也被人看不起，我被其他的孩子笑话没人要，是野种，我爹被人说是窝囊废，喜欢上一个被千人压、万人骑的女人！你知道我们村子里小孩子最喜欢玩儿的一个游戏是什么吗？就是把我围在中间，让我脱了外面的衣服，头上系上两个小辫子，好让他们对着我，转着圈地轮流吐唾沫。对了，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叉开腿，让我从下面钻过去，要是动作不够快，被他们拦下，就要被他们骑在身上跑圈！”
孙哲涵说得有些激动，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渐渐稳了气息，又恢复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表现。
“这样说，你懂了吧，你遇见我，爱上我，都是我安排的，我知道你儿子是自愿接受他父亲帮助的，而且也知道他父亲一定不会告诉你，你儿子在哪儿，至于杀人，也只能怪你太冲动，太容易被人煽动了。还有那次车祸也是假的，受伤，自然也是真不了。”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那些护士给你换药拆线的！”
“谁说受伤必须是因为发生车祸的？”
“那后来，我，我——”苏文芳想到那个恐怖的夜晚，那些让自己痛不欲生的液体迎面泼来……不，不会的，如果真是……那，那就太惨忍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被人毁容，也是我安排的。只不过，没想到，”孙哲涵伸出手来肆无忌惮地摸着苏文芳残缺的鼻子，失去一只眼睛的眼眶，凹凸不平的皮肤，锯齿状的耳廓，“没想到会毁的这么彻底。”
“那你，后来，对我这么好，”苏文芳的声线有些不稳，颤抖着问出她心中所想，“都是为了让我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对，本来以为你知道我是你儿子以后，就会识相的自我了断，你我便都轻松，也省的连累人家岑寂被你刺伤外加折磨毁容。你也真是够狠的，居然弄瞎了人家一只眼睛。”
苏文芳紧紧咬住下唇，“她，岑寂，也是你——”
“没错，她虽然查到了你是凶手，却并没有用来威胁什么人，只不过还想查出到底是谁帮助你销毁了现场的证据而已，而且她也不缺喜欢她的人追求她，并没有对我特别情有独钟，更不会用给你恢复容貌这种事情来交换。你说你也够傻的，人家那里是医院，只要有钱做手术，怎么会需要什么条件来交换？”
苏文芳想到自己用刀子，那样伤害一个完全无辜的人，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沉默着。苏文芳平静下来，
“你接近我，认识我，保护我，照顾我，对我好，都是为了今天么？”苏文芳仰起脸，目光无焦距地，望着孙哲涵身后的虚空，扯动残缺干裂的嘴唇，轻声问道，像是还残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是。”孙哲涵毫不犹豫地答道，“你知道吗？我等着一天，很久了。每天对着你这一张让人反胃的脸，还要强作温柔笑脸，实在是一种折磨。说起来也挺有趣的，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特别不适应你这张脸，每次吃完饭，常常躲进厕所里，偷偷的大吐特吐。”
苏文芳轻声笑起来，嘴角仍旧歪向一边，“可，我还是喜欢你，爱你，我还是想再看看你，多希望我的眼睛能够再看见一次，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啊，让我看看你的脸。那样的话，哪怕让我立刻就死，也没什么遗憾了。”说着，苏文芳淌下泪来，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孙哲涵的方向，想要最后摸一次那张让自己爱入骨血的，俊秀温柔的五官。
孙哲涵一抬胳膊，不留丝毫情面地打掉了对方的手，尽管对方看不到，却仍可以想象出他脸上的憎恶和鄙夷：“别碰我，你这个变态的脏女人。和你有血缘关系，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是啊，我是个变态，我脏，而且，我还很贱，居然爱上一心想要害死自己的儿子，还怀了他的孩子。”
孙哲涵哼了一声，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感到诧异——这也是他曾经设想中，可能发生的——冷笑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你很快就会死了，那个孽种也活不下来。”
“你，竟一点都不心疼么？”
“你当初抛弃我们父子的时候，心疼过么？况且那个孩子生出来，十有八九要有身体缺陷，活不长，即便活下来，也是受罪，还不如早早死了。”
苏文芳笑的夸张而丑陋，片刻后，从容道：“动手吧，死在你手里，我不后悔。”
“别急，用不着脏了我的手，过会儿，会有人来接你出院，送你回家，等你到了家，自然会有人来杀你。”孙哲涵笑道，与来的时候不同，他毫不留恋，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走到病房外，再次锁上房门。
空气里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气息，苏文芳失神地喃喃道：“你，竟连我最后的这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都不愿满足吗？”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血色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