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并蒂莲》兰魔乱舞

6、第六章 镜花水月

　　已是深夜，但天空中还隐隐泛着落霞褪去后那抹妖艳的红色。月儿半羞半掩地遮住了俏脸，树林里沙沙作响。
　　一棵樟树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月光淡淡地照射在他身上，显现出一种朦胧的神秘。
　　他的一只手在月光下四处摆弄，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丝丝银线。
　　突然一阵劲风吹过，他往后一仰，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回过头轻笑：“你来啦！”
　　朦胧月光下站着的另一个人，铁青着脸，对他怒目而视：“我是来杀你的！”
　　“哎！”邵迎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妖艳如同天空的夜色，“我好心提供你救人的办法，你却倒过来要取我的性命。人，都是喜欢恩将仇报的吗？”
　　“呸！你那是救人吗？根本是在害人！你利用我，想要害死小颜！”圣阳一紧握拳头，早已气得脸色泛白。
　　“喂喂，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你的小颜死了没啊？没死吧！那我又何来罪孽呢？算起来，真正害她的，是你吧！”邵迎人轻眨眼睛，呵气如兰。
　　“你！准备受死吧！胆敢对小颜不利的人，杀无赦！”圣阳一顿时眼神一凛，一拳直朝他的胸口击去。
　　邵迎人微微一点足，向后飘去，圣阳一的拳头只擦到了他的衣服边缘，“哎呀哎呀，你还真是野蛮呢！”
　　圣阳一见一拳挥空，马上一个扫荡退直袭他刚落地的双脚。他除了精通灵术之外，拳脚功夫也不是盖的。
　　邵迎人依旧不慌不忙，还未着地的双脚轻轻交叉借力，再一次凌空跃起，化解了他的攻击。
　　“你……”圣阳一咬紧牙齿，心中不信就会打不倒眼前那个虚伪的笑面虎！
　　“饕餮！吃掉它！”他召唤出饕餮，在一旁冷眼观看。只要能获胜，何必管用的是什么方法！
　　“哎呦，好丑的怪物哦！还是昕颜的独角兽比较漂亮呢！所以说你是个野蛮人嘛，连式神都那么粗鲁！”嘴上虽然嘲笑着圣阳一，但是邵迎人脚下也并未停顿，左闪右闪地躲避饕餮的攻击。
　　“看你能一直躲到什么时候！”圣阳一冷哼。
　　就这样，一扑一闪地维持了快半小时，可饕餮依旧没有伤到邵迎人分毫，圣阳一的脸色不禁越来越难看。每次眼看饕餮就要扑到他，却一眨眼的功夫，人已身处在另一边，那是怎么样的功夫啊！
　　饕餮开始喘气，两只黄豆大的眼睛也开始黯然失神。
　　“哎呀，看来你的式神好像累了呢！说实话，我也累了，不如我们休战一会儿，如何？”邵迎人摇晃着手掌，为自己扇风。
　　圣阳一冷冷一笑，“正好，让我亲手来了结你好了！”他可是一直在旁边养精蓄锐，趁着邵迎人现在体力不支，正是突击的最佳时机。
　　“就凭一直在旁边纳凉的你？”邵迎人弯眉浅笑，似乎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圣阳一不禁怒火中烧，飞身向邵迎人袭去，正在这时，猛然发觉自己竟然浑身无法动弹，刚刚稍一使劲，身上竟然迸发出殷红的血丝。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邵迎人的银线所缠绕，根根银线宛如钢丝，沁入皮肤，流出鲜血。
　　“你……”好家伙，竟然在刚才的闪躲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线缠住自己，本来对自己的大好的形势，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我就叫你别激动，休息一会儿吧，你偏不听！那好，前面一直是你在攻击，这次说什么也该轮到我一回了吧！”邵迎人眼中的笑意一下子荡然无存，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代替，嘴角流露出一抹几近残酷的微笑。
　　他“喝”地一声，闪过饕餮，向无法动弹的圣阳一胸口一掌拍去，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看似一掌，却实为八掌，打得圣阳一脸连连后退，口中鲜血不断喷涌而出，身上像被撕裂般得痛楚。
　　“这是九环索命掌，你已中了我八掌，只要再接我最后一掌，呵呵，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他离圣阳一五步的距离，看着他痛苦万分又无法动弹的模样，有一股无法压抑的快感。
　　“噗——”圣阳一又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散涣，喃喃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竟然……竟然像古代的武功？”
　　“呵呵，我们主人正是千年前的高手，我们这些手下有他个一式半招也并不稀奇。”邵迎人抿嘴轻笑。
　　“你们主人……千年妖怪……”圣阳一断断续续地说道，鲜血流遍了全身，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中。
　　“一切都该结束了！”邵迎人笑盈盈地击出最后一掌。
　　看着他的掌风已吹起了自己的发鬓，圣阳一反而轻轻笑了，“小颜，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呢！”
　　眼看邵迎人的最后一掌已堪堪到了圣阳一的头颅，突然从中插入一只纤纤玉手，轻轻一掌便化解了九环索命掌的致命一掌。
　　邵迎人连忙后退几步，看向来人。
　　一抹红色的身影背对着他，长发飘飘，莲花香扑鼻而来。
　　圣阳一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口中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小颜？”
　　邵迎人也是一怔，但随后马上就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梦歌，你终于肯出现了？”
　　梦歌？圣阳一一脸疑惑地望着明明是昕颜的那张脸，昕颜怎么会是梦歌？
　　梦歌慢慢转过身，眼瞳红艳，神色幽冷，“你这样迫我现身，我还能避而不见吗？”
　　“我就知道，只要重创了展昕颜，你自然不会放着她不管的！”邵迎人拍了拍手掌，气定神闲地说道。
　　“你还真有脸说的出来，昕颜好歹也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竟然能狠心三番两次地算计她！你究竟还是不是人！”梦歌清冷地声音宛如冰山间冻结的岩石，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邵迎人闻言，咬紧了嘴唇，缓缓说道：“若不是你附在她身上，我又怎么会对从小视如亲妹妹的小颜痛下杀手！”
　　梦歌沉默不语，而圣阳一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他开始怀疑他自己是否真的了解昕颜了，她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她不是“翼”的人吗？怎么会和这些“翼”的敌对组织有关系？
　　“叫蓝曜出来见我！”梦歌冷冷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主人自会现身与你相见！”邵迎人恢复笑脸，盈盈笑道。
　　“哼，他倒挺会摆架子！也不问我是不是同意！”语毕，梦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邵迎人的颈项，眼神犀利而无情。
　　“你杀了我……也没用，主人不想见……自然就不会出现……”被扣住脖子的邵迎人艰难地喘着气，脸色也逐渐铁青，却依然笑着。
　　梦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缓缓放开手，“你或许能胜过圣阳一和昕颜，却是无论如何也胜不过我的！如果今天我要你死，你就绝对或不到明天。”
　　“我知道……”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惨白微笑。
　　“但是，为了昕颜，我绕过你一回！如果你下次再敢对昕颜和她周围的人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梦歌一字一句地冷冷道，随后一挥手，斩断了圣阳一身上的银线，点了他身上几处止血的大穴，挽着他起身飘然而去。
　　“是为了小颜吗？”邵迎人瘫坐在樟树下，望着朦胧的月光，心中有些苦涩，“可是为了小颜，就必须让你出来和主人做个了结，梦歌，你知道吗？其实我们谁也不想让小颜受到伤害，可是偏偏受伤最严重的每次都是她……”

　　被梦歌带回医务室的圣阳一，满脸的迷茫，依旧有些傻傻地看着明明是昕颜面容，却突然叫作梦歌的女孩。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问道，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
　　“如你所见，我是梦歌，不是你喜欢的展昕颜。拜你所赐，她受了重创，所以暂时沉睡在这个躯体内，现在由我来支配这个身体。”梦歌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淡淡地说道。
　　“你把昕颜给我叫回来！”圣阳一不顾畅音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倏地站起来，扯动了伤口，脸色狰狞，却依旧冲着梦歌大声吼道。
　　梦歌转过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最终靠的还是她自己。如果她不愿意醒过来，就只能一辈子沉睡下去。不过这也已经无所谓了，她的生命本来就快要走到尽头了，醒不醒来也没多大关系了。”
　　“不可以！”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相互看了一眼，圣阳一别过头去。
　　“梦歌，我好不容易才知道昕颜是我的妹妹，我妈也好不容易才知道她的女儿没有死！难道昕颜就不愿意再当面和我们相认一次吗？她这次拖着病体来明瑛学院，为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见她的亲人啊！”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明弘树，此刻终于悲怆地出声。他此刻真的好想好想，再见昕颜一次，希望能再次看到那甜甜淡淡的笑容。为什么老天就是这样爱捉弄人，有些东西明明就能抓在手里了，却在瞬间流走了，流得什么也不剩，空有惆怅与无尽的惋惜。
　　“你跟我说没用，我不是昕颜，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哥哥。”梦歌冷酷地看向明弘树，不带丝毫感情。
　　明弘树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眸，终于意识到，她是梦歌，不是昕颜啊！现在的昕颜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安安静静地睡在她的身体里。怎么办，昕颜？怎么样才能把你唤醒呢？
　　“梦歌，无论小颜是否能醒的过来，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呆在明瑛学院，以小颜的身份？”褚枫迎风而立，若有所思。
　　“为什么？”梦歌斜睨褚枫，她一向不喜欢被被人束缚，更不会轻易听别人的话语。
　　“这段时间，学院内已经发生了很多不平常的事情，如果此刻小颜再消失，那岂不是会更加恐慌人心？你是小颜的朋友，应该知道她对她母亲的学院也十分的重视，不希望它发生任何事。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必要时也可以帮忙。”褚枫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哼！”梦歌冷哼一声，“你都说了我是昕颜的朋友，我能不帮她这个忙吗？褚枫，你果然厉害，一句就抓住了我的要害。”
　　“过奖过奖！”褚枫对着梦歌浅笑。
　　“那暂时就这样吧！在小颜回来之前，就让我们来隐瞒梦歌的身份。”畅音笑眯眯地说道。
　　“事情怎么会这样？”圣阳一怅然若失地瘫坐在地，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昕颜啊，他的天使啊，真的就这样消失，永不再现了吗？

　　第二天的学院像往常一样热闹喧腾，大家依旧过着自己的璀璨生活，谁也不知道这灿烂的背后是多么的黑暗。
　　明夫人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一早就不顾家人的劝阻，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跑到昕颜面前，一把激动地抱住了她，快得连弘树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明夫人哭得是泪眼婆娑。
　　梦歌轻轻推开明夫人，淡淡地说道：“伯母，请自重。”
　　明弘树看到梦歌已经皱起了眉头，也连忙拉开母亲，“妈，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只有我一个儿子啊，又从哪里来的女儿？”
　　“不，不是的！她是你妹妹！是你的亲妹妹啊！”明夫人见女儿不肯认自己，还以为是在怪自己，更加伤心欲绝，“当初我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啊，可是有个算命术士说两个里面只能选择一个，否则将来两个一个也活不成啊！我没办法，才只好舍弃了你。可是我不忍心杀死你，只好暗中托人送到孤儿院，可没多久，就听说那家孤儿院失火，你就失去了踪迹。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和弘树两人都活得好好的！”
　　“算命术士的话你也听？”弘树第一次听到母亲亲口讲起往事，不禁又惊又怒。
　　“我和你父亲的命都是他救的，我们当然相信他。而且他还会法术。”明夫人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可是为了取得儿子女儿的谅解，她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是不是叫蓝曜？”梦歌的眼神很奇怪，闪着微微的红光，看得明弘树心里很不安。
　　“是啊，你怎么知道？”明夫人诧异。
　　明弘树心里猛然一怔，又是蓝曜！
　　原来蓝曜在他们出生前就已经开始作祟了？昕颜被抛弃的命运是他一手安排好的？蓝曜简直太可怕了！
　　“那个混蛋！就是不肯放过我！”梦歌突然抱头尖叫，吓得明夫人一时忘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她。
　　明弘树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了，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挽回，至少现在还能补救！绝不能让蓝曜的奸计得逞！”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他过得舒服！”梦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犀利，口气冷得更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听了冷彻心肺。
　　“小颜？”明夫人胆怯地小声叫道，她不知道为什么上次看起来还是那么亲切，而且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女孩，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酷无情。
　　“妈，今天昕颜心情不太好，所有口气有些冲，等过一阵子我再带她去见您，好不好？您先回家休息吧！”明弘树轻笑着搂住明夫人的肩头，示意梦歌说些什么。
　　“啊……是的，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有什么事的话，下次再聊好了。”梦歌接到明弘树的暗示，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语气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明弘树见状只能苦笑。
　　“那好，我今天有些失态，吓到你了吧！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约个地方再慢慢聊好了！”明夫人擦干眼泪，笑着握着梦歌的手。
　　看着明弘树拥着明夫人离开的背影，梦歌抚额望天，小颜，你真的不愿意再出来了吗？还是你意识到什么事，不敢面对而已？
　　天上白云朵朵，悠哉悠哉地浮动着，某个地方的灵魂也似乎微微动了一动……

　　虽说答应了褚枫暂时呆在明瑛学院里当昕颜，可是要她像昕颜一样整日在课堂上发呆为乐趣的话，她可受不了。明弘树说他会帮老师请个假，她可以在校园里四处逛逛。
　　以前金黄色的落叶，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萧索，一切都仿佛没有生机。微风吹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在地面上轻轻旋转着。
　　梦歌沿着校道一路漫步到池塘，池塘里已不复夏日的盛况，莲花都已凋零，只有一些水草还在水中摇曳。她撩起裙摆，席地而坐。
　　天蓝得出奇，水绿得惊人。
　　似乎在很久以前，在一个明朗的夏日，有两个人曾在一片莲池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依稀可以看见，他们背靠着背，都轻扬起头望向明媚的阳光，船只穿梭在满是莲花的池塘中，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两人的唇边都带着幸福的微笑，眉角微微扬起，满足溢于言表。
　　而后时光飞驰，在一个萧索的秋日，女子一脸哀伤地独自坐在莲舟上，穿梭在早已没有莲花的莲池，鲜血顺着手腕上缓缓流入莲舟中，触目惊心。最后，她对着苍天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纵身跃下莲舟，翻入池中，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过了一会儿，池中又恢复了平静。然后，便看见凋零的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奇迹般地绽放开它那美丽的花瓣……
　　梦歌猛然惊醒，刚才似乎作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梦里有过去的自己，也有过去的那个他。
　　斗转星移，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遭到背叛后无法承受的梦歌，而他也不再是千年前会温柔对她微笑的蓝曜了！
　　蓝曜，是恶魔的代言词！他欺骗了自己，骗了她的灵力，骗了她的感情，更骗走了她的心。所以，她只能自己走向灭亡，才能得到救赎。
　　每一生每一世，蓝曜都苦苦追寻自己的踪迹，只是她一直不肯现身而已。而这一世，到了展昕颜身上，却因为相同的磁场关系，使两人出奇得吻合，可以交替灵魂。而昕颜更是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有着通灵师的能力。
　　在昕颜十岁那年，因为被人虐打地痛晕过去，几乎一命呜呼。那时，她出现了，并将她暂时隐藏起来，好好休养。
　　然后，她便见到了蓝曜。
　　那只是一缕飘忽的灵魂，并没有实体。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看来即使他偷了自己的全部灵力，却依旧不能做到他梦想中的长生不老。想到这里，梦歌就觉得非常痛快。活该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就是报应！背叛她的报应！
　　她不记得当时蓝曜对她说了些什么，因为她正在一路逃亡中，蓝曜的魂魄只是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似乎要唤住她，要说些什么。可是，她都没有理会。她只是想早些把昕颜带出这个人间地狱！
　　凭着自己卓越的轻功，梦歌轻而易举地就打败众人，逃出了恶魔的领域。回过头，蓝曜并没有追出来，或许是那样的灵体不能见光吧！
　　因为打斗耗费了大量的元气，她勉强拖着破碎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行，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然后又再度回到昕颜的躯体内。
　　那次，昕颜被“翼”的人找到，并带回去精心照顾，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因此认识了褚枫、畅音等人。
　　蓝曜，不知道10年不见，你再次出现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不会连灵体也很难维持了吧！梦歌好想放声大笑，蓝曜，再次相见，我必将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来弥补我千年来不安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