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温柔》小珍妮

13、Vol.13

　　沈爵家。

　　当顾儿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沈爵斜倚在她的枕边，费力地用仅有的一条手臂撑着整个身子，摇摇晃晃艰难地维持着平衡的样子。

　　他显得很疲惫，咬紧牙关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两条细弱的病腿软塌塌地搭放在床沿，时不时带起一阵小规模的痉挛。

　　见她醒来，他明显地开始慌张起来，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这样不累么？”顾儿歪着头，看看停在一旁空空荡荡的轮椅，再看看倚在她身边一脸慌乱的沈爵，颇有些疑惑地问他。

　　“我……累。可是，我不想像早上那样，再眼睁睁地看着你跑掉。你知道的，我行动很不方便，我怕我坐在轮椅上，离你太远，会来不及拉住你。”沈爵对她说了实话。

　　“那么你认为，你这样，就能拉得住我吗？”她望着他的眼神里，隐隐地闪过一丝狡黠。

　　然后她迅速地坐起身来，敏捷地跳下床。

　　沈爵只好抬起右手试图去拉住她。但他已经撑坐了太久，手臂早已麻木，一时竟无法自由活动，反而臂弯一软，整个身子都歪倒在床上，孱弱的双腿感受到突然的震动，也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却无暇顾及自己浑身的不适，再次挣扎着撑起身来，对着顾儿急急地喊：“别走，听我解释，别走，求求你。”

　　他没有听到她说话。却看到她走到自己的身边，抱住自己不停颤动的双腿，温柔地安抚着，直到它们完全平静下来，然后脱下自己变形的双脚上早已松脱的鞋子，将自己的腿捧放到床上，再扶着自己的腰和背，帮助自己坐直，接着拿过枕头，垫在自己的身后，让自己倚上去。

　　“这样会舒服一点吗？”做完了这一切，她问他。

　　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将身子向前探了探，趁着她还站在自己的身边等自己回答的时候，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右手。

　　她故意嘟起嘴，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被他拉住的手，不安分地挣扎。

　　他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不要走，听我解释，好么。”他低声对她哀求着。

　　她终于忍不住望着他笑了，大大的眼睛柔柔地弯成半月形，嘴角边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朦朦胧胧地醒来，看到他辛苦地撑着身子守在她身边的那一瞬间，就把所有的不接受和不原谅都抛开了。

　　她没有办法对他生气，对他抱怨，更没有办法再次转身离他而去。他虚弱疲惫的样子，就像一片柔软无边的沼泽，让她深深地陷了下去。

　　她甚至已经不需要他给她任何的解释。因为此刻的他正紧紧地拉着她，哀求着她留下来，因为他因为害怕她离开而表现出的惊慌是那么的强烈而真实。

　　她相信他。

　　她相信他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是有苦衷的。她相信他是爱她的，是在乎她的，所以她愿意不问一切地原谅他。

　　于是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覆住他一直没有放开的右手，认真地对他说，“不要说”。

　　感受到从顾儿的手心传来的温暖，沈爵才从她绽放出的那个俏皮又甜美的笑容中回过神来。

　　“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我么？”他俊秀的眉毛忧郁地皱了起来。

　　“沈爵。”她叫他的名字，然后为了给他安全感般地向他靠近了些，“你爱我吗？”

　　他拼命地点头，却揣摩不透她的意思。

　　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保护她。

　　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才自卑地把对她的感觉全都隐藏了起来。

　　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才失去理智地错怪她，欺骗她，报复她。

　　可是，他爱她，她就会原谅他，就会留在她的身边吗？

　　他出神地想着，没有注意到她可爱的脸蛋突然凑近了他，然后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柔软的唇瓣紧紧地贴着他干涩的嘴唇，轻轻地啃噬着。

　　他猛地一颤，睁大了双眼，看到的，是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微闭的双眼，和卷翘的睫毛。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揽住她的身体，让她趴卧在自己的身上，深深地吮吸着，舔舐着，眼神渐渐迷离。

　　这一刻，他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到无法呼吸。

　　却又是如此甘愿，就此停止呼吸。

　　夜色浓郁。

　　无尽的缠绵终于告一段落，顾儿倚在沈爵的怀里，牵起他的右手，将食指放进嘴里顽皮地吮吸着。

　　“爵，答应我，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好不好。”她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地问。“我知道我们的过去，一定有许多的不愉快，既然现在我忘记了，就请你不要告诉我。就算是我自私吧，我只想要我们的现在和以后。陪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点头，将手臂缩了缩，把她又圈紧了些。

　　“你会对我好的，会一直爱我的，你再也不会骗我了，对不对？”她也不放心地把他的手臂又抱紧了些。

　　“对。我会好好爱你，一直爱你，只爱着你，再也不骗你。”他亲吻着她柔软的头发，郑重地向她许诺。

　　幸福回来得如此轻易又如此突然。抱着她，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

　　他闻得到她身上飘来的阵阵清香，那么温和，那么熟悉，似乎，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他踟躇着，犹豫着要不要把她醒来之前发生过的事告诉她。

　　要不要告诉她，他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特地请来他的私人医生为她做了检查，而那个医生离开前告诉他，她怀孕了，而且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有将近三个月大了。

　　那个孩子，是阿笑的吧。近几个月来，她一直都和阿笑住在一起，也许他们……反正，不会是他的。他的生育能力早就被医生判了死刑，他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不想告诉她，至少，不要让她那么快知道。

　　他怕她再次离开他。

　　他不是不相信她对他的爱，他只是担心，善良如她，也许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委曲求全。

　　可是他答应过她的。再也不会欺骗她。

　　“顾儿，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对她开了口，“其实……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吗？”

　　“什么？”她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我……怀孕三个月了？”

　　原来，她怀孕了。难怪她的ABC好几个月没有来，难怪她最近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硬了。

　　“你是不是和阿笑……”这个问题，是那么难以启齿，但他又是那么想知道。

　　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我没有！他从来就没有勉强过我！”不等沈爵说完，顾儿便急急忙忙地打断。

　　“那这个孩子是……”他继续追问。

　　“是……”她揪着头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以为，会是你的……”

　　“那就当是我的吧。”他安慰般地握了握她的手。

　　他想，她只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承认罢了。他并非不介意，但就算有错，那也是他一个人的错，只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她是无辜的。

　　只要她不离开他，只要她回到了他的身边，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