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暖》艾哟薇

5、萧染往事

　　天上人间。
　　朱门紧闭，灯火通明。
　　大厅的桌椅已经撤了，换了厚厚的金丝羊绒毯铺着。上面设了软榻，榻上有琉璃矮几。暮染春晖四人或坐或卧，身边脚下是一众少女奉茶倒酒。秦暖阳靠在软榻上，有木组的姑娘剥葡萄，有火组的姑娘捶腿揉肩，还有人拉着她的小手摸啊摸啊，
　　“阿染，专心看戏”，秦暖阳抽手，目不斜视，
　　白玉台上正在上演秦暖阳自导自编的舞台剧《两只蝴蝶》，专门请了城里最好的戏班子排了近一个月才好。第一次彩排的时候，春芽擦着红肿的眼睛对她说，阿染王爷的未来有希望了，秦暖阳心情大好。
　　“戏不如你好看”，萧染拉过小手，继续吃豆腐，
　　“排了一个月，看看”，循循善诱之，
　　“真的吗，暖阳？你为了我排了一个月的戏？”，短袖王爷眨巴眨巴眼，“暖阳，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对你一样好。不，比你对我还要好！”
　　这是重点吗？秦暖阳看着萧染眼里一本正经的真挚，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涩，很想来一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阿染”...什么的。
　　“是啊，为了你我是煞费苦心啊...”秦暖阳目光移回台上，自嘲般的说道，思绪却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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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正月份，天气异常冷。前一天晚上是上元节，才子佳人纷纷出门赏灯，没料中途下了大雪，夹带着大风，把一个好好的相亲会毁的一塌糊涂。秦暖阳怕冷，在回暖阁的床上窝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听春芽说起这件事。春芽说这件事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可爱的让人想冲上去捏两把，只是嘴唇有些发紫，大概是冻得。春芽说这孩子应该是外地来的，赏灯的时候突遇大雪跟亲人走散了，在天上人间门外坐了两个时辰，春芽看他可怜就把他带进来安置一下，这是秦暖阳和萧染的第一次相遇。
　　“家人呢？”，秦暖阳半躺在榻上，用手支着头，问道，
　　“.....”
　　“哪条道上的？”
　　“....”
　　“姓谁名啥？”
　　“....”
　　“春芽，扔出去”，秦暖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要！”，少年迈前一步，脸有些微红，眼神里有一丝慌乱，“能不能请你，暂时收留我几天？”
　　秦暖阳闻言斜眼打量一番少年，帅哥坯子，但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打扮，头发吹的有些乱，脸红扑扑的，上齿咬着下唇，眼睛还不时的往秦暖阳这里瞄一眼。靠，□□啊。
　　秦暖阳不说话，少年迈前一步，声音带了些急切，“本..我以后会报答你的”。见秦暖阳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又说道：“叫我做什么都行。”
　　秦暖阳扬扬眉，嘴角微翘，“做什么都行？”
　　“嗯，什么都行。”少年眨巴眨巴滴溜溜的黑眸，目光中透着殷切，
　　“唉...”，秦暖阳叹一口气，“看在大家都是帅哥的份上，我就收留你几天。”少年大喜，“不过，我这里不养闲人，待会你跟着春芽去月组报道吧”。
　　“老板...他是男的..”
　　“你让月姬看着办吧”
　　“是...”
　　少年跟着春芽出了门，门关上之前回头向秦暖阳递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秦暖阳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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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秦暖阳出门，准备叫几个姑娘上来搓几圈麻将。门刚打开，就见从对面楼梯口冲出一个身着海棠红纱裙的小人儿，正沿着回廊狂奔，身后追着几个月组的少女。小人儿跑到秦暖阳房前，一头扎进秦暖阳怀里，后面的少女抬头见是老板，便停下脚步行礼。
　　“你们先下去吧”，秦暖阳盯着怀里微微发抖的少年，心里有丝了然。
　　“是”。
　　秦暖阳拉着少年的胳膊进了屋，自己找了软榻躺着，少年垂首站在榻前，沉默不语。
　　“找我有事？”
　　少年忽然抬头，秦暖阳微微愣住，随即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月姬啊，下个月该给她涨工资了。
　　少年的脸本就长的俊俏，现在被月姬画了淡妆，唇红齿白，柔媚里带了丝英气。身上着了海棠红的罗纱裙，外面罩素乳白色绒绣花袄，衬得愈发娇艳，头上却只是粗粗地编了一个麻花辫，搭在胸前，中和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自然。
　　现在少年的眼里驻满了晶莹，竟然透出几分梨花带雨的柔弱，还有，幽怨。秦暖阳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不断暗示自己，你不是怪蜀黍你不是怪蜀黍，开口问道：“月姬点了你哑穴？”
　　少年点点头，低头，几滴水珠掉到衣衫上，迅速不见。
　　“你...”秦暖阳顿了顿，说道：“我这里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少年低下头，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应该说过，我这里不养闲人的。”
　　少年身子一僵，抬头望向秦暖阳，后者给了他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
　　卖，还是不卖？
　　长久的沉默。
　　少年打破了沉默，他转身，缓缓走到门口，身子有些摇晃。他将手搭在门把上，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哗啦打开门，迈步而出，
　　“等等”，秦暖阳轻笑出声，少年的脚步顿了顿，
　　“那个...本来就是想逗逗你，才把你送去月组。好像有点过了，啊哈哈...”秦暖阳干笑几声，有些尴尬的理了理头发，少年回头，眼神里有丝不置信。
　　“你若是还想继续留在这里，我身边正好缺一个小厮，你...”
　　少年忽然上前抓住秦暖阳手臂，使劲点着头，然后扯了秦暖阳的右手平摊着，用手指在上面不断写字。秦暖阳点点头，给了少年一个抱歉的微笑：“好了好了，知道你愿意。”少年用袖子擦擦被泪水冲刷的惨不忍睹的脸，回了秦暖阳一个她一生之中见过的最璀璨的笑容。

　　少年告诉秦暖阳，他叫阿染，一尘不染的染。秦暖阳异常兴奋，因为她知道以后搓麻将终于不用三缺一了！
　　但秦暖迅速悲催，因为她发现阿染是个呆子，异常呆。他会一天到晚对着秦暖阳眨巴着漆黑的眸子扮可怜。他会打着打着牌睡着，还会悄悄的趴在秦暖阳耳朵上问，你要什么牌？他会得意洋洋的告诉其他三个人，我就不告诉你我要胡幺鸡。他会悄悄看一些郎中，咨询一些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却不肯问秦暖阳这个身边的“男人”。他会把自己收拾的像个...怎么说呢，当他终于把自己摆弄好之后，秦暖阳会给他一个小碗，让他一天都蹲在天上人间门口，挣些外快。
　　于是秦暖阳愤怒了，她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小猫小狗，要帮它刷毛，要喂它吃东西，要哄它睡觉，但是一对上它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却发不了脾气。秦暖阳每天起来都暗示自己，把它扔掉把它扔掉。但是睁开眼睛，阿染还是会蹲坐在门口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看着她，等她帮他梳头。
　　“阿染，我是男人啊，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粘另一个男人”，秦暖阳边梳头边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你咨询的那个郎中是断袖，你千万不要听他的啊。下次我去砸了他的摊子好了。嗯，就这么决定。”
　　但是当秦暖阳想起来要去把那个摊子砸了的时候，阿染却消失了，再出现，已经是东海郡王萧染。之后的很多年，秦暖阳都觉得就是当初那个半瓶子醋的江湖郎中，把大好青年萧染变成了一个断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