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到尽头》相思引

14、第 14 章

　　黄时来的时候正是周五，他没有开车，坐了出租车来，手上提着很多东西。杨逢棋帮他开了门，看到他手上那一大包，微微好奇。沈玄正蹲在草地里，手中拿着水壶，正在浇花。他看到黄时，站了起来，脸露欣喜，“哥。”
　　黄时走过去揉揉他的头，笑容有些勉强，“头怎么样？还痛不痛？”
　　杨逢棋答道：“这段时间比前段时间痛的次数还频繁些，只是时间没有那么长。”又皱了眉头，“但是他的反应能力越来越慢了，有时候还会忘记一些东西。”
　　黄时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拉着沈玄进了屋。杨逢棋去帮他们准备饮料，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果汁，又温了一杯牛奶，走出厨房时才发现两人已经没有在客厅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四处看了看，上了楼梯。
　　沈玄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透着灯光。杨逢棋靠近，想敲门，想了想，又转身下了楼。
　　他们也许有什么话想说吧，不便打扰。
　　下了楼梯，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随便点了一家门户网站，上面的头条娱乐新闻让他蹙眉。
　　“当红艺人杨逢棋手携男子入面店，怀疑是其同性恋人。”
　　下面的黑字详细的描述了某个下午，杨逢棋拉着沈玄进入拉面馆的事，旁边还配了好几张照片，他的眼眉在镜头下看的清清楚楚，他紧握着沈玄的手的画面，更是被放的无限大。
　　揉了揉额角，疲惫感涌入心头。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去，助理和经纪人都打了多次电话，让他出面澄清。网上已经闹的风风雨雨，许多人发帖质疑此事的真实，还有人表明态度称得知此事感觉很恶心，更多的人是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解释？
　　杨逢棋想笑，觉得这些东西就像一个笑话，更多的是心内觉得坦然，这件事曝光于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他只要沈玄在身边，其他的，他无所谓。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黄时才带着沈玄下来，杨逢棋看到牛奶凉了，便又去温了一次。等他走回客厅，看到黄时脸色平静，沈玄坐在他旁边，抓着他的左手，脸上有些不安。
　　将牛奶递给沈玄，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过来。黄时对着杨逢棋笑笑，开口说：“杨先生，多谢你照顾沈玄了。”
　　杨逢棋看了眼沈玄，眼光一闪，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寒意，“你要带他走？”
　　沈玄在乖乖的喝牛奶，已经放开了抓着黄时的手。黄时摸了摸他的头，“不会。”
　　杨逢棋松了口气。
　　黄时靠在沙发上，半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了眉骨，眼睛却极亮，像黑夜中的星辰。“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本来很早就要走了，但之前沈玄病着，我要照顾他，所以只能留下来。现在他有你，我放心了。”
　　杨逢棋一愣，“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黄时笑笑，有些无奈。他低下头看沈玄，手指在他头发上扒拉了几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语气有些悲凉，沈玄突然抬起头来，大声唤道：“哥！”
　　“嘿，以后好好生活，照顾自己。”黄时对上他的眼睛，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MP3塞到他手上，“杨先生说你原来那个坏了，修不好，买新的又不要。我重新买了一个，里面的东西也跟原来一样……”
　　沈玄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思维的速度跟不上他说话的速度，所以难以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黄时吸了吸鼻子，“臭小子，我还真舍不得你呢。”他偏过头去对杨逢棋笑，“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没现在这么瘦，有些黑，眼睛亮，我带着他做了很多事。他打架挺狠的……”
　　杨逢棋脸色有些动容，“沈玄不会打架。”
　　他语气轻淡，却说的坚定。
　　黄时也不反驳，“我也只看过一次。那次要不是我们拼命，早就躺地下了。”

　　沈玄似乎听呆了，脑子里被各种话充斥，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明明觉得每句话都很简单，应该懂，可是就是听不明白。
　　杨逢棋挺直了身躯站着，双手插进了口袋，眼镜下的目光垂了下来，盯着沈玄，“他为什么愿意跟你拼命？”
　　他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语气极淡，“你不是沈玄的亲哥哥，他家里只生了他一个。他为什么愿意为你拼命？”
　　黄时看了看屋外，“我让他妈妈多活了三年。”
　　杨逢棋怔住。
　　黄时吐了口气，“他爸妈出了车祸，在他高考的前一天。他说，是因为傍晚的时候他想吃鱼，他爸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妈妈去镇上买，回来的途中被大货车撞上了。两个人都还有气，他爸爸抢救了一个月，去世了。他妈妈还有几分希望，但是缺钱。”
　　沈玄全身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听到“车祸”这两个字还是别的。杨逢棋不忍心，想不让黄时说下去，黄时却抓紧了沈玄的手，继续说：“他贱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土地，还拿了他爸妈给他上大学存的钱，都不够。他去卖过血，去工地打工，但都是杯水车薪。他村里有个人我认识，把他带到我面前，我给了他钱。”
　　杨逢棋胸口闷的难受，想大口大口的吸气，“你为什么愿意帮他？”
　　“因为我跟他是一类人，我那时候有钱，没地方花，就当做善事。他妈妈在医院捱了三年，最后也不幸辞世。”黄时整个表情都从容，明明看起来很年轻的脸，却突然觉得沧桑无比。
　　沈玄还在抖，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咬着。黄时拍拍他的背，抬起头来，“你不要怪他那些年没有找你，太庞大的医疗费，让他压力很大，他不希望你也来背负。虽然我曾说过我不要他还我钱，但是他不愿意，每天除了跑医院就是去工作。”
　　杨逢棋眉峰皱的拧成结，“他为什么会坐牢？”
　　“我惹上了麻烦，他替我抵挡之前报了警，我们被打的半死时警察赶来，把我们抓了进去。对家在官场上很有势力，所以我们坐了牢，坐了五年。”
　　杨逢棋还是挺直身躯站着，额头上却有些细密的汗，眼睛死死盯着沈玄，像是想要看穿他那么多年承受的压力和重担究竟有多少。看了好一会儿，又闭了闭眼，全身因无力而虚脱，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

　　黄时看着他这副景象，“在心痛吗？”
　　杨逢棋点点头。
　　黄时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以后拜托了，好好照顾他。如果有人来找他问我的事，请帮忙回绝一下。”
　　杨逢棋说：“你出去……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吧。”黄时笑笑，嘴角闪现讽刺，“前些时间听说，当年那对家已经被双规了。”他恢复满脸轻松的样子，摸了摸沈玄的头，“我走了。”
　　沈玄看着他走出去，黑色的丝质衬衫裹在他身上，显得很瘦，他双手放在口袋，顶着阳光出了门，那一刹那间，沈玄突然叫道：“哥……”
　　黄时没有回头，伸出手挥了挥，继续往外走。
　　沈玄怔怔的，看着黄时消失在视线中，努力想要让思想变得清明，只是愈用力的思考，头脑里面的东西更混乱，最后只能模糊的喊一声“哥”。

　　高考的那一天，杨逢棋早早的就起了床，杨爸爸早就去学校了，杨妈妈准备好早餐，脸色紧张。杨逢棋难得的笑了笑，“妈，我准备好了，别担心。”
　　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进了考场，他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沈玄，想着也许他跟自己不是一个考场，便放下心，安心的等卷子发下，审题，答卷。
　　考试无比的顺利，很多题目沈玄都帮他复习过，再加上他存着要跟沈玄上同一个大学的心，勇气倍增。
　　等考试全程结束，他待在学校等沈玄出现，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想着沈玄兴许是去老房子那里了，便兴冲冲的往那里跑去。
　　夕阳将影子拉的老长，他在胡同里跑着步，他的影子在墙上跑着。他想到快要见到沈玄，心情愉悦的飞扬，那影子便也像在笑。
　　院里的葡萄藤已经爬的很多了，连井旁边也缠了一些过去，杨逢棋推开沉重的木门，往楼上跑，木梯“吱呀”作响。上了楼，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没有沈玄。
　　杨逢棋怔了一下，心房瞬间有些空，他想了想，又往楼下跑，从书房到厕所都找了个遍，都没有人影。
　　心中有强烈的愿望想要看到沈玄，他放下自己带的东西，关上大门，关上院门，又往学校跑去。
　　学校不算很大，他从正门开始走，弯弯绕绕经过教学楼食堂实验楼女生宿舍，走到男生宿舍楼前，上去，打开自己宿舍的门。
　　里面有人弯着腰在叠东西，杨逢棋欣喜的叫道：“沈玄……”
　　那人回过头来，却不是沈玄，“棋子，你找玄子啊？”
　　杨逢棋点点头，语气有些焦急，“你看到他了吗？”
　　“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那人摇摇头，“说不定他考完就回去了吧。”
　　不可能。
　　杨逢棋在心里回答一声，转身就走，身后那人叫都叫不住。他下了楼，遇到班上的同学就问一声，但高考已结束，学校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他走了几圈，都没有看到沈玄。
　　天色越来越黑，他拖着疲惫的双腿往胡同口走，脑海中想着沈玄的笑脸，想着沈玄也许现在已经回来了，顿时又有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