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篮子]双生》年唯

7、温存

　　“哈呀，现在坐在这里的要是绫女的话就好笑了呢，那家伙是完完全全外貌协会死忠啊。”
　　“不要做这种不可能成立的假设。”
　　“既然是假设又有什么关系呢，等他们发现我们失踪来找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来消磨下时间也不错呢。”
　　“……不是什么好提议。”
　　“啊，是吗？不如我们来聊聊吧？”
　　“……”
　　“到了晚上大概山里的狼就要出动了。”
　　“……”
　　“啊，雨停了，一会就会出月亮了吧。”
　　“稍微……安静一点不行吗？”慊人瞥了一眼这个被她无视良久自娱自乐的家伙。
　　“可是在这种地方太安静不觉得会很恐怖吗？”
　　这种话，貌似应该由女生来说吧？慊人这样想着，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性别问题本家之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你……”
　　“嗯？什么什么？”终于引起对方注意的紫吴很积极地凑来准备接她的话头。
　　慊人的话在喉咙当中一转，想了想，还是换了种说法：“我想问一些关于……草摩家的事情。”
　　“哦，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这个……”这种问题要怎么问出来？还在思索的她忽然感到鼻间一阵瘙痒，立时打了个喷嚏。
　　“阿嚏！”
　　紫吴终于收起一直以来随意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着凉了吗？”
　　慊人吸了吸鼻子，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还是道：“没事。”
　　“该死，我竟然给忘了……”看到慊人身上湿透的衬衫，紫吴带着懊恼小声地嘟喃着，但是她没有听清。
　　“什么？”
　　“没什么。”紫吴应道，一边盯着慊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大手一伸拉过她的胳膊，原本跪坐着的她一个不平衡差点撞上紫吴的肩膀。
　　“喂！你……”
　　“过来。”紫吴不容分说，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腰，直接将她揽进怀中。
　　用手抵着他的胸膛，慊人抬头有些气急地道：“你干什么！”
　　似乎轻叹了口气，紫吴低柔了声道：“至少先靠着我，否则风一吹就非感冒不可了。”
　　慊人皱了皱眉用手撑开两人的距离，想要起身：“我没事的……”
　　“不可以呐。”手下的劲加大，语气中虽然还透着温柔，可是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将慊人圈进怀里，任她挣扎也不放手。
　　“喂！！”
　　“如果你还想我受的伤再重一些的话就请继续吧。”
　　一句话把慊人所有的动作都封住了。
　　好吧，是她理亏，紫吴这一脚正好踩在她的软肋上——不愿欠人，于是乖乖地遂了这家伙的心愿，趴在他身上装石像。
　　“呐，这就对了嘛。”紫吴像是奖励小猫一般摸了摸她的头，慊人叹了口气，虽然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一块很不舒服，但是他的体温却直接温暖了她略显冰凉的身体，所以那一点不舒服很快就被忽略了。
　　夏夜归夏夜，可是刚淋过雨而且还是在山中，气温并不是外头可以比拟的。
　　奇怪的是紫吴那张聒噪的嘴也就此闭上了。
　　心跳声果然是最好的催眠曲，慊人迷迷糊糊地想要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觉得好笑拉起了唇角一边开口：“……你就不怕产生什么奇怪的误会吗？”
　　“……欸？”紫吴似乎是没有理解她的话，不过半晌后她似乎听到他的笑声以及一句模糊不清的回话。
　　不过她没听清的更多原因是，从坡上传来了个声音，里头的焦急与担忧显得如此清晰。
　　“慊人！”
　　*
　　苏醒时感觉的不再是身上那黏糊糊湿嗒嗒的衬衫，而是干燥柔软而舒适的床单及被子。
　　眼珠转了转，她想作个深呼吸，可是明显感觉到鼻子的不通畅，随即也感受到了自己似乎不太正常的体温。
　　果然……还是感冒了吧……
　　慢慢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与华丽的吊顶灯，这里是她的卧室吧。
　　适应了一下房间中的光线，慊人扭转了下脖子想要起身，但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虽然右手盖在被子下，但是明显上头还握着另一只手。
　　右边？
　　她向床的右侧看去，那温暖的绛红色便跃入了她的视线。
　　是红野，现在似乎是熟睡了，趴在她的床沿上，一只手枕在脸下，另一只手则伸入被褥中，现在正被她握着。
　　心下似乎有什么慢慢涌出，百转千回。
　　少年的脸上还带了一点稚嫩，但是他的睡颜安静而平和，一如他往常那般，只要看着他，她似乎就可以从中得到一点慰藉。
　　慊人没有发现她现在的表情是多么温柔，从被褥下抽出左手，慢慢坐起身子而小心不吵醒红野。
　　室内一片宁静，她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发。

　　“你现在还是乖乖静养比较好，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这么快就起身活动。”

　　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慊人指尖一抖，顿时石化，然后极其机械地转头。
　　与波鸟的淡定相比，她就显得非常不淡定了。
　　“不出个声会死啊混蛋！”
　　波鸟的惊讶向来很少直接表现在脸上，现在也是一样。
　　感觉空气有些奇怪地僵硬了，慊人才发现她刚刚下意识暴出的那句话给面前这个人带来的冲击不算小。
　　翻翻白眼，慊人忍不住腹诽，自己这是怎么搞的。
　　波鸟也仿佛无事一般，走到床边淡定地量完体温，淡定地道：“张嘴。”
　　配合地张开嘴，慊人打算选择性遗忘掉刚刚的事情。
　　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波鸟检查完毕，松开手，倒了杯水在桌上，一边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波鸟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还趴在那儿熟睡的红野，“……就不要起床了，否则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哦。”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她目送着波鸟走到门口，门即将关上时她忽然想起到了某人，忙唤道：“紫吴没事了吗？”
　　波鸟的动作停顿一下，神色似乎和缓了一点，“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哦。”
　　波鸟消失在又复关紧的门后，这时身边的人动了动，慊人忙低头去看他。
　　红野眼皮轻轻一颤，然后缓缓睁开，在迷糊之中发了一会呆才慢慢撑起身子，看起来很不习惯这种睡姿地皱了皱眉。
　　慊人还未开口，他已经抬起头来，看到醒来的她一瞬间地怔愣，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慢慢放松紧绷着的身子，舒心地笑了。
　　“太好了……”
　　“欸？”
　　伸出手探到她的额头上，红野才真正放下心来。
　　“烧也退了，真是太好了。”
　　感觉胸腔内不太正常的两下搏动，慊人飘乎了下眼神重新抓起一个话头：“对了，我睡了多久了？”
　　红野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后道：“从你们获救的那天晚上算起，睡了一天了。”
　　“是吗……抱歉，”她带着些歉疚道，“让你们担心了。”
　　红野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啊，你现在还是躺下休息比较好。”说着想伸手去按她双肩，才发现两人的手还交握着。
　　慊人眨眨，红野则出乎她意料的镇定，自然地收回手，她却忽然生起些莫名失落。
　　红野为她拉好被子，慊人也就乖乖躺下。
　　“对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去弄些吃的。”忽然想起慊人还未进米水，红野忙说完起身，慊人看着他张口：“啊，那个……”
　　“嗯？怎么了？”红野停下动作低头看她，只见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双唇开了又合，最终只是有些恹恹地摇摇头，“没事，我……我想吃些清淡的。”
　　红野依旧温和一笑，说着我明白便出门离开，门锁咔哒一声轻落，室内便只剩那挂钟还在有规律地鸣响。
　　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后几秒钟，她任由身体放松陷入柔软的床中，偏了头轻叹。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不惮去表明自己的想法，但是在某些时刻关联上情感，她便无法坦诚到了极点。
　　有些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
　　由于两个病患而被召唤来的波鸟自然而然地留下观察病情顺便度假，而慊人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渐渐转好，虽然仍带着轻微鼻音与时不时的咳嗽。
　　不过这场意外也惊动了本家，慊人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当她接到本家来的电话才再次意识到这个身体身份的特殊。
　　所谓家主并非只有这个名号所展现的光鲜外表而已。

　　“……请您务必保重好身子。”
　　“是，我明白，让您费心了。”
　　“不，慊人少爷，这是我的责任，总之如果您需要的话，还是请回本家修养吧。”
　　“我会考虑的，那么就这样吧。”
　　“啊，好的，请您务必保重……”

　　应付过女官，慊人放下电话后由衷感叹，到底不再是过去的自由身，一举一动所牵扯的千细万缕远比她想像中来得复杂。
　　扣扣。
　　慊人应了声请进，坐在沙发上抱着胸没有抬头依旧在想她的事情，几秒钟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由希，有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只是想上来看看。”
　　“是吗？”她微笑着看着少年有些局促的模样，向他招了招手，“那就陪我坐坐吧，其他人呢？”
　　坐到她身边，由希道：“波鸟、紫吴、红叶还有绫……绫女都在前厅，其他人大概分散在别墅的其他地方。”说到绫女时他明显地犹豫了片刻，慊人装作没有在意的模样又随意跟他闲聊了几句，心下渐渐有了另一番打算。
　　“紫吴的腿伤怎样了？”
　　“已经没什么事了，听波鸟说大概一周左右就能痊愈。”
　　“哦，那就好……”她小心观察了一下由希的神色，尽量用一种非刻意的语气道，“紫吴、波鸟还有绫女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哦，是啊……”由希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毕竟还是个孩子，隐藏感情还无法做到毫无痕迹，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落寞，“波鸟他们是同年，也是十二支里面年龄最长的，三人共同行动的时间也就更长，其他的我也不太了解……”
　　“不太了解吗……绫女是你的亲哥哥吧，应该会更了解一些不是吗？”
　　“我们几乎不见面，见了面也……所以并不是很了解。”由希看起来淡淡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与话语间短暂的沉默有些刺痛了她。
　　平日里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孩子，不愿与他人有过多的交往，她大概明白他所受到的某些伤痛，尤其是见到他那样的父母后。也并非对这个孩子有什么偏执，十二支中除了三人组与红野外，其他的也都只是几岁的孩子，背负着所谓的诅咒而活下来。虽然她占据了这个身体，但是对于没有亲历过诅咒所带来的恶果的她也无法有什么深切体会，只是在其他人的口中以及自己目前为止的所见中了解一星半点。
　　而这个孩子呢？会对他投注更多的目光也许是第一眼的偏爱吧。
　　在那看来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抱膝坐在窗边的身影，比起孤独，他正在承受的更多是恐惧与伤痛，外人无法填补的内心的空洞，找不到任何依托，只能用自己的怀抱给自己一点几无用处的温暖。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哭泣，现在想来是因为那时她从由希身上看到了那熟悉非常的身影，那种悲哀的气氛也就自然地感染到了她，所以也没有经本人同意就将他从那样的父母身边拉开——这种绝非正确的举措。
　　沉默，但是慊人并没有让它持续更久。
　　“……走吧，我们也出去坐坐。”
　　“欸……欸？”由希有些迟钝地反应，“去哪？”
　　她笑着道：“房间里头的空气太沉重了，当然要到有新鲜空气的地方换换血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