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篮子]双生》年唯

14、拥抱

　　因为和高野禀的谈话而比往常更晚的回到家，下人自然也跟女官报告了这件事，慊人用随意的理由搪塞了过去，由希似乎也有想问的话，可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回到房间，依然，里面是等待着她放学的红野。
　　她将书包递给下人，进入房间，房门在身后被关上，里面和往常一样，只有她和红野，红野坐在向院子敞开的门边，放下手里看的书，抬头对她笑着。
　　“欢迎回来。”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
　　两人无话，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红野将书本合上，似乎已经看完了，慊人将视线从庭院转到他身上，倒是红野见她这么看着自己先发了话。
　　“慊人，怎么了？”
　　她想要问，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嗫嚅了一会，索性开门见山。
　　“诅咒，到底是什么？”
　　红野一愣，慢慢垂下头看着手中的书，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深秋的风徐徐吹拂着，带着清冷的寒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红野的沉默，慊人也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变凉。
　　感觉，她和红野的距离在慢慢拉远，虽然每一日每一日，他都用他的温柔陪伴在她身边，宽容她，照料她，让她生出了莫名的渴望，想要接近，可是却发现，距离越来越远。
　　草摩家的诅咒，她什么也不了解，十二生肖的痛苦，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们告诉她这个身体的身份是神，她不在命运的轮盘中，而是在轮盘外，操控着十二生肖的命运，这是无条件的羁绊。
　　无条件的……羁绊？
　　脑海中抓住了某个字眼，看着沉默的红野，她忽然觉得脑中有些纷乱。
　　心脏，慢慢鼓动起来……
　　……不行……我不允许……我是被爱着的……
　　脑海中在隐约中又响起那个尖锐的声音，慊人甩甩头想把那个声音甩掉，可是发现它依然在，接连不断地回响着，让她感到没由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心悸。
　　猛地站起身，红野一惊忙抬头，可是没有机会让他开口慊人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只有她行过时带起的风拂过他的面庞，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飘远，最后消失不见，红野定在那个姿势望着门口，手中的书页被风胡乱地翻覆。

　　忽然冲出房间的慊人在走廊上急走了一段路慢慢地平复下了心情，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若隐若现不再那么强烈，于是她渐渐放慢了步子。
　　心中这莫名的慌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越来越困惑，难道真的是『慊人』在影响着她的思绪吗？四周寂静无声，午后的阳光透过房檐薄薄地撒入走廊，她在面向庭院的出口停下，有些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用白砂石铺成的枯山水，那一圈圈人工耙制的宁静的同心波纹围绕着粗犷青森的主石，平衡协调中仿佛蕴藏了波动的韵律，凝视中，她分明感觉到那些明明是静止的砂石当真变为运动的涟漪与浅波，细细流淌着，也慢慢地镇静了她纷乱的心。
　　原来这样的建筑真的能对人的心境产生神奇的力量。
　　慊人想要抬步走近庭院，却听见背后有人唤她。
　　“慊人？”
　　回头，看见穿着白衣黑裤的紫吴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然后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一点慵懒悠闲的笑容。
　　“已经放学了吗？”
　　“啊，是。”
　　他走到她身边站定，淡淡地笑道：“欢迎回来。”但是立刻笑容又淡去，有些疑惑地神情浮现在脸上，慢慢蹲下与她平视，一只手自然地轻轻抚上她的眉心，偏头问道：“怎么了？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凝重啊……谁让你不开心了吗？”
　　慊人虽然被他忽然伸出的手小小吓了一跳，但是没有躲开，任由那带着他体温的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细腻光滑的眉间轻轻滑动，有些绷紧了唇角道：“没有。”
　　“是吗？”放下手，紫吴继续道，“那是出来散步吗？要不要我陪你呢？”
　　慊人注视着紫吴的脸，又想起了直到刚刚还一直缠绕在她心里的那个诅咒，她知道的太少了，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调查，忽然想起，这个诅咒的内容是因为跟异性拥抱而会变身成动物，她也算亲眼见过由希变身的过程，确实被那个异性拥抱后就立刻改变了外貌，那同是草摩家的人也会有相同的结果吗？
　　这样想着，慊人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和同是草摩家人的异性拥抱，你们也会变身吗？”
　　紫吴一愣，面对慊人突然间冒出的问题很是意外，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也会的，只要是异性。不过，同样是十二支的话，就没有问题。”
　　是这样啊……慊人想了想，道：“那我呢？”她不是十二支中的一个，虽然是神，但也会有那样的效果吗？
　　紫吴挑挑眉，那种悠闲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嘛，如果是女性的话当然不会……”
　　女性？同性不是原本就不会变身么……咦？
　　看到慊人脸上突然转换的惊讶的神情，紫吴轻轻笑着，然后压低了声音，虽然他们周围并没有第三个人。
　　“我知道的唷……包括凌女在内，我们四个都知道的唷。”
　　“我们四个”？那么就是指最年长的四个十二支都知晓她的真实性别，紫吴继续解释道：“因为我们四个在慊人出生之前就已经懂事了啊，所以包括慊人出生以后，楝姨做的要求我们也是都知晓的。”
　　“是这样……”慊人喃喃着，原来女扮男装是那个女人提出的要求，慊人认真地思考着，继续追问：“那我呢？如果被我拥抱的话也会变身吗？”
　　紫吴弯着眉眼，轻柔地道：“慊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欸？”试一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没有来得及从思索当中抽出头脑来理解紫吴话里的意思，就已经感觉到腰背后面一阵受力，轻轻的噗的一声，是两人间的空气被挤压出去的声响，阳光依旧默然无声地洒在木质的光亮的地板上，小小的山雀轻巧地落在枯山水中的石灯笼顶上，向四周望了望，又扑棱棱地拍着翅膀飞走。
　　慊人感觉到她身体上的束缚，是那人温暖的手臂以及宽大的怀抱，下巴抵着他有些硬的肩膀，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慢慢、慢慢地持续收紧的手臂，还有他在她颈窝轻轻蹭着的脸颊，慊人虽然并不反感，但是还是皱着眉头伸手推他，正要开口让他放手，却被他抢了个先。
　　“呐，慊人。”
　　“啊？”
　　手下是他沉稳的心跳，不知为何，慊人感觉到向来看起来冷静随性的他正慢慢透出某种炽热的感情，看不见他的脸，无法从他的目光中去窥探一二，只能从他紧绷着的手臂和轻轻拂弄着她发尾的呼吸中感觉，可还在她猜测疑惑的时候，那种情感仿佛忽然间退散，一切又恢复了常态，紫吴放开她，用他惯常的笑容，带了一点使坏的偷笑，语气轻松。
　　“呐，这样就能明白了吧？”
　　“……没有变化。”她有些呆呆地回答着，仍想在他脸上查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什么也找不到。
　　“是啊。”紫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慊人也没有关系哦，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以后可以尽情地来到我的怀里，我的怀抱会一直向慊人敞开的唷……嗷！”
　　嘭！
　　毫不留情一拳撞开他的下巴，慊人后退两步在他两手捂上下巴泪眼盈眶的时候脱离了他的钳制颇感无奈地斜眼看他。
　　这个家伙依然这么不正经……
　　“哎呀，慊人，你要去哪里？”见慊人没再理他大步走开，紫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唤道。
　　慊人吐口气，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散步。”
　　“啊，那等等我，我也一起去吧。”紫吴叫着起身追上慊人与她并肩而行。
　　*
　　关于诅咒的事再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她梦见『慊人』的次数却明显增多了。本家中因年关将至而渐渐热闹起来，冷清的庭院里渐渐多了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为新年作着准备。
　　十一月的下半旬开始，高野禀就请了事假从学校中消失了，虽然和那个少年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基于之前运动会那件事，慊人还是有些在意，但似乎班上的同学没有人知晓他为什么请假，大家都对他不甚了解。
　　期末考过后就是寒假，不过在放假的前一周慊人就得到了通知，在放假那日晚上有一个重要的宴会，而她必须参加。
　　这场宴会据说每一年都会举办，由草摩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共同负责，所邀请的也都是各个大族企业，所以就等于是一场上流社会的集合，不过慊人由于身体孱弱，每年一到冬天几乎都不能够出房，所以每一年的宴会都没有出席，但是今年，由于身体条件已经允许，所以本家中也决定让慊人公开露面。
　　其实也就是作为进入这个上流社会的一场预演而已。
　　“……而且，新海家的少公子也会在这场宴会上出席。”女官禀报着。
　　“就是新海建设那个新海家吗？”慊人靠着柔软的椅背，目光没有从手中的书本上移开，慢慢开口问道。
　　“是的。”
　　新海家吗？那是业界无可动摇的龙头，也是草摩家名下公司企业最大的商业伙伴，与草摩家的联系最为紧密。不过听闻新海家的当家儿子早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儿，但是从未在人前公开露面过，看起来保护得非常严密，也看出新海家对这个独孙的重视。
　　“所以这一次也是新海家第一次将那个孩子带出公开场合吗？”
　　“是的，慊人少爷。”
　　合上书，慊人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这种宴会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身为草摩家当家，她需要替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负起这个责任，比起和那些喜爱声色犬马虚伪诡诈的面孔打交道，她倒宁可留在家里睡一场好觉。
　　“我明白了。”
　　“那么，我先退下了，请慊人少爷好好休息。”女官躬身行礼完，转身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