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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31回:聚气长啸诱得群凶出动,先声夺人掀起血雨腥风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不久前,‘赤松观’后面的那座小宅院内,‘三杀’的大统领鲜兆林端坐于堂屋当中的太师椅上,双眉微皱,嘴唇紧咬,一言不发。二统领钟回圆就坐在他的下首,同样一言不发,只是面色沉凝地望向他。这时候,整个堂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也会被听出来,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长耳’唐仨垂手哈腰地站在鲜兆林面前,额上冷汗直冒。同时,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找寻有没有出现什么错漏、疏忽之处的可能。
      看来,他是被鲜兆林这般凝重的反应吓坏了,生怕报上去的消息有什么错误。
      确信没犯任何错误后,唐仨才心下稍定,但仍时不时控制不住的感到一阵忐忑。
      沉默了好一会儿,鲜兆林才一脸肃穆的缓缓道:“如果你的话不假,这事儿未免透着蹊跷。”
      偷眼瞧看了一下鲜兆林,唐仨赶紧道:“我的话句句属实,这事就发生在差不多一个时辰前,我正好在方志皋那里,消息是钱掌柜派伙计送来的。当时,方志皋特意打发我到院子里呆一会儿,可我留了个心眼,绕到窗下,听得明明白白。”
      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唐仨接着道:“其实,钱掌柜的本意是把消息直接告诉马国梁,可大战前夕,马国梁也不知跑去哪儿忙活了,钱掌柜的伙计找不见人,没办法,才把消息给了方志皋,让他转达给马国梁。”
      鲜兆林意味难测地瞧了他一眼。
      以为他不信,唐仨有些发急,拔高了音调道:“老大,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传过假消息?”
      良久,鲜兆林眉锁目凝道:“不是不信你,只是半个时辰前,我刚和马国梁碰过头,他根本没提这事,只是催促我多派人手助他今夜偷袭‘解剑园’,还说如果一切顺利,后面自会鼎立相助我们在韶州立足。”
      唐仨有些狐疑道:“会不会方志皋也没能找见马国梁,所以没把消息转达给他?”
      鲜兆林断然道:“方志皋是马国梁的心腹,不可能找不见他,所以如果你的话属实,马国梁在同我会面前必定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钟回圆插嘴疑道:“照说,马国梁是知情人,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我们而言十分重要,如果得到了,却为何不肯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又不会损害他什么利益。”
      沉吟了一下,鲜兆林似是想明白了,道:“如此说来,他确系故意隐瞒,不告诉我们了。”
      钟回圆面上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冷笑一声,鲜兆林道:“马国梁这小子当真阴险得紧。这件事本就只与我们相关,同他没甚关系,所以他才会特意压下相关消息不告诉我们,以确保他那头的行动万无一失。”
      言下之意,大战在际,马国梁出于私心,为了确保‘三杀’能全力帮扶自己,刻意隐瞒下了可能导致‘三杀’分散精力的事情。
      寻思了片刻,鲜兆林又问唐仨道:“你真的听到钱掌柜派去的人说,今天有人拿着‘如意宝’去‘聚宝堂’了?”
      唐仨点头不止,道:“千真万确。我和‘南华帮’的那个方志皋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他也没特别防我,见我出了门就以为没事了,是以,我听得真真的。那个伙计说,今天早些时候有人带着‘如意宝’去‘聚宝堂’找钱掌柜询价。听伙计对那人相貌的描述,就是杀死‘黄膘紫骝’的两个贼子中的一个。那个贼子想以一万两银子把‘如意宝’脱手,钱掌柜一时拿不出那许多银子,又稳不住那贼子,只好等人走后慌忙派伙计去通知马国梁了。”
      鲜兆林听罢,面沉似水道:“那个贼子带去的‘如意宝’是真是假?‘聚宝堂’的人有没有验看过?”
      唐仨道:“据伙计说不但验看过,还是钱掌柜亲自验看的,确信就是在‘古脂斋’看到的那个‘如意宝’,不会有错。而且,开始时,钱掌柜还耍了个手段,想要‘巧取’,开出了三百两银子的收购价。但那贼子显是心中有数,大笑着说他得来这个玩意儿也颇费了一些力气,如果只能卖三百两,宁可放在身边当个随身的小玩意儿。最后,钱掌柜没法子,只好问他开价多少,他则说没有一万两银子免谈,还说‘如意宝’已经坏了不少人的性命,一万两虽然不少,但肯定有人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掌柜则说一万两未免太过玄乎,让他降降价。他说死了不降,还说实在不行,就当街吆喝着去卖。”
      鲜兆林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哼’,道:“还‘当街吆喝着去卖’,这算是哪一出?他当‘如意宝’是狗皮膏药,还是大力金刚丸?”
      唐仨道:“我听着也觉奇怪,但这话确是那个伙计说的,就是那贼子的原话。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还说,他若是吆喝起来,定要让整个韶州城都听见,这样一来愿意出钱之人自会去寻他,他就不信整个韶州城没有出得起一万两银子的。”
      鲜兆林摇头不语了半晌。
      这件事在他听来,实在很是匪夷所思,不,应该是高深莫测,难怪他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沉吟不决时,钟回圆出声提醒道:“大哥,马国梁刚催过我们,再不动身,恐怕就要迟了。”
      鲜兆林淡淡‘嗯’了声,道:“我们已经安排了卜于书在‘解剑园’,到时他自会寻机干掉郑坤,如此,也算是完成了对马国梁的承诺,大家两不相欠。”
      钟回圆道:“这一次,马国梁可是出了血本了,我们若是不去,不但拿不到之前商量好的银钱,恐怕还会被他记恨。”
      鲜兆林悠悠道:“本来,没有特别情况,再帮他一次忙也不是不可以,何况他出的价钱不低,但是,如果‘如意宝’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那么,孰轻孰重,我们就要拎拎清才好了。“
      钟回圆疑虑道:“眼下这个时机......‘如意宝’突然冒出来,我觉得非常可疑。会不会有人故布疑阵,想引开我们?”
      寻思了一刻,鲜兆林皱起眉道:“据我所知,那两个贼子在杀了‘黄膘紫骝’,夺下‘如意宝’后曾到过‘解剑园’,或许与‘解剑园’的人有所勾结也不一定。”顿了顿,他又恨恨然道:“不早不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确有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帮‘解剑园’一个忙的可能性。但即便如此,损失的也只是‘南华帮’。可是,倘若‘如意宝’真的出现了,我们却置之不理,损失就是我们了。”
      钟回圆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唐仨不迫不及待地插话道:“按照钱掌柜的说法,那个贼子手里的‘如意宝’确实是真家伙。”
      鲜兆林微微点头,道:“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倘若出现的‘如意宝’是个真家伙,咱们当然要全力拿下,至于马国梁和‘解剑园’......哼哼,说到底,和咱们干系不大。不过,只怕那玩意儿是个西贝货,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现下也不知小贼子跑到哪里去了,搜吧,偌大的韶州城,咱们根本无能为力,置之不理吧,又心有不甘。再仔细想想,这个消息真有点儿鸡肋的意思。“
      就在此时,忽然间,一阵穿云裂石的清啸声从远处传了来,时而如虎吼,时而似狮咆,气充松林,连绵不绝,显是功力精纯的练气之士提聚起丹田之气发出的。很明显,啸声起处与此地相隔甚远,但鲜兆林等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鲜兆林的脸色骤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好精纯的内功,什么人发出的?”
      钟回圆形如鬼魅般从椅子上飞窜了起来,电也似的在窗口、门边绕了一圈,又侧耳听了听,顿时面露惊容,道:“听上去,应该是从‘丹霞山’的‘宝珠峰’上传来的。真是好厉害的内力,别说我们这里了,恐怕整个韶州城都听得见呢。”
      猛然间,鲜兆林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尔变得苍白一片,身躯微震,急促道:“你说什么?整个韶州城都能听见?!”
      这时,一直细细侧耳倾听的唐仨惊讶道:“你们听,那人好像在吆喝着什么?”
      三人一起闭嘴,仔细聆听起来。
      稍顷,鲜兆林紧咬着牙,双目凶光毕露,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钟回圆则脸色惨然,口中连道了几声‘好’,也不知什么意思。
      唐仨急喘了几口气,面如土色,喃喃道:“......‘如意宝’就在此地,有种就到‘宝珠峰’来取。--莫非,莫非他,他真的吆喝起来了?......而且......真的让整个韶州城都听见了......“
      鲜兆林双目圆瞪,额角青筋迸现,猛力一拍身侧的翘头案,怒吼一声道:“以为我不敢去取吗?!贼小子,有胆你就等着!”
      立时,案桌碎落一地。

      ‘宝珠峰’不算高,但放眼望去千峰拔地,深峡纵横,而且往往一块巨石就是一座奇峰,如刀削斧砍般不容人立足,可说占井奇、险’二字。
      此时此刻,落日就像一个红通通的大火球,多少有点儿刺眼,但已经勉强能够用眼睛直视了。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早已没有之前强烈了,但仍然霸道地照射在‘宝珠峰’上,不仅把裸露在外的岩石上的红、灰、赤等斑斓杂陈的色彩吞噬得一干二净,并以自身的红色取而代之,而且也不放过峰上的一草一木,把它们也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美得令人窒息的红色!
      如果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那么,只需一眼,这样的景色就可以把你彻底融化。
      黄芩以五心向天的姿势,坐在一块光秃秃的、平坦坦的岩石上,沐浴着夕阳,聚气长啸着。
      和周围的景物一样,他的额头也被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红晕,令他的样子显得格外安宁祥和。
      但是,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口中发出的长啸简直栗深林兮惊层巅,不但穿云裂石,而且动荡凶戾。
      过了一阵子,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从黄芩的身后传来:“别再叫唤了,除了死人,其余的都被你吵醒啦。难道你就不怕真气损耗过于剧烈,等会儿应付不来吗?”
      黄芩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韩若壁来了。
      当即,他止了长啸,哈哈一笑,反身跃下巨石。
      韩若壁歪着头,嘴里叼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草根,悠哉悠哉地挖苦他道:“怎么?这就是你的笨法子?可真是笨到家了。我说怎么在‘长老峰’下寻你不见,却原来跑到‘宝珠峰’上扯起嗓子喊魂来了。”
      黄芩不以为意,道:“你是遁着我的声音找来的?”
      韩若壁点头,道:“是啊。怎么突然改地方了?害我以为你出事了。”
      黄芩边举目四望,边道:“进山后,我大略查看了一下‘丹霞山’的地势地形,发现比起敌人熟知的‘长老峰’,这里对我们更为有利。”
      得意地‘嘿嘿’一笑,他又道:“你猜,‘三杀’的人会不会找来?”
      韩若壁眉毛一挑,目光一斜,道:“不好说,这取决于他们对‘如意宝’究竟有多渴望。”
      黄芩信心十足地笑了笑,道:“如果你的判断不错,确实只有‘如意宝’才能解开‘玄阙宝箓’的禁制,他们就一定会找来。”
      听他话说得极满,韩若壁不服气道:“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黄芩傲然一笑,道:“这类人的心理,我太熟悉不过了。想来,‘玄阙宝箓’落在他们手上也该有些年岁了,这些年来,他们看得见吃不着,定是早已百爪挠心,因此,一旦得知‘如意宝’的下落,便再也按捺不住,这才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下毒手杀人也要夺了宝去。如今,我这么一吆喝,他们就算是将信将疑,也一定会派些人手过来瞧瞧真假。而且,我如此连续长啸,他们必然也知道我不好惹,来一个两个武功低微的,也是白给,倒不如不来,所以,他们一定会来,而且来的必是高手。因此,目下我们所要担心的,不是他们不来,而是他们来了,我们能不能招架得住。”
      顿了顿,他问道:“你的人马都安排妥当了?”
      韩若壁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
      知道他是不愿意说得太细,黄芩也不追问,只是拍了拍胸脯,道:“只希望这身锁子甲,别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就成。”
      韩若壁嘻嘻一笑,也学着黄芩的样儿拍了拍胸脯,浑然不畏道:“怕什么,就算掉了链子,我和你不是在一起吗?”
      二人正说笑间,韩若壁突然笑容一敛,压低声音道:“你的笨法子果然灵验得很,他们来了。”
      黄芩运起耳力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异样的响动,心下估计韩若壁是用了什么法术才得知的。所以,他也没啰嗦,只点了点头。立刻,二人身形一闪,不约而同地窜入近前的一片梧桐林里,静静地隐匿起身形,等候敌人的到来。

      ‘餐霞道长’鲜兆林一马当先,带领着三十多名‘三杀’的高手,怒气冲冲地往‘宝珠峰’来了。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人,分别是二统领‘虬髯太保’‘钟回圆’和三统领--曾经袭击过黄芩、韩若壁的‘皂剑天尊’高人龙。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高手中,‘红绡天罗’、‘残肢铁划’、‘绝命银钩’等三人也赫然在列,唯独缺少了‘黑煞地网’。
      原来,‘黑煞地网’受黄芩铁链一击,已然伤重无医而亡了。
      由此看来,他们的‘五行生数阵’一时半会儿是摆不出来了,倒是省却了黄芩、韩若壁不少麻烦。

      这三十多个高手,个个都神色凶厉,眉中带煞,没有一个不是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职业杀手。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气势之强当然非同小可。
      接近那块大岩石形成的山峰时,鲜兆林放缓了脚步。
      他确信,引他们前来的啸声就是从这附近发出的。
      但是,现在,这里却没有人。

      ‘难道那个发出啸声之人害怕了,所以已经离开了?’鲜兆林刚想到这里,冷不防的,十丈开外处,黄芩和韩若壁突然现身了。
      他二人,一个剑在鞘,一个尺在腰,俱是大模大样,一脸怪笑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鲜兆林忍不住一阵无名火气。
      不过,他身经百战,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的道理,自然也知道对面的二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于是,他强压下胸中的一口恶气,扬手一挥,身后的众多‘三杀’高手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不等鲜兆林发话,黄芩掏出怀里圆柱形的、表面坑坑洼洼的‘如意宝’,有意向空中抛了一下,又接在手里,大咧咧地说道:“你们要的是这个玩意儿吗?”
      没人回答。
      这时,高人龙上前,俯在鲜兆林耳边低语了几句。鲜兆林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同时还拿凶光毕现的双眼不停地扫视向黄芩和韩若壁。
      瞧见了高人龙,韩若壁咧嘴嘻嘻笑道:“原来是老相好呀,我可还掂记着你呢。对了,你们的那位‘黑煞地网’吃了我朋友一链,现在怎么样了?”
      高人龙冷冷瞪了他一眼。
      韩若壁又佯装道:“其实,你早说想要‘如意宝’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至于价钱方面,好商量的,大家出来混不外乎求财求物,春风解冻,和气消冰,没必要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鲜兆林干笑了两声,道:“这么说来,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喽。既然这位朋友快人快语,我也就给个爽快,你们开个价吧,如果合适,‘如意宝’,我收了!”
      紧接着,他又装腔作势地叹了声,道:“我不骗你们,这‘如意宝’,在我手里确实是个宝,但在你们手里,却一钱也不值,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如果漫天要价,可别怪我就地还钱啊......”
      他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说得不快不慢,很有几分蛊惑人继续听下去的魅力。然而,就在话音将落未落之际,他的双肩微微一耸--这是‘三杀’内部早约定好的暗号。就见,刹那之间,嘶吼声,怒喝声同时一齐爆发,所有会暗器的‘三杀’杀手们,纷纷掏出看家的宝贝,对着黄芩、韩若壁就是一阵疯狂的攒射!
      身为杀手,最佳的武器就是暗器了,可以杀人于丈外而来去自如,是以这一行三十多个杀手中的精英,倒有二十多个是使暗器的高手。
      就见,霎时间,铁雨钢流铺天盖地、遮云蔽日、密不透风地朝着黄、韩二人攒射而至。那尖厉刺耳的呼啸,蚀肤刺骨的劲风,俱显示着暗器上携带着各家各派独门的内力,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怕有一大半的暗器都是事先喂了奇门毒药的,只要被擦破一丁点儿油皮,毋庸置疑,便有性命之忧!

      如果方才,韩若壁和黄芩真被鲜兆林那番讨价还价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的话,那么,这时候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法逃过这一轮暗器的奇袭的。
      不过,黄芩、韩若壁何等人物?那都是大风浪里闯过,鬼门关前滚过的人精呀。
      讨价还价谈银子的常见,可有领着几十个不可一世的高手,和两个外乡江湖客谈银子的吗?真以为这是谈买卖做生意啊。

      黄、韩二人早知他们是臭名昭著的‘三杀’集团,心里的那根弦一直就绷得紧紧的,不但没有因为鲜兆林的话有所松懈,反而加倍小心起来。
      发现鲜兆林的肩膀一阵异动,黄芩当即迅速无比地把‘如意宝’揣回怀里,口中喝了一声“快闪!”
      话音刚落,顾不得瞧韩若壁的状况,他已团身后跃,瞬时间将护体真气提聚到了极致,浑身的衣袍如同一个气球一般‘呼’地鼓胀了起来。这件衣袍里面还有刀剑难伤的锁子甲,而锁子甲里,还有一层薄棉质地的衬里。这层层的防护,更加上黄芩精纯无比的内力,纵然是被先天真气结结实实的打中,也不至有性命之忧,是以,眼下黄芩主要关心的就剩下把头脸手脚保护好了,而这个团身抱球的姿势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只听得‘噗噗砰砰’一阵乱响,数枚击中了黄芩的暗器,都打在了他的后背上,最多也只是划破了外衣,连锁子甲都无法穿透就跌落在了地上!
      刚一落地,黄芩就转头瞧看韩若壁那边的情况。但见,韩若壁比他退得还要快,还要远,虽然身上的绸衫被暗器射破了几处,但因为和他一样,有锁子甲护身,所以安然无恙。
      眼见着,‘三杀’这一轮极具杀伤力的暗器攒射无功而终了。
      ‘三杀’一众并不知道黄芩、韩若壁的衣袍内还衬了锁子甲,是以见到二人明明已被暗器击中却居然毫发无伤时,不禁登时目瞪口呆。
      鲜兆林心下微微有些慌乱,暗道:这两个小子莫非都长了副铜皮铁骨以至于暗器难伤?
      顷刻间,黄、韩二人齐声发出一阵朗笑,继而各自拔出铁尺、长剑,擎于掌中。
      以铁尺直指对面的‘三杀’群凶,黄芩戾气十足道:“一群土鸡瓦狗,只知偷偷摸摸,背地放暗器的小人,看你们经得起这根铁尺的几下宰割!”
      说话间,二人发一声喊,便向‘三杀’群贼冲了过去。

      此前,‘三杀’一众人等几乎没遇见过这样狂野冲阵的架势,毕竟,身为专门从事鬼鬼祟祟的暗杀职业的职业杀手,他们最习惯的是在暗中窥伺猎物,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然后一击而中,所以虽然个个都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但却甚少有气势豪勇的与敌人正面搏杀的机会。也因此,他们中的不少人都缺乏与敌对阵的胆色。
      相反,这样的胆色,黄芩、韩若壁是一点儿也不缺的。
      不过,眼下,在面对大批聚集成团的高手时,黄芩、韩若壁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地直接硬冲,没有想法子把对手驱散开,逐一击破,并非全因为胆色过人,也是因为仗着身披宝甲,刀剑难伤的缘故。以他二人的身手,一旦没了顾虑,放开手脚,尽情进攻,那么所形成的攻击气势便格外得凶猛、锐利了。
      在敌人看来,这种暴涨的气势就是气焰嚣张,就是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三杀’众人被激怒了,但听得,人群中暴喝声连翻而起,有些人出手极快,再次发出了专破内家罡气的独门暗器,有些人来不及再度发暗器,便掏出刀剑兵刃,迎向黄、韩二人。
      黄芩和韩若壁曾多次并肩作战,心意早通,默契非常,此番发喊冲阵,看似是情急所致,气势汹汹,各自只管发力往前冲,其实脚下自有配合。奔出时,虽然韩若壁的速度要更快些,因此领前了一个身位,但突然间脚下就会滞重一下,而这时候,黄芩即刻便冲到了他前面。但几步之后,韩若壁又会一发力,赶到黄芩的前面去,如此这般,二人的位置不断交错变化,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当又一轮威力不及先前的暗器攒射而至时,黄芩、韩若壁已应付自如了。他们一边劈落掉一些看上去很有威胁的暗器,一边任由漏网的暗器击中身体后再落下,过程中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冲阵的速度和节奏。
      这一景象无形中又加剧了敌人心头的慌乱。
      眼见着,二人就要和‘三杀’群凶的阵团接触上了。
      任人都知道,敌众我寡时,冲入敌阵中心就等于陷入敌人的包围圈,形势相当不利。
      但是,黄、韩二人的冲阵路线选择得极为滑溜、巧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冲向‘三杀’高手云集的阵中心,但到了近前才发现,其实是切向一大群高手的外围边角处。
      边角处的人数要远远小于中心的密集处,因而黄、韩二人所承受的压力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只有身经百战,曾经多次以少敌多、孤身迎战大批敌手之人,才会有这样丰富的冲阵经验。
      率先杀到的是韩若壁,人未到,‘横山’上寒冰一般的剑气已然挥洒开来,白蒙蒙一片似霜似雾的寒气笼罩下,点点剑光耿耿闪耀,剑气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但闻‘噌--’的一声,就见一片血红的枪缨如花儿一般绽放在寒气之中,五尺长的鸭舌枪横空而出,像是一条出洞的毒蛇般飞刺向韩若壁的胸口!
      群殴之时,最重要的当然是先声夺人。一旦能于前三个照面内,在气势上压倒敌人,那么敌人的发挥必然要大打折扣。
      韩若壁如何不懂这个道理?见到这一枪陡然而至,来势凶猛,就知道敌人定是这群杀手中的好手了,当即起意势必拿此人立威。当下,他眼光一凛,大喝一声:“来得好!”
      说话间,韩若壁迅疾而出,抬手一剑,看不出任何作势、提气的动作,当真是意发功至,一剑平平削出,骤然间贴上了鸭舌枪的枪身。
      这一剑,看似简单,却暗含炼神还虚的无上奥义。
      令人目瞪口呆的事立刻发生了,那柄精钢打造的宝剑‘横山’忽然间像是变成了煮熟的面条一样,连绕了几个圈,缠在了鸭舌枪的枪身上!

      百炼钢化绕指柔!

      大惊失色之下,那个施鸭舌枪的杀手就想丢枪保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韩若壁厉喝一声“着!”同时,手腕一抹,那一圈圈缠绕起来的宝剑‘横山’再度恢复了百炼钢的硬度,猛然间弹直了过来,滑过鸭舌枪,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枪手的胸膛。
      利刃无情地切开皮骨、血肉,直刺胸腔。
      枪手凄厉地惨呼了一声,瞬时倒地。
      韩若壁甚至都没低头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人已经没命了,神仙也救不了。
      倒在地上的枪手的胸口处被切开了一道伤口,不长不短,正好三寸半,伤口的位置在心脏处。
      他的那颗心脏恰好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
      这当然不可能是凑巧,而是韩若壁刻意为之,他的剑已然随心所欲,施展开来可以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寒凝的剑气冻结了本该喷涌而出的鲜血,也冻结了鸭舌枪枪手的性命。
      没有流血,只有死亡。

      这时候,黄芩也到了。
      劲风呼啸中,两把钢刀如同两道霹雳闪电,一上一下,势如雷霆,砍向黄芩。
      来者不知是何方神圣,用的竟然是江湖上极不常见的双刀。
      此时,黄芩已经瞧见韩若壁一个照面就解决掉了那个用枪的高手,心下不由得一阵不甘。
      他可不想落在韩若壁后面,输给韩若壁。
      于是,黄芩生出要最大限度地摧毁敌手们的信心和斗志的想法,所以明明有更巧妙的招式,却摆着不拿来用,而是虎吼一声,不躲不闪,任由其中的一刀劈中了他的胸膛,另一刀削中了他的腹部!
      这两道刀光来势迅猛,闪烁吞吐,一望而知是蕴藏了极为可怕的先天真气的。所以,虽然黄芩身披战甲,刀剑难伤,但被这样的先天真气劈中,仍是有极大风险的。但是,如此一来,他却可以在每一个敌手的心目中产生一种‘这人刀剑不伤,是无法战胜的’的心理阴影,从而给之后的作战带来莫大的好处,也因此他才情愿在自己状态最好,神气完足的时候冒这样一次险。
      毫无悬念的,这两刀几乎同时砍中了黄芩。
      黄芩的身躯一阵剧震,发出一声虓虎般的怒吼,掌中铁尺如同一道乌黑的闪电,同时劈中了那用双刀之人的肩膀!
      砍中黄芩的两刀只不过在他的衣袍上留下了两记破口,再看不出其他伤害。而黄芩的铁尺却自双刀客的左肩砍入,一直切割到右肋下划出。

      那人竟活生生地被他砍成了两截!

      在‘哧哧’喷溅的血水和血肉模糊着倒地的两片身体前,黄芩变成了一个狰狞、恐怖的血人。
      当大片的血花快要溅到面孔上时,黄芩口中聚气一吹,血花立刻左右散开,没能溅到他的眼睛里,影响他的视线。
      这时刻,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亮得耀眼,目光中闪现出一抹极不寻常的兴奋与疯狂,令得但凡瞧见之人都不免感到阵阵胆栗心寒。

      至于那个双刀客,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内力十分精深,刀法也异常迅猛,定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想必还有个可能关联到他的武器的响当当的名号。不过,到底是什么名号已经不再重要了。
      人死了,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黄、韩二人各自斩杀掉一名对手后,并没有歇一口气,脚下更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就往侧面迅疾地一路冲杀了过去,过程中又斩杀、重伤了几名‘三杀’成员,直到远处才停了下来。因此,大批的‘三杀’群贼根本没有包抄、围住二人的机会,就被二人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钟回圆见状,大惊失色,高声呼道:“不能容他们这么冲锋!大家一定要结成团不让他们冲散,想办法围住他们!”
      到这一刻,鲜兆林终于想明白了,厉声喝道:“贼人身上定是穿着刀枪不入的宝甲,砍杀他们的身上是没用的!要对着他们的手脚、头脸下手!”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鲜兆林和钟回圆还是很有见识的。
      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最最奇怪的是,在鲜兆林嚷嚷着命令手下不要攻击黄芩、韩若壁的躯干后,那些挥舞着刀剑等兵刃的‘三杀’成员却像没长眼睛一样,仍旧冲着二人的躯干攻击不止。

      其实,往深里想,这样的情况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在惨烈搏杀的屠戮中,大多数人早就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完全是依靠条件反射的下意识在行动,所以‘黄芩和韩若壁穿了宝甲,不能往他们的身躯上招呼’这一事实,反倒形成了一个无比强烈的、加强了‘身躯’这一部位的心理暗示,于是,越是情急之下,‘三杀’成员手中的刀剑反而越是不听指挥地攻向黄芩、韩若壁的身躯。当真是可笑得很。

      因为明知是以寡敌众、情势不容乐观,所以这一通下来,黄、韩二人皆是痛下杀手,未留半点余地。如此这般,经过他们来来回回几次冲杀,‘三杀’的人已不知不觉地少了一多半。而黄、韩二人自己身上也被敌手的刀剑等砍中了许多次,衣袍被一条条地割破了开来,露出里面乌光闪闪的锁子甲。
      如果仔细瞧看的话,二人身上的锁子甲也被砍出了好些痕迹,有些地方还露出银白色的金属断口。幸好,这两副锁子甲质地上乘,所以经受住了好几拨暗器、刀剑、利刃的攻击。换言之,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这两副锁子甲护体,黄、韩二人现在就算仍没有倒下,全身挂彩也是跑不了了。毕竟,大群的‘三杀’高手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他二人武功绝顶,冲阵技巧也已经无懈可击,但短兵相接的混战从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任是武功再高,受伤流血也是必然。

      就见,自恃有宝甲护体的黄、韩二人在场中横冲直撞,全力砍杀。二人的每一次冲击必有人嚎哭倒地,当然也有人因为死得太快,没能发出任何声息。而想围住他二人,实在无异于痴人说梦。
      ‘宝珠峰’,已化作了一片屠场。

      就在此时,不知怎的,山下远处升起了一股股浓烟,应该是什么庄园农舍之类的地方起火了。
      瞧见浓烟升起的方位,鲜兆林不由得浑身一颤,脸色刹时惨灰如土!
      韩若壁也瞧见了浓烟,一边冲阵杀敌,一边哈哈笑道:“老小子,你的老巢已经被我的弟兄们给端掉啦!今日,爷爷我就要把‘三杀’从江湖上除名!”
      鲜兆林气得浑身直发抖,脸色涨成了紫猪肝色,口中斥骂道:“好个卑鄙无耻的小狗,我□□祖宗十八代,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黄芩狂笑一声,道:“还想做人?你就快做鬼啦!”
      鲜兆林浑身颤抖不已,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艳红,真像是快要变成鬼一样。
      转眼间,他口中念念有词,双目中射出两道蓝光。
      刹时,黑雾翻腾,愁云惨淡,阴风飒飒,一股刺鼻的腥臭在空气中飘荡开来。
      ‘三杀’残余的凶徒们见状,个个面露恐惧之色,纷纷往四周散开。
      原来,鲜兆林的道法极为霸道,一旦施展开来,敌我不分,常常会误伤到自家弟兄,所以他才一直不肯轻易施展。可这时候,他当真是怒到了极点,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眼见着就要驱动妖法,结果了黄芩、韩若壁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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