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GIVENCHY

33、第九站：彼此治愈

　　Part 2
　　相秀渐渐习惯了面对那个窗子，看见外面被其他楼房切割得零乱的天空。而身后不远处的何云则从来没有时间去看外面的天空。房间里的暖气热热的，更让人容易昏昏欲睡。
　　“相秀，……”
　　“啊？”
　　“你在复习什么？”
　　“……我外语真的不好。”
　　相秀不会想到何云竟然笑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会？”
　　“说不定。”
　　何云的桌子永远是堆满了资料，相秀努力在那里找到一个地方可以放下那厚厚的一本考研英语。
　　“哪里你看不懂？”
　　何云的目光在纷乱的线条中寻找，神色认真，好像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工作，或者，是自己孩子的作业……相秀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这样的情景。
　　“这句话好长……”
　　相秀拿着铅笔慢慢的划出一条长长的曲线，笔触飘忽就好像他的心思一样不确定。何云却似乎对这些都没有察觉，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笔开始写写画画，相秀的目光随着黑色的字迹绵延。
　　流畅的笔迹在白纸上清楚地绕出一个e或者一个a，一个高挑漂亮的h……他听见他的低低的声音将冗长的语句慢慢念出……然后潇洒的画出一些相秀看不明白的记号。
　　“这个部分，这整个分句都是来修饰这个宾语的，而前面这个定语从句……”
　　相秀跟不上何云的思路，只觉得在眼前一阵乱晃。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这个你也懂啊？”
　　何云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转而看见相秀诧异的表情，又觉得好笑。
　　“我不该懂么？……喂？老赵！什么事？”
　　手上的白纸被抽走，何云看着相秀去了厨房，然后听见老赵恼怒的声音。
　　“喂！晚上去请那个几个老板……”
　　“我不想去。”
　　“拜托你啊！人家一年付你多少钱？结果你呢？一年到头连你的人都见不到？……”
　　“有钱了不起啊？我去就是了！哪儿？”
　　“到点儿我去接你！”
　　你搞绑架啊你？……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换衣服……
　　“你找什么呢？”
　　相秀发现何云居然离开书房，进了卧室，还在衣柜里乱翻一气。
　　“最烦换衣服了！”
　　“你要出去啊？”
　　“被绑架！”
　　相秀耸耸肩，过来帮何云一起挑。
　　“现在都流行穿什么东西嘛？”
　　“你们律师还能穿什么？”
　　“律师也是人……”
　　“这个吧？怎么样？”
　　相秀麻利摘下衬衫、长裤的塞给何云一堆，然后把他往床边推。
　　“你业务好熟练……”
　　“我是医生……什么业务？！”
　　“当然是保姆啦！”
　　“……去！自己折腾去！”
　　隔着厨房的门，听见何云喊：
　　“等会儿有个快递你收一下，别忘了！”
　　相秀不想理他。
　　但是房间里就这样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相秀搅拌着碗里的鸡蛋羹，叮叮得响，才显得好寂寞。
　　不做了！
　　相秀丢开碗，又麻利的把半成品都放进冰箱里面。
　　房间里已经很暗，窗帘开着，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楼房已经亮起的灯火。相秀走到窗边，感受到那样一种模糊朦胧的压抑感。
　　他讨厌黄昏，讨厌一个人的黄昏。
　　拉紧窗帘就可以避开那种好像要透过玻璃渗透进来的压抑。
　　打开电视就可以弥补独自一人时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安静。
　　相秀在沉入梦乡的时候想象自己的脸，在闪动荧光中明暗变化的脸，有多么寂寞！
　　躺在沙发上酣然入睡的男子，只有电视的光亮，映着他仿佛少年一样的面孔，却透出了中年的落寞颓然。
　　他不知道，在城市那头的酒店里，热闹是一种逃也逃不掉的氛围。何云被老赵推过大堂，进了包间，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非常非常憋闷，非常非常吵，有男人在大声地劝酒，有女人在高声大笑，二手烟和酒气混合，浓烈香水和饭菜的气味交织……这一切围绕在他的周围，将他和周围真实的世界隔绝开来，甚至有种让人眩晕和窒息的错觉，他只有摩挲着自己冰凉的大腿才能感觉到真实。
　　各自坐定，自然是老赵亲自给客人们斟酒，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所里的惯例：第一杯茅台和赵童的一番话，再加上同座的几句玩笑。
　　何云发现自己已笑得开怀，原来那些灯红酒绿的过往并没有真的离他而去。
　　等老赵落座，照例何云也要表示表示。他端起酒杯，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已经站不起来了，顿时心下索然，潦草客套了几句，便先干为敬。
　　两三个人带了女伴来，自然都是何云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但是言谈已极娴熟，一会儿就和这一桌子总们打成一片，两片薄唇轻启，就换来对方一种笑声，然后一杯酒就欣然下肚。何云看得有些发愣：那些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极度真实又极度虚假，那些笑容、皱起的眉、频频点头或者随叫随到的撒娇都是如此夸张；但是他们各自眼中闪动的光亮却仍旧说出了彼此的心事：她有做作，他有欲望，她有谄媚，他有享受……那么，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么？曾经被认作青年才俊，魅力海归，但是到底不过是靠家里老爷子在司法界的地位混出点名堂，在那些虚伪的光环笼罩下，自己也是这样沾沾自喜，自以为是么？如今坐上了轮椅，才懂得反省，才明白自己的弱小，不过是一些小小的细菌便已经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那边说，我最近又搞了个新楼盘……
　　这边说，宏信又开了家新酒店……
　　他说，昨天才从云南回来……打高尔夫阿……
　　她说，徐总的夫人又跑到他们公司去大闹一场……
　　他说，过年去欧洲吧……滑雪，瑞士怎么样？……
　　她说，上次去做spa，哎呀，怎么那么倒霉，竟然碰到她……赵瑜的小情儿啊……
　　一个纷杂的世界通过这只言片语在何云面前铺展开来。曾经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如今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那些并无瓜葛。
　　一杯
　　两杯
　　三杯
　　何大律师……是揶揄。
　　老何……是资格。
　　何律师……是客气。
　　何……是一种直率。
　　只是没有人会像相秀那样连名带姓的喊他，那是一种理直气壮的亲近。
　　“老何！老何！……”
　　没时间分心，已经又是一杯茅台递到面前。这人叫什么来着？哦，宏信房地产的老总？该死！他姓什么来着？
　　管他姓什么，酒都是要喝下去的！热辣辣的味觉代替了飘进鼻孔里的浓香，让何云感觉一阵恶心。
　　难道酒量真的是越练越大？自己当年也是千杯不醉的主，如今这才几口下肚，好像就一阵阵的往上涌。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些客套，玩笑，怎么都忘记了呢？甚至别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常常走神，最后只好又勉力多喝了几杯。
　　十点多，该散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过渡性的段落……感叹太多，情节太少！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