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GIVENCHY

19、第六站：抵达回忆

　　当年漂亮又有名气的小区，也因为时间的流失而显得平庸和陈旧。相秀推着何云走进小区，他循着记忆往前走，全然陌生的面孔从身边刷刷而过，敏感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明显来路不明的异乡人。相秀一边走，一边有些哑然失笑：那时自己眼中高耸豪华的楼群在现在看来陌生、破旧的几乎不可辨认。
　　走进其中的一栋，电梯里肮脏而陈旧，灯光昏暗。相秀站在何云身后，默默回忆着十八岁的时候，那种一口气爬上十楼的愉快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几分钟之后，电梯停下来。门左右滑开的时候，相秀仍旧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尽管他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要放松：那些时间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但是发生过的事情仿佛在他的记忆中来回跳跃不停，许多被遗忘的片断又被拾起，毫无规律的被拼贴在一起，荒诞又忧伤。
　　门铃响过四下以后，门才被打开，但光线并不明朗，没有开灯，亦没有声音，让客厅里的家具轮廓更显陈旧灰暗。相秀隐约看到一个十多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某一个房间的门后。来开门的中年女人，没有对相秀提出任何问题，她一手扶着门框，直直的看着相秀的脸，渐次掠过数种表情，最后归于冷漠的平静。
　　“你好！我们找苏子非。”
　　听到这个名字，好像仍旧让女人略有感触。她停顿了一小会儿，才把相秀和何云让进客厅。
　　“坐吧。”
　　女人冷冷的应酬着，显然连一杯开水都不会给来者送上了的。她自己也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却毫无顾忌的打量着相秀，亦不时对何云投来不屑的目光。
　　没有办法介绍自己，相秀的双手紧紧握着，青筋暴露。
　　难道跟她说，我是你丈夫的情人……
　　“我认识你，十多年前。相秀？”
　　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微微点头，相秀更加说不出话来。
　　“我是杜辛。你也应该记得我吧？”
　　相秀也只能再次点头。女人并不管他，接着说下去。
　　“你来找苏子非有什么事情？”
　　“我，只是，想……想见他一面。”
　　杜辛垂下眼睑，不再看相秀的表情。
　　“你，还有话要对他说？”
　　“也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可以么？”
　　相秀勉强的看着杜辛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而回应他的是杜辛更加冷峻的眼神，凝视着相秀很长时间却没有开口。
　　“可以么？”
　　试探性的问下去。却换来一个否定的回答，她缓慢的摇头，让相秀的心就一直下沉。
　　“你不会见到他了，他已经……去世了。”
　　传到相秀耳朵里的声音平静的仿佛是面无表情的新闻播音员，但是这句话砸进相秀的心里，如小行星撞进了地球，整个地面都被拖入了一种持续深入的失控和陷落之中。
　　“他……”
　　“是的。七年前，他死于肺癌。”
　　杜辛的声音依旧是平静平淡的，而相秀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这瞬间颠倒了过来，他面无表情沉浸在惊讶之中，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应。
　　“你还有别的事情么？”
　　送客的冷酷姿态，是要将相秀彻底的赶出和子非相关世界。杜辛望向相秀，那一张惨白而呆滞极力压制着情绪的面孔。
　　“他，有留下什么么？”
　　倒是何云在一边开口询问，杜辛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怨怒。她起身回到房间，留下何云和相秀在客厅里。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安静了。
　　“相秀……？”
　　“没事儿，我没事儿……”
　　当何云的手触碰到相秀的肩膀，他便敏感的躲开。再来不及说什么，杜辛已经从房间里回来，径直走到相秀面前，将一张陈旧发黄的纸张塞到相秀的手上。
　　“给。你自己看吧！”
　　非常虚弱凌乱的笔迹，但还是让相秀的泪毫无征兆的涌了上来。他所认识，所熟悉的字体，尽管如此凌乱，尽管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光，他仍旧会认得，于是亦仿佛听见子非的声音，他在他的面前，满怀愧疚，低沉的声音略有沙哑，他说，相秀，对不起……相秀捂住脸，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杜辛冷漠的看着他有几分钟时间，又回到沙发上坐下。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你们走吧。”
　　“请问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何云在一旁看不下去，但一句话出口，只不过招来女人更大的怨恨。
　　“同情心？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什么同情心？十年前，就是因为他！因为他子非才跟我离婚的！因为他，让我的女儿没有父亲，让我没有尊严！同情心？太可笑了！”
　　杜辛一口气说完，不给何云开口的机会，就接下去，
　　“你们两个也是这种关系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只会到处勾引男人！你们这两个恶心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何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血冲上头顶，一阵眩晕。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们这种无耻的关系还当别人看不出来？滚！从我家里滚出去！”
　　杜辛一边说着一边去拉相秀的胳膊，谁知道相秀却顺势跪在了杜辛的脚边，
　　“相秀！你干什么？！”
　　何云想去拉起何云，但被杜辛挡在了一边，力不从心。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子非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请你，求你，告诉我……”
　　面对相秀的眼泪和哀求，杜辛只有厌恶和鄙视，她用力甩开相秀的手。
　　“别碰我！你这个贱人！快滚！”
　　相秀仍旧跪在地上无助的抽泣，何云即使气愤到发抖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跟这个女人打上一架？只能转动轮椅到相秀跟前，试图用力把他拉起来。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杜辛恶狠狠的赌咒在头顶上响起，随后是大力的脚步声和用力摔门的巨响。相秀和何云仍旧僵持着。何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只有懊恼：怎么就不能把这孩子抱起来呢？
　　“相秀！相秀！起来，我们走！……好不好？”
　　“……子非，我要见子非！我要找他！……让我见他，好不好？……好不好？……”
　　相秀低着头，喃喃自语，何云只能看到他柔顺的发丝在额前晃动。
　　“相秀！……”
　　何云想了想，将两条腿依次搬下踏板。然后呢？见鬼，用力撑起臀部，缓慢的向前移动，一点一点的试图靠近坐垫的边缘，但是要怎么样才能坐到地下去？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这一部分的重点是相秀。毕竟我觉得不能很好的解决子非的问题，相秀和何云也不能正常地发展一段感情。所以用一些笔墨给他一个答案和结局。
等他度过这一段时光，相信他才可以真的开始下一段感情。
请读者们耐心的等待。
鞠躬，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