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GIVENCHY

17、第五站：虎跳峡——拉市海

　　停车之后，何云透过窗户看见一片草地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山脚，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
　　“整天这么坐着太累了，我们下去逛逛。”
　　相秀语气轻松，但是，何云低头看了看自己深色的运动裤面露难色。
　　“你想去骑马？”
　　“恩，是啊……你，也可以试一试……”
　　“还是算了！”
　　相秀的话就此被生硬的打断，难道再任由这种身体接触发生么？何云竟然觉得一阵模棱两可的凉意。何云转过脸，自己推开了车门，相秀则麻利的准备好了轮椅。这次，相秀自觉的袖手旁观，看着何云搬动双腿，又小心翼翼的探身而出，扶住轮椅挪动沉重的下半身，算是半拖半掉的坐到了轮椅上。
　　“好了么？”
　　相秀锁好车，推着何云朝海边走去。很快，他就从牧民那里挑好了马。何云看着相秀牵着一匹马走到自己身边。
　　“好看么？”
　　相秀得意的抚摸着长长的马鬃，马匹很温顺的轻轻摇头，喷出的鼻息能够让何云感受到热量。
　　“你还挺会挑的。”
　　何云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我不能骑之类的，而是……相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轮椅上的何云仰望着相秀的脸，一边自己操纵轮椅靠近，伸手摸上马匹的颈，骨血有力的生物，何云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心里略略浮现一点遗憾。
　　“你去玩吧！”
　　“……”
　　相秀有些尴尬的手势在空中停顿，那个瞬间看到何云眼里闪过一丝陌生的神情。
　　“不可能！……你去玩吧，我就在这里晒着太阳等你。”
　　说着何云又摸出墨镜戴上，低头不语。眼看着相秀马背上的背影渐渐变小，何云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更无法猜度他墨镜背后的复杂眼神。同时，相秀迎着夕阳慢慢走着，脑海里翻腾着的都是那句话：
　　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到底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他已经原谅了自己的冒失进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相秀任由马儿自由的在草场上漫步，思绪也随着粼粼波光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偷偷回头看了看何云的方向，人来人往几乎无从寻觅的错觉。
　　仿佛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跟他距离这么遥远。
　　这么遥远！
　　相秀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么失落！
　　闭上眼回想起那个草率混乱的吻，那种不可压制的强烈情绪还是在心口里盘旋不去。好像甜又苦涩。
　　是的，你何云可以摇摇头说，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我相秀不可以，不可以不喜欢你！
　　重新睁开眼睛，看见远山夕阳中，有道温暖的光辉直照人心。
　　正要调转马头往回走，却发现远处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是何云等着自己的地方。一鞭子抽下去，马匹一路狂奔。然而等他冲进人群，果然目瞪口呆。
　　何云摔倒在草地上，一个游客正在试图扶他坐起来，轮椅翻倒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周围的牧民有些好奇的窃窃私语。
　　看到这一幕相秀只觉得头顶一阵发紧，跳下马来，一把推开了正抱住何云的人。
　　“何云！何云！……发生什么事情？说话你！”
　　“我不知道……相秀，对别人要有礼貌……”
　　果然，还蹲在一边的男子喏嗫的赶紧道歉。
　　“我，我不太会骑马……大概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轮椅……”
　　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轮椅，赶紧起身把轮椅扶起来推到何云的身边。
　　“他没事儿吧？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
　　“……”
　　相秀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何云抢了先。
　　“我没事儿，你去玩吧。……”
　　明明何云脸上是带着宽容的笑，但是恐怕只有相秀明白他忍痛的神色。
　　这家伙，怎么那么喜欢逞英雄阿？相秀正要发作，却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体恤衫。
　　“算了……我们走吧！”
　　很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蕴含微弱的颤抖。不再跟那个男人废话，相秀横抱起何云，轻轻地放在轮椅上，无视围观者的神情，快步走出人群，直奔X5而去。
　　一边开锁，一边拧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样？”
　　“还好！真的……”
　　相秀白了他一眼，顺便也就看见了何云扶住后腰的手。
　　“是啊，你这也就没事？……坐好，搂住我的脖子！”
　　“……嗯？……哎……”
　　“疼？就忍着！”
　　相秀的嘴巴虽然厉害，手上却更加温柔。一路绝尘，直奔医院。到了医院，仿佛就进入了相秀完全掌控的领域。他推着何云来回奔走，做了所有他能想到和当时条件允许的检查，反而把何云折腾得更累，身体也更加不舒服。
　　“那个，我说……”
　　“啥？”
　　“我有点累了……”
　　“马上就完！”
　　相秀敷衍了何云一句，正欲继续去研究眼前的x光片。
　　“我……”
　　何云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相秀全神贯注的样子，完全把他这个当事人忘记了，心里有点暗暗发笑。虽然是心里，似乎被相秀看穿，后者再次转过身来，看着何云的表情，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
　　“你说什么？……你累了？……”
　　“……我没事儿吧？”
　　“目前还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是……”
　　“……我累了，想躺会儿。”
　　相秀能感觉到心口划过的一阵绵软和微痛，何云淡淡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有点眩晕。
　　“恩。好吧……我们回客栈去。”
　　离开医院的时候，何云才恍惚的发现丽江的新市区和中国大多数的中小城市几乎看不到区别。他半躺在副驾驶的位置，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致，渐渐沉入梦乡。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黄昏。夕阳隐约可见，透过雕花的窗户，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话音未落，一杯水已经端到了自己面前。
　　“没事儿了我。几点了？”
　　虽然醒了，嘴巴上也没有示弱，可是何云还是感觉到一种疲劳。光线这样暧昧，他懒懒的躺着不想动。
　　看着何云躺着不动，相秀有点疑惑。
　　“不起来？不饿吗你？”
　　何云看着相秀在床边走动，一会儿拉开窗帘看看天色，一会儿又收捡床边的衣衫，有点想笑，有觉得好像窗外的夕阳也更暖了些。
　　他摇摇头，不说话。
　　“那你再躺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不饿。”
　　撒娇或者一点点俏皮终于让相秀也笑了，他坐在床边，窗棂的阴影投在他的脚尖。
　　“相秀，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哦，再休息一天吧。”
　　“好。”
　　“……”
　　“相秀，子非后来怎么样了？”
　　“……我饿了。”
　　相秀起身欲走，却被何云生生叫住。
　　“你不曾想过回去看看他？”
　　一句话，仿佛击碎了满地的光影，天黑了。
　　“……你爱的是他……”
　　门缝里钻出来的一句话，让相秀心里一抖：我爱的是他？那你呢？
　　呵，你何止不爱我，甚至不信我。
　　站在门口，已经可以看见深蓝色天空上挂着的星了。仿佛又听见了黑暗中的奔腾咆哮的金沙江水，那猛烈的风，不顾一切的深吻……被那一句模糊的恍若前世。
　　正愣着，隔壁两个房间的人陆续而出，各自打着电话。这边的股市跌跌涨涨，那家的孩子又生了；这牌子的手袋实在不值得那个价钱，她嫁的男人实在不值得爱……一个纷繁的世界在相秀背后再次渐次展开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寒冷又杂乱的世界回到了相秀的身边，仿佛也带着他的心一并跌进了那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封闭了感情的深渊。
　　转身看看那扇紧闭的门，他是如此迷惑，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怎样的时间，而他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