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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嫁娶 ...

  •   曾几何时常用的讽刺之语。还是在边关,在他们水火不容的时候吧。身为将军的庞统总是看不起这个徒有智慧,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战场并非文人舞文弄墨的地方,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无论是计策还是征战,庞统都不需要,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帮助。

      然而他忘了。这个人是公孙策,曾孤军入辽营,纵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百姓的公孙策;深夜入宫与皇帝对峙的公孙策;站在太庙之上,陪同包拯审问皇帝也面不改色的公孙策。他忘了他有何等的智慧与气魄。

      于是无数的征战中,庞统看着他一次次的穿梭在箭雨之中为兵卒疗伤;一次次的孤身入敌营谈判;一次次让陷入包围的军队化险为夷。他总是出其不意的带给他欣喜与震撼。从什么时候起,于公孙策的敬佩取代了那些对太庙的怨恨,对文人的鄙夷。在腥风血雨中的相携相知消磨了彼此间的隔阂,让这句话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他茶余饭后的玩笑之词。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对彼此由心而出的尊重与敬佩,慢慢转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爱。

      或许是因为这句身娇体贵,彻底点燃了公孙策的怒火。他无暇顾及其他,不由分说的翻身上马。庞统满意的勾起嘴角,故意无视了他怒气和略带幽怨的瞪视,扬了扬手臂。马下的飞云骑得令,兴奋的高喊,奏乐!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夹杂着众人的掌声与欢呼,震耳欲聋。两旁的侍女提着花篮向马上的二人挥洒花瓣。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那欣喜的表情,就像是那年迎接他们从遥远的战场凯旋归来。漫天纷飞的花雨笼罩着缓慢前行的队伍,庞统隔着朦胧花雨,浅笑着注视公孙策的面容。这是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两人御马穿行在歌舞升平的集市,喧嚣庆贺不绝于耳。然后一两片花瓣,何其荣幸的落在他的眉目上,又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火红的长衣上绽放成绚丽的花,婉转了一生的琼华蹉跎。

      那些战火纷飞的时光从此远去,只余下两人,缓慢的行走在喧嚣而落寞的道路上。这条路那么短,短到庞统已等不及将那些美好挽留;这条路又那么漫长,漫长到,需要一生的时间来相伴行走。

      长久的注视,公孙策终于肯转过头看他。火红的衣袍,映衬着脸颊晕开的红晕,瞬间黯淡了翩跹于天际的纷飞花瓣。他蹙眉,眉宇之间微染上些怒气,轻声问。庞统,你看什么

      一丝浅笑在庞统的嘴角晕染开来,他的视线越过公孙策,停留在他身后敞开的门上。我们到了。

      公孙策还未及反应,就只听身后鞭炮声阵阵。再回首之时,发现他们已站在了庞府的院门前,燃着的炮竹悬于门上,迸溅出金光点点。府内人声鼎沸,有人围于桌旁相谈甚欢;有人穿梭于府内忙忙碌碌。见到二人入内,便都零散的站起,拱手道恭喜。公孙策不明所以,想问庞统,对方却忙于应付前来道贺的人。想了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确实有失风度,他虽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随着他一起为莫名其妙上来道喜的人回礼。

      穿过庭院,步上通往正厅的长廊,长廊上悬挂着大红灯笼与鲜艳绸缎。两旁整齐的站满了飞云骑,似乎都特地等着二人的到来。庞统毫无顾忌的握紧了公孙策的手,缓步迈上台阶。长袖遮挡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一旦挣扎便会轻易被人发现。庞统知道面薄的公孙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两人的动作表现出来,只能乖乖的任由他握着。公孙策恼怒的瞪着他,他不为所动。两排的飞云骑忽的齐齐跪下,朗声道,恭喜将军与公子。

      从不轻易向人屈膝的飞云骑,如此利落又心甘情愿的跪在他们面前。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的动人肺腑的感动与受宠若惊。公孙策还来不及询问,手腕一紧,人已被庞统强硬的扯走。公孙策的力气不敌他,只凌乱的跟着他的步伐,疑惑的唤,庞统,庞统他们为什么要跪下,为什么要恭喜我们?

      当然要跪了,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庞统头也不回,只敷衍的应答着,任公孙策在其身后如何挣扎询问。握紧的双手,都从未放开过。

      行至正厅前,屋内两旁坐满了朝廷内与两人交好的官员。公孙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埋头吃包子的包拯,和坐在他一旁面无表情的展昭,心下更加疑惑。难怪出门的时候没看见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明所以的望向庞统,意图寻求答案。对方于此置之不理,只拱手对堂上之人行礼。爹。

      公孙策迷茫的将视线转向前方,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黑着脸的庞太师和……同坐于高堂之上的公孙真。

      爹?于是庞统和周围的众人也不出意外的听见了公孙策的惊呼。正在喝茶的公孙真因为这一声低喊而呛了水,捂着嘴轻咳起来。此时的公孙策完全忘记了礼仪和周围人的存在,错愕的问。您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将杯子放于桌上,公孙真佯装威严。扫视着两旁面露微笑的众人,这里的官员都比他的官职要高许多。他坐于众官员之上,又与当朝太师平起平坐,心下难免有些惴惴。但事以至此,他也不能失了颜面。轻咳了一声,他严肃道。策儿,这大过年的,见了你爹还不行礼?

      行礼?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公孙策不及反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公孙真的意图。身旁原本飞扬跋扈的庞统如今也很毕恭毕敬的给二位老人行礼,他自然也不能失了体面。扫了一眼都在莫名期待着什么的众人,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微鞠了一躬。

      恩,这才对。公孙真笑的高兴,瞄了一眼身旁的庞籍。对方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脸色又黑了几分。看得他是心惊肉跳。见他不打算说话,公孙真无奈,只好轻咳一声继续说。你们俩,平时没少得到这些官员的帮助。今儿趁着过年,行个礼感谢他们。

      虽不明所以,但公孙真的所言却句句在理。况且这些都是忠于皇帝与国家之人,为他们行礼也是情理之中。公孙策并不多想,只与庞统齐齐对众人鞠了一躬。目光瞄到角落里哀怨的盯着他的包、展二人,他忽的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现在人多不好问什么,待到酒宴开始的时候,他一定好好询问他们。

      还有,你们两个。正兀自琢磨着,公孙真的声音再度响起。两人齐将目光转了回来。他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顿的说。在关外的那些年,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如今日子安生了,你们也应该在今天,互相行一礼才是。

      爹……您这都什么逻辑?当然后半句话公孙策是不会说出来的,满朝的文武官员在这儿,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驳他父亲的面子。但是这要求却也不合常理。并非是因为他倔强不愿礼于庞统,而是因为他觉得他们之间,从不需要这多余的礼数。只是他不明白,今日的庞统为何会如此的收敛与依顺。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爹会和庞籍坐在一起?

      庞统已侧转过身,微笑的注视着他。那眼神中除了莫名的欣喜与感怀至深的宠溺,更多了几分温柔和浓浓的期待。见多了庞统驰骋战场时的坚毅与认真,习惯了平时与自己相处时的不羁与心怀不轨。如今不知不觉流露的温柔,却反而让公孙策不知如何应对。心慌意乱。乱的是深藏于心底的眷恋与情谊。也罢,战场上这些年,正因为彼此给予的感动和温暖,才让他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支撑起彼此的脆弱,一路走到最后。他们从没好好感谢过彼此,如今,就当是对那段时光的怀念与缅怀吧。

      两人相对而礼。怀着心思的公孙策并没有发现此时的周围异常安静。礼成,众人像松了口气般,忽的站起欢愉鼓掌。顿时鞭炮声四起,吵闹声不绝于耳。原本在前院席中的人与长廊外的飞云骑不知何时已围在了门前,莫名其妙的兴奋的鼓着掌。公孙策还未及反应,就已被离席的众人团团围住,互道祝福。包拯咬牙切齿的对庞统吐出了恭喜两个字,之后紧握住公孙策的手,泪眼朦胧情真意切的叮嘱了一番。公孙策听得云里雾里,反握住他的手安慰着,顺便询问他今日之事。谁知包拯只擦了擦眼角,意味深长的留给他四个字。说来话长。

      哄哄闹闹的一阵过去,众人重新入席,庞统带着公孙策依次为众人敬酒,待到公孙策微醉,庞统便不由分说的将他扯进了后堂的房间内。

      意识朦胧,公孙策只觉得像踩于云彩之上,浑身都飘忽摇晃着。这条路会走多久,会通向哪里,都已不重要。因为他清楚,有彼此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哪里都有他们的一辈子。恍惚的睁开眼,他不禁一怔。木雕流金的房屋,大红的绸缎悬于天花板之上。上好的檀木桌椅,雕刻着□□的翠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芙蓉暖榻,榻上透明的大红帷帐与被褥,上秀金色的囍字。微风拂过,纱帐凌空舞起,吹散了沉水香的氤氲烟雾。

      月上枝头,庞府内的大红灯笼无声无息的亮起,映得整个院子都是温暖晕开的红。何处是战场,何处是戏台,何处是温暖。公孙策已分不清。或许,这些渗透于骨髓的鲜艳的红,就是他们的人生。薄薄的纱帐摩挲着脸颊,带来细微的清凉与清醒。他错愕的将目光落定于庞统身上。庞统,这是哪里?

      庞统却并未回答,只悠然坐于床榻之上,注视着他良久。之后隔着帷帐轻声道,宽衣吧。

      宽衣?公孙策顿觉头脑嗡嗡直响。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无奈的笑道。庞统,你脑子没坏吧?

      当然没坏。庞统朗声一笑,拨开帷帐强硬的将公孙策扯进帐内,按坐在自己身边。成亲之后送入洞房,顺理成章。有什么值得疑惑的?

      成亲?谁跟你成亲了?

      我这高头大马的迎娶了,天地也拜了。现在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你公孙策已经是我庞统的人——满意的看着公孙策越发阴暗的脸,庞统故意拉长的语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庞统……你……你欺人太甚。于半醉半醒之间的公孙策终于因这一句话完全清醒过来,回想一路的种种,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一红,公孙策起身欲走。

      欺人太甚?扣紧他的手腕,庞统将他按于床榻之上,目光如炬,紧锁着他闪躲的眸子。是谁说,除了那份感情的维系,我们什么都不是的。如今我们之间,已不仅有感情,还有名分。成亲本就是两情相悦之事,何来欺人之说。

      那句话,你还记得?本是恼怒之时的无心言语,他没想到会被庞统记进心里。公孙策不再挣扎,慢慢安稳下来。他本以为,两人之间有感情的维系,就已经足够了。然而人总是贪婪的,情到深处,便会于不知不觉间萌生出更多的期待与奢望。他从来都是隐忍而体贴的人,从不对庞统要求太多。正是因为无心,才能将深埋在心中的想法全部倾泻出来,才能让他肯正视,彼此的付出,彼此的安静,彼此浓到化不开的爱。也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庞统才急于得到他。他太过了解公孙策,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我当然记得。灼热的气息游走于脖颈,庞统将唇贴在他的耳后轻轻摩挲。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欢笑与黯然失神。我都清晰的记得。如今你我之间再没有隔阂,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关切与借口再能分开我们。

      空气沉静如水。公孙策紧绷的身体终于在他温柔的语调中慢慢放松下来。香炉里雾气氤氲缭绕,缭绕在透明的红色纱帐上。淡淡的清香,混合着他体身体的热度,渗入皮肤的纹理。公孙策握住他按在自己手腕上的厚重手掌,放在脸颊边轻轻摩挲。庞统注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的面容刻进记忆深处,遗忘此生此世的悲哀与不甘。庞统了解他,洞悉他的于平静中隐藏的欣喜与默认。莞尔一笑,他低声说。你公孙策聪明一辈子,最终还是载在了本王的手上。

      唇角微弯,公孙策的笑容中多了些狡黠的味道。微眯起眼,他的眼中是若有似无的诱/惑。庞统,你真的以为。你那些小把戏骗得过我?

      微愣的瞬间,烟花绽毫无忌惮的放于窗口。那些斑驳的光影映衬着夜色,闪耀于他们漫长的人生。公孙策清亮的眸子,映出欲迎还休的期待和喜形于色,黯淡了满目鲜艳的红。庞统轻吻他的唇角。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原来他的一辈子都只能被这个人所掌握着。自从公孙策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握住他伸出的手的时候,上天早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他。

      纱帐缓缓而落。屋外,炮竹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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