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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润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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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留温家公子小姐用晚膳,颜君家主、二公子、三公子没兴趣不出席,都在自个屋中用膳,只有大公子赏了面子陪她。于是,与那群我行我素誓死不改的主子们一比,大公子的形象在我心里愈发高大神圣。
鉴于客人表示无忌讳无要求,我吩咐灶房准备的菜色多以华邺这边的特色菜为主,怕他们吃不习惯,又添了几道南方小菜。
“口味清淡些。”再次叮嘱了厨娘,我招呼丫鬟们将家主、二公子、三公子送到各自屋里,“小少爷那份送到二公子房里。”
“是。”
南方佳肴量少,造型精美,今天的膳食充分展示了杜三娘精湛的刀工。我看着她用胡萝卜雕的云雀赞叹不已,当真是栩栩如生、精美可人,再抬眼看看她一脸的冷峻漠然,很难想象这人是这只小云雀的“生母”。
“三娘。”远处抱着酒壶的男人避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是劈柴烧火的阿青,杜三娘的未婚夫。
见状,杜三娘立刻走过去取过酒壶,扶他坐下。
“别看她平常是一声不吭,倒是个会疼人的主。”沈伯歪斜地靠在墙上,说话间还喷着一股酒气。
“嗯。”我点头,杜三娘性子外冷内热跟二公子很像,“前些年大雪,阿青在外乞讨冻坏了腿脚,三娘是该多照顾些。”
沈伯仰头灌了口酒,看了眼温馨的两人,“他那腿脚不只是冻坏了那么简单。刀伤留下的旧疾,时间久了,我也没辙。”
以前我曾托沈伯给阿青看过,沈伯只说是冻坏了腿脚得养着,私下却告诉我那冻伤只是恶化了伤势,他曾损了脚筋,没瘫痪残疾已是万幸。阿青进颜府之前,四处打零工,最困难的时候还沿街乞讨过。
“那刀伤虽已是陈年,但仍可看出非一般常人所为。”沈伯打了个酒嗝,挠了挠发痒的脖子,“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作甚会平白无故有这种伤。”
看了眼坐在屋角对杜三娘浅笑的清瘦男人,我漠然转身,将试用的菜碟推到沈伯面前,“每个人都有过往,既然他愿意安于现在,我们这些旁人都袖手便是了。”
“苏大管家都这么说了,老夫还管什么闲事。”沈伯拖来板凳坐下,搓了搓手,兴奋得两撇白胡子一翘一翘,“今天吃什么?”
我朝他笑笑,跟他介绍起这些南方小菜。
阿青的伤来得蹊跷,我曾跟杜三娘提过,她却说他不愿提起那她就不去探明,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被人知晓,譬如她的过往,譬如金多多的身份,譬如我的前世今生。阿青来到颜府的这些年一直都安分老实,认认真真过日子,他身上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平凡和坚毅,不然那个比二公子更冷酷无情的女人又怎么会对他动心。
看着相互扶持的二人,我会想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是小姐和大公子的天作之合、二公子的生死相随、和三公子的欢喜冤家,是上官涵的怅然若失,是金多多的欲罢不能,还是杜十娘的琐碎温馨。
情有百态,每一样却都是真诚以待。
也许是我错了,我表现出对安逸平淡感情的向往,其实是不愿意交出自己。没了对感情的执着,就渐渐对别人开始敷衍。频繁的相亲,许是我并不上心,才久久没有结果。或许,在我心里,我并没有想过跟那些公子一起走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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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小姐兴致好和温媛多喝了几杯,两个人闹做一团越喝越凶。即使有大公子跟温茗拦着,两人还是喝瘫了。鉴于两位是府上重要的客人,温茗又婉言拒绝在颜府留宿,大公子便吩咐我亲自送他们回客栈。
马车里摇摇晃晃,温茗很细心地护着醉倒的温媛,怕她不甚跌落撞到木板,还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我侧目打量这婉约雅致的男子,心里并无半点排斥。他处事细腻温和,却没有“娘娘腔”的恶心别扭,更像儿时好脾气的邻家兄长。
“慕容小姐……”温茗垂着眼,拨弄着温媛额上的碎发,“和她的三位夫君很幸福。”
“嗯,小姐就是个部喜剧,从头乐到尾。”我点头表示赞同。
“苏小姐的比喻倒是新颖。”他抬眼一笑,眸中流淌着淡淡的哀愁。
“不过,小姐也不是只顾快活的草包,更不是个滥情的人。小姐在娶夫之前,也没想过这般齐人之福,只是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有了特殊的经历,有了深刻的牵绊,便放不下了。”
怕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继续说,“三位公子也不是平白无故得了小姐的青睐,若非小姐娶的是他们,又怎会让颜府上下相安无事。况且,以三位公子的心气,若非能各自信服,又怎会甘愿与人共享一个伴侣。”
温茗愣了愣,随即沉默。
若不是看着小姐跟三位公子风风雨雨走了一路,作为21世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也绝对接受不了一女三夫的事实。起初,我也是惟愿小姐与大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为此还得罪了二公子和三公子不少次数。可凭心而论,若二公子三公子不与小姐修成正果,那结局也委实太虐心虐肝虐肺虐全身了。
小姐说过,心房这东西,一旦被打开就很容易松动。
我想大公子英挺,二公子冷峻,三公子火爆,上官涵腹黑,加上这温茗的温婉,那就是五福临门、吉祥如意的一家了。
见他垂眸不语,我好心地加把火,“眼下颜府里还有一人对四公子的位子虎视眈眈,温公子若对小姐有心,可要抓紧。”
闻言,温茗抬头看着我,面上有些愕然,“我以为苏小姐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这回轮到我愕然了,“我只是让公子有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温茗噗嗤一笑,眼中笑意融融,“那就有劳苏小姐费心了。”
“好说好说,我只是觉得公子既然对小姐有意,轻易放弃就可惜了。”
“慕容小姐确实能令人一见倾心,也值得全心去爱,甚至委曲求全。”轻叹口气,他轻抚膝上温媛的长发,“只是温茗却做不到像三位公子那般嫁入颜府。”
看着他眼中毫不遮掩的宠溺,我明白他的顾虑,但是我想说三位公子嫁到颜府,貌似依旧该干嘛干嘛,丝毫没什么顾及影响。
“媛儿还是个孩子,温家祖业也需要有人打点。”温茗轻轻笑着,“与其出嫁,不如觅一房贤惠的妻子,媛儿也有人照料。将来再给她寻位如意夫君,也算了去父母的心愿。”
“……”我看着他满足的笑容,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她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也不一定会遵循你为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不过,我不了解他们的过往、体会不了他亦兄亦父的心态,自然也不便插嘴他们兄妹的家事。
“苏小姐呢?以苏小姐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一直未有完婚成家?”
我望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一夜之间全天下都知道我苏浅孤家寡人的属性了?
可能是我疑惑怔愣的模样太显著,温茗了然笑道,“慕容小姐醉了后,说了你不少事。”
“……”闻言,我很惆怅——小姐啊小姐,既然醉酒了,你就安分地唠叨唠叨如花美眷不就得了,你总惦记我干嘛?
见我拧眉纠结,温茗眼中笑意渐浓,衬着月色清朗,有种朦胧的美感,似是羽化登仙一般。难怪上官涵喜欢逗弄我,连这心思纯净的良家公子都觉得甚为有趣,我还能说些什么。
到客栈时,温媛迷迷糊糊地醒来,还耍起了性子,手舞足蹈。我和温茗没辙,只能一人架一边将她搀进了房间。将温媛放到床上,我习惯性地帮她退了外衣鞋袜,拉过被子盖好,而温茗则吩咐小二取来热水,为她擦洗。
“天色不早,苏浅该回去了。”见弯月高悬,我估摸了时辰,然后顺手帮他们关上窗户,“虽是入了春,夜里还是有寒气,这窗户还是关上为好。”
“……”
“怎么了?”见他盯我瞧,我下意识摸了摸脸。
温茗笑着摇首,缓步送我到门边,“苏小姐走好。”
我点头,走出屋礼节地欠身一拜,“公子请留步。”
“嗯。”
走过长廊,转弯时,我侧目见他仍站在门边目送我离开。温茗瞧见我看见他,朝我点了点头,才退进屋里,合上了门。
我不禁默默感叹,这公子礼数好生周全噢……
穿过花园时,我考虑回府应该给大家培训一下待人接客的礼仪。若是遇上儒雅讲究的客人,莫要失了颜府的脸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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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客栈,送我们来这的马车还停在原地等我。利落上车,我刚掀开车帘钻进去,耳边就猛然吹过一阵热气,吓得我后退一步,撞上了车厢。
“苏小浅,你胆子还这么小!哈哈哈!”上官涵抱着肚子,笑得在车里两侧的矮座上打滚。
定睛认出来人,我有些哭笑不得,他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苏管家?”车夫听了车里的动静,隔帘问道。
原来这人还是偷偷潜进来的,我瞥了上官涵一眼,坐好了身子,“没事,走吧。”
然后马车摇晃起来,启程回颜府。
“你怎么来了?”看着反趴着上官涵,我忍不住问。
“听说你相亲的事又黄了,特地赶来嘲笑你。”他闭着眼,勾着嘴角调笑。
“……”
半天等不到动静,他睁眼见我不满地绷着脸,便软下声音委屈道,“……苏小浅去相亲,都不来叫我起床,害我一直饿到现在。”
软软糯糯的声音泫然欲泣,听得我一阵讶然,“你……你该不会才起身吧?”
上官涵点头。
我无力抚额,陈述道,“……还是被饿醒的。”
上官涵点头。
“醒来发现灶房熄火了,你就出来寻我给你做饭?”
上官涵继续点头。
我深深吸口气,用尽了毕生的容忍才没冲上去跟他拼了——我又不是他妈!饿了干嘛找我啊!
上官涵愉悦地欣赏着我竭力克制的扭曲表情,继续卖力地添油加醋,“苏小浅,我好饿……”
闻言我顿时泪流满面,隐约间听着那姑娘在唱“我家的干娃数不清”……我是认了一群干女儿干儿子,可没一个是他这般比我还大的啊!
“既然那么饿,你方才就应该在那客栈吃点东西。”说到这我才恍惚发现,这人从颜府跟过来怎么就不吃了算了,还躲在马车里等我出来。
上官涵不做声,脸侧向另一面。
“怎么了?”
“……”沉默片刻,上官涵忽然细着嗓子,怪腔怪调道,“虽是入了春,夜里还是有寒气,这窗户还是关上为好。”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脱口道,“你偷听!”
“哼,谁偷听。我只是路过。”上官涵侧身,手肘垫在脑袋下,面朝里侧,“看不出,苏小浅还挺关心这温公子。”
“他是颜府客人,我当然得待他周到。”
上官涵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又细声细气讥讽道,“我只是觉得公子既然对小姐有意,轻易放弃就可惜了。”
他来的路上就跟着了?我惊讶!
上官涵霍然翻身,跟我面对面地坐着。他皱了一张脸,沉声控诉,“吃里爬外的苏小浅!”
“我哪有‘吃里爬外’!”面对他质疑我人品的行为,我蹙眉严肃地与他对视,“我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颜府还有你对小姐虎视眈眈!公平竞争,我又没偏心谁!”
“……”上官涵忽然不说话了,他直愣愣地看着我,脸色很微妙。
“我承认我是有劝温公子不要轻易放弃小姐,我也劝过你啊!”瞪他一眼,我心里生出几分不被领情的委屈,“是你说她是你嫂嫂仅此而已,你不争取。难道小姐也是温公子的嫂嫂,他也不能去争取?”
他睫毛微微扇了扇,解释道,“苏小浅,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反问,他难道不是为小姐争风吃醋?
“……”上官涵怔愣片刻,然后不自然地扭头,一手撑着脸假装看风景。
我挑眉看着反常的他,“……你又怎么了?很奇怪诶。”
“我哪知道啊。”他手心掩住嘴,说话瓮声瓮气很含糊。可我还是清晰听见了他这类似撒娇的嗔怨。
见他不愿多说,我也再不多问。
唉,都说女人性子变化反复无常,我看男人也好不到哪去,上官涵就是一有力论据。不过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认真考虑起,回去给他做点什么,以填饱他跟心灵一样空虚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