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长风 ...
-
1
六岁的时候,我被弃于城郊外。冰天冻地,风雪满天,我至今能记起那一幕,娘的身影从眼前离去,风雪越大,娘离开的步子越快。
“娘,娘....”
娘始终没有回头。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成了弃儿。
若不是师傅,我大概早已葬身雪地,或被虎狼果腹。
师傅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遮挡在漆黑的眼罩里。他带我回桃林居,给我饭吃,教我武功,教我如何百步穿杨,登堂入室杀人于无声。十七岁的时候,我成了一名侠盗。
生日当天,我抱臂站在城墙下,看着那幅根本不像我的通辑像,从心里发出不屑的嘁笑。
转身欲上马的时候,我撞倒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童。
面若冠玉,童颜白发,玲珑如同小仙童。这孩子有双分外清澈的眼晴,身着锦衣素袍,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未料他竟趁机抱紧我的靴子:“哥哥,救我。”
我怔住,这孩子的右手掌,竟是比普通人多出一截手指的。
有追兵从后面赶到,来人是谁?派头堂皇,为首男子骑高头白色骏马,剑眉星目,盔甲加身,衣袂浩荡如风,一路行人纷纷退让闪避。
未及多想,我脱去披风,将男童兜头罩住,横马将身挡于他面前。
大队人马呼啸而过。领首男子半途勒绳回首,目光如炬,我如遭利箭穿心,这男子竟有神明伟岸之姿,令身为男子的我也不禁叹服。与此同时,生怕他看出端倪,但他只是颔首环顾四周,仍自策马远去。身边有人议论,此人是皇宫锦衣卫队长刑天,奉旨追擒端王爷余党而来。
竟是昏君手下,可惜了那正派风度。但自此,我也记住了那道灼人目光,深隧而幽远。像火光,更像深井。
“长风,你可知这孩子是谁?”
见我带生人回桃林居,师傅十分愤怒。男童很是惧怕,一直牵紧我的衣角。师傅长相丑陋,实是蛮菩萨一尊,我当即跪下,恳求他收留这孩子。这孩子像极当年的我。我深知师傅心有善念,来人不过是一介孩童,手无缚鸡之力,谈何杀伤力?
师傅吭哼一声,继续埋首喝烧酒,以炉火炙烤他的三寸匕首。孩子受了刺激,仍旧颤抖不止。就在当天,他目睹双亲被杀害,端王府老小七十二口被推与午门斩首,端王爷首级更被高悬于城门,如此血腥惨烈,他几欲当场哭喊,我以手遮住他双眼,带他逃离,否则他也必遭刑天擒获,逃不过灭门诛杀的命运。
是的,他是端王爷唯一余下的血脉,明帝暗中下令寻找的孽种。
“留你可以,但你须改名换姓,你可愿意?”师傅再喝一口烧酒,我心生大喜,师傅必是同意了。孩子含泪点头,他心性机灵,自知无处可去,桃林之外皆有追兵,唯躲于此地方能安身保命。
一声惨叫,手起刀落,地面跌落一节新鲜手指。师傅收起匕首,以烈酒喷洒伤口,再用云南白药敷之。血迹染红了布扎,孩子已经昏迷过去。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只来得及抱住他,师傅已转身步出了桃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