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太阳下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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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凡是被雷铭一个电话吵醒的。
低血压的人被吵醒脾气都好不到哪儿去，伸长了手，从床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才够到手机的时候，就已经是压着火了，待听那人故作潇洒地说完那些混话，宋凡居然没有爆发简直就是奇迹。
没辙，床上还睡着一个，怕给吵着。
躲到卫生间里，宋凡攥着手机坐在马桶盖上还是不敢放开了音量，就这么压着嗓子，什么火也都给压灭了，声音也跟着没了温度。
“雷铭，我看你改名叫雷锋得了。你这干么呢？扶贫？”
“我说，怎么话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啊？”雷铭郁闷了，他这么个爱倾诉的人，愣把这事儿憋肚子里这么久才说，容易么？不就是想听死党说一句，行，哥们儿，这事办得挺漂亮么？死女人这会儿咋就不善解人意了呢！
“实话告你，我这儿还有更难听的呢，可是我不想说了，有什么劲呢？”宋凡觉得自己真是没劲透了，干么呢这是，真TM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想着宋凡忽然就笑了，说：“哎，我突然觉得这事儿挺科幻的。你说上个月给他爸妈买了宅子，结果自己那房交不上按揭，来跟我借钱那人是你吗？哎你说那是不是外星人冒充的呀？”
“你不挤兑人难受是吧？我那就是一时周转不开，钱都还你了，你怎么还拿它说事儿啊？”
“成，您是款爷，您拿人民币折飞机扔着玩我也管不着。可是你想过没，要是人家拿着你的钱也折飞机扔着玩了呢？”
雷铭那边半晌无语，在宋凡耐性即将耗尽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其实我也想过，可这事儿我觉得是这样，我能做的都做了，他是不是能把握这个机会，那由不得我。他要是不给劲，半途而废了，那我也没辙，我认了，不后悔。可要是他给劲了呢？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这孩子真能混出个人样来，到那时候我跟他肯定早没瓜葛了，但是你自己知道，这人走到今天，是有你当初推那一把的，那就行了。”
这下子轮到宋凡无语了。
无语问苍天啊~~~这一刻宋凡深深地体会到，在街边录像厅里看着《英雄本色》度过逆反期的这代人，骨子里敛藏的是怎样一种充满江湖气的浪漫情怀。照宋凡的脾气，她本该冷笑着戳雷铭一句“当上帝的感觉是不是特好？”可她现在不忍心了。她一想到她们这代人心底，这种裹杂着虚荣和理想主义的价值观，在八零后那代人——比如小春儿的眼中，可能是怎样的无谓甚至可笑，一种岁月流逝、青春不再的哀伤就在心头弥漫开来。
哥哥啊，你又何必跨着好几道沟，跟人家青春少年玩那个别样红呢？
咱玩不起了。
“哎，怎么不说话了？”雷铭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就沉默了，不会是叫自个儿一番话给感动了吧？
“唉~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情绪沉下来，宋凡开始觉得累了。
“你这口气简直跟我爸似的。得，您放心，我有分寸。”
“行吧，那我挂了。”宋凡哼哼得有气无力。
“哎，你怎么了？”雷铭觉出有点儿不对劲了，问：“生病啦？带药了没？”
“没事儿，我已经回来了，别瞎操心了。”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在北京。”
“你提前回来啦？那柯柯呢？你把她一人扔希腊了？”雷铭觉得不可思议。
“没，她也回来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儿？原来不说要玩一个月吗？怎么突然……”
“这事儿咱回头再说成么？我昨儿晚上刚下的飞机，你让我再睡会儿行吗？”宋凡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雷铭无穷无尽的问题，实在没力气应对了啊~
“得，你睡吧，睡够了再说。”雷铭知趣。
“嗯。挂了。”
回到卧室，发现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渗过轻薄的窗帘漫进房间，床上柯柯蜷作小小一团委委屈屈地睡着，宋凡坐到床边，低头看这姑娘。卷曲的长发披散着，平时粉嫩的脸颊此时显得有些苍白，一双大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时而轻颤。
大概是做了难过的梦吧？宋凡轻叹。
原以为，这世上如果真有只见明媚不见阴影的人，那必是柯柯无疑。
可原来，阳光公主身后一样一片暗淡。
童话，终究是阳光下绚烂的肥皂泡，幸福的颜色流动在脆弱载体的表面，注定破灭。
三天前，站在法兰克福机场的出港大厅里，宋凡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个事实。
本来一切都很好的。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休假，顺利签下来34天申庚个人游，一个可爱又有趣的旅伴，从法国到比利时再到德国，这一路玩下来一直都很开心。剩下的十天——出发前宋凡就跟柯柯商量好了——全部留给希腊。柯柯迷恋的是那份地中海风情，至于宋凡，在高消费的欧洲，物价相对便宜这个理由，已经足以让她爱上这个国度了。
那天，两人兴冲冲赶到法兰克福机场，准备飞向雅典的时候一切依然完美，如果没有碰到那个人的话。
“柯柯！”
那人冲过来一把抓住柯柯手的时候，宋凡还在想，这么远都能巧遇的朋友，真不是一般的缘份哎~可接着她就看出不对劲了，被拽着手僵在当场的柯柯，眼里闪烁的分明是……慌乱？
这什么人啊？竟能让柯柯花容失色！
宋凡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这莫名出现的女人。
嗯，漂亮！长得有点儿像名模Gia刚出道时的样子，大约165左右的身高，看起来比柯柯还要瘦些……可她到底多大呀？看外貌她应该跟柯柯差不多，甚至还大些，但有时那一晃而过的神情，又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人，到底谁呀？
“柯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来德国了？你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你的行踪？”漂亮女人出口成怨，一脸受伤，满目脆弱。
“临时决定的，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来这趟……”柯柯撒谎了，跟宋凡的旅行路线是两个月前就定下的。
“不可能，我问你要带什么东西那阵，你怎么也该在办签证了。”漂亮女人语气平静，但这话，分明咄咄逼人。
“我用的是以前签的半年多次。”柯柯试图撤回被握住的手，却被漂亮女人细瘦的手指狠狠地阻止了。宋凡看不下去了，伸手将柯柯带到自己身侧，不着痕迹地拉回了那只被攥红的手。
“怎么了柯柯，你朋友？”宋凡说话时发现柯柯偷偷往旁边错了错，跟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
奇怪！
柯柯还没回答宋凡，漂亮女人的问题已经接踵而至：“柯柯，她就是你现在的partner？”
啥咪？！
partner？
柯柯是lesbian？！
宋凡傻眼了。能不傻吗？她跟柯柯认识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柯柯是弯的！
可是眼下顾不上掰持这个了，刚才太吃惊没注意那俩后面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来宋凡就听那漂亮女人在说：“你不用骗我。我就是不明白，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就是不肯给我个机会！你跟这个人在一起才多久，难道我们的感情不值得让你放弃她吗？”
“愫愫，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女朋友。至于我和你，这些话我们已经说过太多遍，我真的不想再纠缠了。你现在太激动了，我们不说了好吗？等什么时候我们都冷静一点再谈行吗？”这话说得温柔而冷酷，说这些话的柯柯让宋凡感到陌生。而对面那女人，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滚下来。
“我现在够冷静的了。是，这些话说过多少遍了，可有什么用？你还是这么拧……行，你说什么都行，我不纠缠你，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死活了，那好，咱们各走各的。”说完，这个叫愫愫的女人转身就往大厅外走去。
奶奶哟~~这什么阵仗啊？宋凡一边抚着胸口给自己收惊，一边回头看柯柯，却见柯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人的背影。
“走吧，咱们该去办登机了。”宋凡轻推柯柯，想招回她的魂。
“嗯。”柯柯嘴里应着，人却还呆在原地不动。宋凡叹口气，正准备伸手过去拖她的行李箱，却见柯柯突然将手里行李往地上一丢，人冲着大厅外就奔出去。宋凡一怔，跟着往外面看去，只见出港大厅外，愫愫把行李扔在大厅门口，人正朝着快行车道走过去。
这是……要干么？
疾驰的车，突然跨进车道的人，拽住人拼命往回拖的柯柯……
等宋凡回过味儿来，跑到大厅门口时，柯柯已经把满脸泪痕的愫愫拖回她的行李箱前。
“药呢？”柯柯把那泪人按在行李箱边上声色俱厉地问。
那人却只是哭。
柯柯不再废话，直接开了行李箱，三两下翻出一袋药，“哗啦”一下都倒出来，抓起一板白色药片就要按下去，忽又停了，抬头看向宋凡，说:“帮忙买瓶水来行吗？白水就好，谢谢了！”
宋凡点头，飞也似的奔去买了水来交给柯柯，看她督着那人吃下三片药。而后，宋凡就像个跟班，一路跟着柯柯帮那人办好了登机，退税，而她们自己的手续则是宋凡一个人跑的。那人这会儿倒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只是跟着，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待过了安检，分手时，柯柯还在交待：“一会儿上了飞机就好好睡觉，有什么事等我回了国再说。”
直到飞机起飞了有一会儿，宋凡才从一团混乱中回过神来，一肚子话想问，但看柯柯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也不好开口。两人就这么闷着到了雅典，又闷着在海边吹了一天的风，第三天便熬不住，直接改签了机票，回北京。
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宋凡送柯柯回了家，再没力气折腾，两人扑倒在柯柯那张king size的双人床上便各自昏厥了。一觉睡到雷铭电话打来。
柯柯，你还有多少面是我不了解的呢？
宋凡望着柯柯的睡脸，无声叹息。回头见床头柜上扣着一个像框，随手翻过来一看，宋凡就愣了。
http://gia-carangi.com/gallery/candid/tn_candid-15.jpg
贴不了图，所以有兴趣的自己去看大美女吧 [= =]
“那是Gia。”
宋凡一抖，扭头见柯柯半抬了身子，正望着自己手里的像框。
“你也喜欢她这张照片？她照片里我最喜欢这张了！”宋凡笑着把照片拿到两人中间。
宋凡没发现，看着照片，柯柯的神色就不对了，直到照片上平白地多了滴什么的时候，宋凡才反应过来——那个愫愫，跟这张照片里的Gia不是一般地相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 太阳下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