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一百八十章 ...
-
之前的蜃楼行动，虽然说是糊里糊涂救出了天明的魂魄，但就墨家来说，真正意义上被救出的另有其人。
在四波人马当中，盗跖和白凤负责空中干扰与撤退，盖聂和卫庄负责正面迎战，项羽和石兰负责潜入搜寻药材，高渐离和雪女负责下方的调虎离山。
在蜃楼甲板上，盖聂和卫庄误打误撞和嬴政合作救下了天明，而高渐离和雪女则是意外遇到了重要人物，以高渐离内力耗尽为代价，终于带走了被他们挂念已久的人儿。
他不像天明那样最早被人带走，却是自带走后，再也没离开过蜃楼一步。
亡国燕国公主，高月。
也是阴阳家的姬如千泷。
自昏暗中走出的姬如千泷一如往日阴阳家的圣女服饰，行走间身上银饰与玉饰的撞击声清脆而悦耳。
“圣子大人。”
半个月未见，半个月未踏出房门，也没有削减这位少女的气色，她低头，坦然朝着已经换回一身平民服饰的天明行礼。
天明没有说话，而是挥手将周围的光点挥散，已经分裂为九簇的蓝火携着金芒飞向了四处角落。
哗——
蓝火点燃蜡烛，燃起的温暖黄焰照亮了房间。
似乎是打破了什么结界一般，随着烛火的点燃，屋外的阳光也透着镂空的木窗，一点点驱散了屋里的昏暗。
烛火，也从照亮房间的光芒退位为屋里的一个装饰点缀。
“千泷。”
无论是蜃楼上还是这里，天明对于面前少女的呼唤只有这个，而不像墨家其他人一样，执着地呼唤着另一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最近过得如何？”
不知是否是天意，从机关城破灭之后，从来到桑海之上后，这位本该是众人的掌上明珠，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别人忽视。
而当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记忆中的高月已经成了面前这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姬如千泷。
陌生的氛围，却是熟悉的面孔。
在天明上发生的那操纵记忆的行为，下意识地也让墨家人认为高月同样被阴险的阴阳家洗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所以，在将姬如千泷送回墨家根据地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用尽方法想要让姬如千泷回想起高月的记忆。
但一切都无果。
被掳回墨家的姬如千泷出乎意料地没有过多的激动，除了最开始在听到众人呼唤她为高月时的失态外，往后众人再难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情绪。
这个经历坎坷的少女安静地待在了墨家给她的房间，不经常出门，甚至没有尝试过逃跑和求救，在向弟子要多几根蜡烛后，就常住房间里不声不响。
终究，墨家人也无法将自己的全部心神完全放在姬如千泷的身上。
除了日常的问候与送饭外，再也没多少人见过这个性情大变的少女了。
更别说，这几天因为天明的各种事，墨家统领们几乎是被搅和得兵荒马乱，更加是没了空去看这位记忆始终没有恢复，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高月的少女。
过得如何？
如果是其他人问来，这句话将是对姬如千泷最大的嘲讽。
但，问出这句话的是天明，是圣子大人。
姬如千泷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抬头，话语中更没有任何的怨恨，“圣子大人安好，千泷便安好。”
为什么姬如千泷从来都没有主动向外求助甚至是逃跑？
因为她知道，圣子大人就在这里。
姬如千泷之所以为姬如千泷，便是为了辅助圣子大人解开苍龙七宿，解开这天下大秘。
阴阳家是唤醒她的地方，是她的家她的国，但圣子大人是她的归宿所在。
既然圣子大人不肯回阴阳家，那么姬如便陪着圣子大人一起不会阴阳家。
拥有意识没多久的姬如千泷如新生婴儿般单纯，却又远比任何人要固执执着。
天明摇头，“我问的是你，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这里？”
姬如千泷终于抬起了头，面纱遮掩了她半边表情，却没能挡住她脸上的情绪。
姬如千泷喜欢这里，喜欢阴阳家之外的世界，喜欢这个墨家地方吗？
使命所在让姬如千泷待在了这里，但如果让姬如千泷选择，她会想要待在这个地方吗？
“我……不喜欢。”姬如千泷敛眸，“千泷，不喜欢这里。”
姬如千泷不是高月失忆后的人格。
姬如千泷也不是阴阳家为失忆后的高月定下的名号。
她不是高月，高月也不是她。
她是姬如千泷。
与高月一同出生，却被焱妃封印，沉睡了十几年，终经东皇太一解开封印后，重归于世。
心思纯洁的少女对高月并没有多少的怨恨，也没有多少的喜欢，但毋容置疑的，她讨厌那些总是把她叫做“高月”的人。
看着陷入了沉思的姬如千泷，天明心里无奈，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适合做一个开导人的心理导师。
除却在嬴政和盖聂的身上栽了跟头外，其他的问题天明一贯都是采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实在是不适合面前这位芊芊少女。
“过来坐着。”
天明抓过姬如千泷的手腕，让这个脸上不显，但实际上十分倔强的少女拉倒了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里不是阴阳家，不要再摆弄那些繁琐的礼仪。”天明制止了略显惶恐的姬如千泷，“坐下来，看着我，这是圣子大人的命令。”
谁也没想到阴阳家圣子大人第一次这般正式的命令竟然是命令人坐下来和他谈话，这命令如果给其他阴阳家人听到了也不知道如何作想。
而有幸听到这命令，甚至是命令执行者的姬如千泷也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天明的吩咐，乖乖地坐在了位置上，完全没有墨家统领面前那油盐不进的样子。
终于把少女给按着坐了下来，天明默默地倾斜了坐姿挨在旁边的桌沿，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休息得太好，之前积累的疲倦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喷涌而出，今天早晨天明差点没能从床榻上起身。
“千泷，今天我过来是想请你帮忙。”
姬如千泷问都没问，便是低头应下，“只要圣子大人吩咐，千泷必当鼎力相助。”
天明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刚刚会问你那些问题的原因。”
天明紧紧地盯着姬如千泷的双眼，墨眸中的幽深深渊吞噬一切的感情，又如最锐利的刮刀刮去人身上那层虚伪的面具。
“现在的我不是以圣子的名义和你说话。”天明敲了敲桌子，“我是以荆天明的身份，和姬如千泷说话。”
“姬如千泷。”天明眯眼，“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挂着圣子的称谓，而你是圣女，所以你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我的所有命令。”
“我想要听到的是你自己的看法。”
天明沉下声音，缓缓说道，“我想要你帮我的事情，是用你在阴阳家习得的生息之术，协助墨家治疗并唤醒端木蓉。”
姬如千泷放在双膝上的手指抖了下，双眼微微睁大。
“对，就是你知道的端木蓉。”
天明没有错过姬如千泷的小动作，但他依旧用这平淡的语气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里面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
天明敛眸，“虽然我也会点生息之术，但没有你熟练，如果让你操作，必然会增加不少的成功率。”
“千泷，你听好了，到底要不要帮我，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希望你是经过慎重考虑再给我回答。”
话语至此，天明也基本完成自己的计划，他之所以特地过来，只是将自己的需求告诉姬如千泷，而不是一定要姬如千泷帮自己的这个忙。
姬如千泷是否答应，也不过是决定他后面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而天明对于自己，从来就没有仁慈过。
留下原地低头沉思的姬如千泷，天明便要起身离开此地。
但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圣子大人。”姬如千泷没有抬头，声线因为各种的思绪而微微颤抖，“我想知道，圣子大人希望千泷怎么做？”
“从出生起，我就被那个女人以危险的名义封印了足足十三年。”
从来就不是什么神秘的人物，哪怕身着备受尊崇的阴阳家服饰，身居高位，姬如千泷也不过是个苏醒不到一个月的新生儿。
“在那里，没有人期待我的诞生，更没有人需要我。”
危险，是被人强行挂上的污蔑，有谁一开始想成为被恐惧、被抛弃的人呢？
“而阴阳家拯救了我，月神大人将我带到了蜃楼上，东皇大人唤醒了我，告诉我，我不是一个遭人唾弃的人，我是为了扶持圣子大人而诞生的存在。”
人生第一次睁眼看到的视野非常模糊，但在那片模糊之中，母妃……那个女人惊恐的面容却如尖锐的刻刀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头上。
再次睁眼，视野中是漫天的金芒，尽管高位上的东皇太一高高在上，但姬如千泷仍然在那片窒息的压迫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希望，属于自己的意义。
她不是无用之人。
她也是被人所期待的人。
“我很开心。”
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阴阳家承认了姬如千泷。
也是因此，哪怕有着高月的所有记忆，姬如千泷也未曾升起一丝离开阴阳家的念头。
她视月神大人和东皇大人为心中神明，也因此对自己的宿命铭记在心。
我不是被抛弃的人。
我是为圣子大人而生的圣女。
得了高月的记忆，姬如千泷自然知道圣子大人是荆天明，也知道高月与荆天明的关系亲密。
所以，在没有见到天明之前，哪怕心里甘愿此生扶持圣子，但深处却是有一道嘲讽笑意。
——又是一个认识“高月”的人……
也是这样被藏得严实却深刻的讽意，让姬如千泷在第一次与天明——东皇影面对面的时候，会有那般失态。
“你是，姬如千泷吗？”有别于记忆中的冷漠少年，面前少年脸上是淡淡笑意，显着少年难得的活泼，“那我就叫你千泷吧。”
“承了东皇大人和月神大人的恩赐，是千泷三生有幸。”
只有在阴阳家里，她是姬如千泷。
然而，一旦走出阴阳家外，茫茫人海，却是没有一人认识姬如千泷。
只因为行走在尘世间十三年的人不是姬如千泷，而是高月。
所以，阴阳家外，没有人承认她是姬如千泷，所有的人都叫她“高月”。
所有的人都不想要姬如千泷，只想要高月。
“但与圣子大人的相遇，是千泷十世修来的福气。”
越是单纯的人，心眼越发地清透。
姬如千泷感激东皇大人和月神大人，却从未忽视过他们眼底的阴郁。
姬如千泷喜欢阴阳家，却从未忽视过阴阳家上下眼底那本质的冷漠。
但，只有圣子大人不同。
唯独在圣子大人的眼中，姬如千泷能够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不是阴阳家的圣女大人，也不是与苍龙七宿有关的人物，仅仅是姬如千泷。
仅仅是自己。
所以，从一开始，就从来不是什么圣女大人对圣子大人的绝对服用。
不过是个可怜人在追寻着他人眼中真正的自己。
而这个可怜人，从没有为自己思考过，她只想用自己能做的一切，以乞求自己能走在那人身边。
“……千泷，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也会受伤，也会为情所困，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其他人。
“真要说，我希望的是你可以帮助我唤醒端木蓉，因为她……对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
天明的声音低沉，却是其他人从未察觉过的疲倦。
“但千泷，你要知道，你是个人，而不是一个工具。”
是人，就该学会思考，学会为自己思考，而不要像从前的他那样，没有灵魂地被人操控一切。
“如果是月儿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是你不同。”
姬如千泷身形一颤，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面前那背对着她的瘦削背影。
“你不是高月，你是姬如千泷。”
“到底想要做出什么。千泷，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姬如千泷讷讷开口，脸上清冷再无，而是被人掀开了盔甲，漏出底下柔弱的无助，“我自己的，选择？”
“你自己的选择。”
天明没有因为姬如千泷的话而转过身，他向前走出，推开了木门，让外面的阳光肆意地铺进来。
“想做什么，以及想要走什么路。姬如千泷，这些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也该是由你亲自选择。”
“不然，你妄为姬如千泷。”
作者有话说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