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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伤口 ...

  •   关二少新婚夜里喉咙灼烧的严重,醒来想要倒杯水吃。睁开眼喊丫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成了新郎官,身边有个俏娘子。
      只是那娘子没有乖乖躺在他身边海棠春睡,而是趴在屋中央的喜桌上睡得正香甜。关觉非头疼得厉害,伸手揉着,走过去踢踢孤笙坐着的凳子,但是孤笙睡得深,动一动又侧过脸换个姿势继续睡着。
      容颜还带着新妇妆。
      喜烛半剩的光芒映着她安恬的睡颜,关觉非瞧着,果然自己的父母会给自己找个俊俏女子的。
      “喂。”关觉非又踢了几下,“自己睡成这样,不知晓该要伺候夫君大人睡觉么?”
      梦中的孤笙不晓得是梦得了什么好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怎么,还敢嘲笑你夫君我?”觉非越发动怒,抄起那桌上的凉茶,咚咚咚灌下几口。嗓子总算舒服些,精神也清醒许多。
      想要狠狠教训她一番,便揽起孤笙的腰肢,将她抱上床去。
      只是怀中的人儿,为何如此消瘦呢?她不是洛家的千金么,分量这样轻,面庞也尖尖的,哪里有千金小姐的样貌?她的身上有股子淡淡清香,像是夏天荷塘里的莲蓬籽香。不似寻常那些交际女,豪门女,胭脂俗粉的。
      困意又上来了,觉非将她向里推了推,生平第一次,拥着一股淡淡的荷香入梦。

      关觉非新婚的早上就嚷着要休妻,德国的公使汉克先生约他八点钟会面,他急匆匆地便出了门子。那新娶回来的娘子到底休掉没有还不清楚,只是会面还不到几分钟,便被关老爷子派的人来把公使先生赶跑了
      原来是关老爷子生怕关觉非再去与德国人勾搭,背着那“叛国”的帽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才暗自布置了人手跟着他。
      孤笙跪在堂下,线子就报来说二少爷又去找德国人了。关老爷子险些没气出病来,马上命人去把关觉非抓回来。

      觉非人一进家门,就被召唤到老爷子屋里去挨训。
      关老爷子躺在摇椅上,铜燕正帮他捶腿,关老爷时不时还往她红艳的嘴里塞一颗樱桃。关觉非厌烦了这些,道声:“爹,四娘。”
      “哼,你个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呀!”一见着他,关老爷就没好气了,“你不去管外面人都把你骂成什么样子了啊?你不管我还得管呐!我跟你娘总算是在闭眼前给你娶了人,你倒好,天没亮就要把人家休掉!你当你爹我眼睛瞎啊?无非是你又要出去胡混,这才想把人家打发走!你到底是想着把老关家败坏成什么样哇?啊?说!”
      关觉非打个哈欠,“人还没走?”
      “你!你个胡闹啊你!”
      关老爷骂骂咧咧站起来要上来打,铜燕眼明手快拦着了,“哎呀二少爷,老爷就等你一句软话呐,非惹到老爷子呢?”
      “他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他好把关家全送到鬼子手里去!”关老爷气喘着,铜燕帮他顺着气儿,“老爷您别气了啊!二爷是无心呐。”
      铜燕招呼着觉非:“二爷啊,快别惹老爷子了,你家少奶奶才刚刚过门,传出去不贞,丢得是关家的脸面,还是回去想想咋办吧。”
      觉非正发愁如何同公使解释,便草草说声,“劳烦姨娘帮忙劝劝吧,爹我告辞了。”
      刚出了门,身后的窗扇上碎了一个明前茶壶。
      “可惜。”觉非摇摇头,回房去,关老爷子还在不停地谩骂。

      他原以为那洛小姐会哭哭啼啼把他骂个千遍万遍,谁知刚刚踏进自房院子,便见到芦儿抱着许久未曾笑得如此灿烂的颂扬从侧门离开。
      房中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哭天嚎地,甚至没有那个小巧纤瘦的影子。他走到屋门,见了她正捶着腰向床边走去。
      还好,她还在。
      一个激灵,关觉非吓了一跳。自己是庆幸什么呢?
      孤笙却听见了他,回过身子来,澄澈的眸子一弯,“您回来了啊,二少爷。”
      觉非哼一声,进了屋。昨夜里灯光昏黄,还没有看清这娘子的脸面,如今这一望,果然是白皙可人。
      孤笙给他倒了杯茶来,长房的丫鬟碧环来请人,“二少奶奶,大奶奶喊您过去呢。”
      觉非嗤笑着坐下端过茶来道:“母亲是最忌讳女子不清白的了,怕是要赶你出府。你还是早些收拾着,自己回洛家去罢。我不需要娶妻,母亲真是白白费力了。”
      碧环弯腰,道声“二少爷,大奶奶吩咐了,您若是回来了,就一起过去,早上二少奶奶还没有给公婆奉茶,现下是去补上。”又向孤笙一望,“二少奶奶,环儿给您梳洗一番罢。”
      “有劳了。”孤笙瞧着关二少的脸色不好看,忍着笑道。
      “哼……我正巧要去找母亲好好说明,”觉非眯起眼笑着说,“你是如何不贞的。”
      孤笙被这句惊到,也不好动怒,只得忍下来。只是再一抬头,关觉非已经出了门去,不在了。

      翠馨与二太太华露坐在堂中央,晚饭要开始了,孤笙进门请安,翠馨拉过她道:“先吃了饭,敬茶不敬茶的,也就算了。”
      孤笙正觉得这关府家风开放,华露叹口气,“老爷子又去小四房里了,他不在,你也就不必敬茶了。”
      孤笙体味到了,也不多言,乖乖坐下来,翠馨见她性子温顺,也就感叹着觉非娶了贤妻。
      与两位房的婆婆吃了晚饭,孤笙也算了解些许关府的人情。
      大太太翠馨是关老爷的原配,生得两个儿子。除了觉非,大少爷关觉麟帮着关老爷在威海打理着军务。二太太华露是留过洋的大户小姐,可惜了终身未能给关家添个子嗣,这才认命的将觉麟觉非看做己出,与翠馨相处的倒也和睦。三太太喜玫嫁进来还不满三年,生了个小女儿,整日与铜燕争风吃醋,宣称要抢在她之前生个儿子。

      孤笙饭罢一个人回房,也辞退了分给她的家丁服侍。华露望着她的背影对翠馨道:“难得如今的大户门第,还能教出来这般自立的女儿。”

      只是关府太大,先前跟着碧环时只顾着问询各房称呼礼数,忘记留心看路。孤笙现下站在一处分叉口前,路口各自通向一处别院,让她颇为为难。
      正愁绪着,一身戎装的男子站在了她身旁,孤笙见了,只觉得此人的衣着相貌不同于底下人,又见其年轻倜傥,便意会到了。
      “您……是觉麟大少爷么?”

      关觉麟听闻二弟娶了亲,特地赶了回来,眼下去向母亲请安,正巧见到了迷了路的孤笙。
      “正是,想必姑娘应当就是弟妹了罢。”
      关觉麟的语气很是亲切,让孤笙一下子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孤笙给大少爷请安了。”
      “不必如此,一家人,喊大哥就行。”
      觉麟笑着说,“是迷路了么?要去哪里,我送你。”
      孤笙喜出望外,但是又不好意思提:“不敢劳烦大哥,您一定很累了,快些去歇着,我自己顺着路就可以回房了。”
      “回房?”觉麟爽朗一笑,“还是我送你吧,你若回房,这两条路都不对。”
      只几句话,让孤笙的心一下子暖了。她没有谢绝觉麟的好意,与他散着步一起回房。或许是关觉非的态度太过无情,觉麟的出现,叫她觉得在这关府内,还是有人情味的。

      行到觉非住处,孤笙欠欠身子,“请大哥进来喝杯茶吧。”
      觉麟抬起头看看那落在屋檐上的半月,孤笙见他似有些倦怠。
      “弟妹回去吧,改日,再来讨杯茶吃。”
      孤笙不勉强,谢过:“那送大哥了,今日多谢帮我带路。”
      “一家人。”
      觉麟敛笑,转身,行几步,回头,“老二若是让你受了委屈,就来找我,我去教训他。”
      孤笙笑一笑,正想再谢,却见他已经走上了廊子,行远了。
      刚刚一路上,棉裙子沾满了梅花香,孤笙捏捏棉袄边儿,嗅一嗅,夜晚的气息是这般美好。

      丫鬟们虽然被遣走,但是也不忘了为孤笙点上灯,烤上火,温着水。
      孤笙进了屋子,不觉得寒冷,十几年来度过第一个温暖的严冬。
      关觉非还未回来,芦儿来照应的时候告诉孤笙,二爷不回家是经常的事,叫她不必挂心。孤笙倒也图个自在,不必去操烦这些。
      原本她与关觉非便是陌路之人,若不是代嫁进了关家门,她本该留在洛家继续侍奉着表姨父,表姨母。孤笙从不奢望一段美满的爱情,只求一生能安定,有着基本的温饱足矣。
      她嫁过来本无怨言,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挂心。关觉非于她,不是外界所唾骂的卖国贼子,不是心爱的此生依靠的夫君,只是她命里遇见的过客,与她有了婚约的过客。
      或许也不是她命里的。那关觉非还不知晓她叫什么,姓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所以,即使他诬陷她的清白,他要休了她,孤笙都没有半丝伤心。

      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那半弯月亮,看一会儿,便倒了水想洗把脸。这些日子总是搽着粉儿和胭脂,进了关家之后,太太们还送了她不少高档的外国货,都是之前连听都没听过的。摸的多了,脸上也没见的有多舒服。
      摘了戒指洗脸,孤笙发现左手的中指被戒指给划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是很长。那里原本是做活时间久了,磨出来一道茧子。一个多月来没有干活,手居然还养的娇了。
      孤笙吸吮了下,血倒是止住了,只是痧痒着疼。她将手指浸在水里,水不热了,但比她之前接触过的刺骨的寒水,还是足够暖和。
      浸了一会儿,孤笙伸出手来,见到那血口处泡的胀开了,白白的一个鼓包。她找不到药棉,又不想因为这点小伤而劳烦芦儿。她是做过丫头的,知道这个时候丫头们都想早歇着。
      她扯了段干净些的布来包着手,简单擦了把脸。衣服上有梅花的味道,她还不舍得褪下。解开了坎肩,便侧躺着睡下。
      只是关二爷神出鬼没的本事她还没领教过。正要进入梦乡,身后便传来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女人敢穿着衣服上我的床!”
      一句话将孤笙弄醒,无奈地回身下床,见到似乎刚刚理了发精神十足的关觉非正不满的看她。
      “我都跟娘说了,要是留下你,就去偏房住,你怎么还在这。”
      孤笙不争辩,将坎肩拿过来穿好,系上扣子:“二爷别生气,孤笙还不知道,这就去另找屋子睡。”

      关觉非愣了下,不耐烦地嚷道:“大晚上的去哪?早干嘛去了,今天就这么睡吧。”说罢便开始脱衣服。
      孤笙站定,“二爷要洗把脸么?我去给你热水。”
      觉非一脸无奈:“呵,我是什么人品,取回来的娘子居然还是个下人命。”
      孤笙扰扰头:“喔……我是习惯了。”

      习惯了?觉非一阵困惑。他回了家见到自己的二少奶奶一个人脱衣铺床睡觉,连个丫头的影子都没有。现在洗脸她还要自己去热水,真是越看自己的媳妇越没个千金的模样。
      觉非想想,干脆一点头,“快些去吧,我累了。”
      孤笙应一声,端了脸盆往外走。
      “站住。”
      关觉非喊住她,将那脸盆扔回架子上。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喔……戒指划的。”
      “还真是娇嫩呐。”
      觉非不再管她,只是突然拉过她的手。一只白皙的手儿,每一处关节都有大大小小的硬茧子。仔细看,居然能见到几处浅浅的冻疮痕迹。
      “这是大小姐的手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觉非冷目看她,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脆弱的怕是再用力就会折断。孤笙被他一惊,生怕洛家的苦心被拆穿,这下子可要遭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话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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