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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江错

      五月,初夏,申城持续闷热空气里略带淡淡的咸涩。转眼间已于董放分手一月,期间我曾偷偷去看过她几次,每次她都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或是交淡,或是说笑嬉闹。
      或许,年轻女孩儿的心正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还在等什么,也许是奇迹,也许是地震,也许是一部能返回过去的时光机器。相对于我的茫然,我的父亲和卫敏俐之间可要精彩分成的多了,各种各样版本不同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只有我,双耳不闻窗外事,继续每天二点一线的简单生活。
      “小左,你听没听说?”
      同团的大提琴手没来由的问了我一句,我停下弹琴转过身面对他,问:“听说什么?”
      “这个,”大提琴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他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对我说:“卫敏俐和你爸吵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吧。本来这事儿到不大,进去好几拨人去劝都没效果,影响挺不好的,你去看看吧。”
      我一听觉得不可思议,我爸和卫敏俐吵起来?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百分之一百不可能。
      先说老江,我和他做父子快三十年,也没见他和谁脸红过,要他脸红也是件挺困难的事儿,他这人闷葫芦一个,话不多,有时话少到我和他见面一天也说不过五句话。而且卫敏俐是我们团新签的外援,出于共同利益考虑这二个人也不可能剑拔弩张。
      再说卫敏俐,她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平时话也不多,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怎么这二个人就卯上了呢?
      我停下手边的工作赶紧到我父亲办公室,进去的时候卫敏俐正好也在,办公室门口围着几个人,见我来了明显松了口气,叫我进去好好劝劝。
      “您知道他俩这是干嘛呢?”我问身边一位比较年长的阿姨辈人们,她向我靠拢小声的说,“还不是为了巡演的事儿。”
      “哦。”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但我还得装装样子,不然接下去话就难套了。
      “这个卫敏俐也真是的,组织上特批下来的,场馆都租好了,连票也预售了,哎,你说说,卫敏俐怎么就不干了呢?”
      我总算听出些门道了,原来是卫敏俐加入这个团后的首次全国巡演,事先连合约也签了,现在反悔怎么说都是她理亏。
      我想,卫敏俐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吧,当初在维也纳时多盼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现在机会来了,却不好好珍惜。
      “爸。”我敲敲门走进去。
      从我父亲和卫敏俐二人的神色看起来都是比较激动的,我进来后他们都没说话,但火药味浓到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花就足以引爆。
      “江儿,过来。”
      父亲的声音威严中透着疲惫,我走上前,父亲看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说,“柏林音乐学院与我们团有业务上的合作,这次,有个赴音乐大师班继续进修的名额。江儿,我要你去。”
      “什么,柏林?”我大吃一惊。
      “不,他不会去!”卫敏俐一下子站起来,直视着我的父亲,父亲轮起手杖朝小卫打去。
      我几乎是用扑的挡在了卫敏俐身前,一手握住父亲挥过来的手杖。
      “你这是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问父亲,他这个样子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着实令人不耻。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父亲用手杖戳了戳我的左肩,顿时一股钻心的酸麻直窜向我的四肢百骸。“你给我让开!”父亲又用手杖戳了戳我示意我让开,不要偏坦我背后的卫敏俐。
      这个老江,不是我要说他,多年风度毁于今朝,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和小卫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一大把年纪好歹也是个长辈级人物了,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对粗。
      “爸,小卫要取消巡演,这事是她不对,现在要退出也晚了,但是规矩是人定的,现在重要的是想出解决的办法而不是用暴力强迫的手段使人屈服。”
      “哼,你骨头倒硬了。”他站直身子,一手用力的撑在桌上,“不要忘了,是谁让你有的今天。”
      一语双关,听在我耳里的和听进卫敏俐耳里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二个人像是在打哑迷,谁也不正面说清楚,反倒是拐弯莫角兜着圈子数落着对方。我在一边,刚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才发现事态远非我表面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江团长,巡演的事,没得商量。我说不去就不去。”卫敏俐看了看我,“您看要赔多少您自己开价吧。”
      父亲笑了,皮笑肉不笑,“小卫,你觉得你毁得了这个约吗?这不是钱的问题。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容我提醒你,从前,我有办法叫你反悔,现在一样。”

      卫敏俐:“恐怕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你可以试一试。”父亲说。
      “也好,这种事摊开放在台面上更容易说的清楚,”卫敏俐自信的笑了笑,“我和您签约,但合约上有很多对我不利,咱们叫江错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我一条条念,您一条条对,看看,最后谁胜谁负?”
      这二人此时说话口气完全像是不共戴天的宿世仇人,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而我是一知半解,完全没有联想到什么,这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
      “这主意不错。”父亲点燃一支雪茄放在嘴里,“江儿,这事你也来听听。和你有关,你让她说,让她一条一条说,看看谁有理。”
      父亲是镇定自若的,而卫敏俐渐渐落入下风,她没想到父亲根本不怕她这些小技量,还非得在我面前揭穿。
      “卫小姐,做人不要太冲动,我还是那句话,人生不是享乐而是一桩十分沉重的工作。”父亲抽了口雪茄然后按灭掉,“我不该抽烟,二手烟对身体不好,你说对吗,卫小姐?”
      此时卫敏莉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双手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她愤愤的看了一眼江团长,然后甩门而出。
      她走后,我对父亲说,你不该这么对人家。卫敏俐要退团的话到时候损失较多方也只能是我们。
      父亲没有就此次事件多做声名,他只是问我,愿不愿意去柏林音乐学院的大师班进修。我没有回答,父亲说,年轻轻的多出去看看也好。
      回去时遇到卫敏俐,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她问我。
      “好吧。”
      我也没问是去什么地方就开车跟着小卫走了,车里,她告诉我要去的地址,原来是去威拿西餐馆。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子,餐厅里有几个拉小提琴的侍应生,派头十足。
      “张先生,您好。”
      头发向后梳露出光洁大脑门的领班拿着菜单递到我面前,我看看他,笑了笑,这个人,我认得。
      我点完菜把菜单交还给领班,领班点了点头说:“祝您用餐愉快,张先生。 ”
      “他为什么叫你张先生?”卫敏俐坐在我对面好奇的问。
      她的问题让我想起些事,一些曾经在同一地点发生过的事,只是物换星移,这里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而改变的却是坐在我对面的人。
      “什么事让你这么好笑?”卫敏俐看看我,“你一直在笑。”
      “哦,是吗。”
      “你心不在焉。”
      “没有。”我拿起餐纸擦擦嘴,又喝了点红酒,“这酒不错,开胃,你应该试试。”
      “江错,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和你父亲吵架?你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抛弃你,离开你,又回来找你?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从六岁后过的最快乐的日子,我甚至觉得,觉得。
      算了,这没有意义,我想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活着站在你面前,背后付出了多少代价?”
      小卫的话让我心惊肉跳,似是一种不祥之兆。她很激动,我握住她的手问:“你说什么?你怎么了,小卫?”
      看着她时我发现她的眼角有几条不明显的鱼尾纹,这个女人和我同龄,此时此刻却显得苍老无比。
      卫敏俐的眼角滑落几滴泪,我觉得她陌生,她也觉得我陌生,好像我们彼此都是一件熟悉的过时大衣,几年以后翻开衣橱,似曾相识又雾里看花,越看越不是滋味。
      “到底,你是有心还是无心?”
      “小卫,你发生什么事了?”我开口询问,可惜为时已晚,这个女人最终决定只手遮天对我欺瞒到底。
      “没,没有。”她擦干眼泪,拿起我的杯子一口气喝光剩下的红酒,“我很好,你看,这不好好的吗。我只是,有些不愉快,你知道的,江团长固执的可怕。”
      也许正如卫敏俐所说的,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很多时间我除到看到我自己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部保养精良的机器,一丝不苟,出色完成任务。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事,卫敏俐坐在我的对面,哭着,我却无动于衷什么感觉也没有。
      想着想着,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大约才五,六岁左右的模样,个子小小的,蹲在地上数着数,然后站起来胡乱找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就在那儿干着急,直叫,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起来时身上全是汗,全身酸痛,特别是左肩的旧伤口。
      起来洗梳毕,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我开车出门。
      等我停车时才发现自己把车开到董放的学校门口。
      我没多想什么,进去找她。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上课,就发了条消息给她,过了一会,她回了条消息,说她正在上课让我去附近的一家茶餐厅等。
      我找到那家茶餐厅,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她就来了。
      “呀,等久了吧,我刚下课。”董放笑嘻嘻的坐下点了杯奶昔。
      许久不见,她气色差了很多,脸色发灰,也瘦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见她如此我心里有丝得意,贪心的希望她这副样子是为情所苦。
      “没多久。”我说:“你瘦了很多。”
      “减肥呢,我都超20多斤了,再不减,等脂肪固定住了想减就难喽。”
      “你不胖,不需要这样。”看着她这副样子,整一埃塞俄比亚难民。
      董放在我面前大口大口吃着奶昔,狼吞虎咽,嘴唇上沾了一圈白色的小胡子,很是可爱。
      她抬起头嘲我嘿嘿傻笑,“不好意思啊,好几天没吃了,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
      “别吃太多凉的,小心肚子痛。”
      “呵呵,没关系,我铁着呢。”
      看她这样,我心里不舍,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跟我走。”
      她冷的没有温度的手即没有抽走也没有动弹,良久之后,她开口,“你是个好人,可惜不适合我。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遇见了你,我以为我爱你,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爱的不是你。”
      这个女人伤我之深,剥皮见骨,我甚至已经麻木到不知所措,呆坐在那里盯着她一动不动。大脑反应迟钝,小脑缺痒,仿佛正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施加重力。
      “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再欺骗你。”
      我捏紧她的手,掐进她的肉骨里,几乎是用颤抖的破碎的声音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继续欺骗?
      哈,你真伟大,你的良心?
      你还有良心?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江错,对你怎么样?
      现在,你用一句可笑的话打发我,你就有良心了?
      好的,你心地善良,宛如圣女。”
      我站起来,到她面前,用力捧住她的脸,她面无表情的脸,“如果说,这就是所你希望的,如你所愿,我走。”
      说完,我用力放开她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生永远不是条平坦的道路,总有些波折,假如我有回头看她一眼,也许我们都能少些痛苦。

      我告诉父亲,我愿意去柏林深造,这个消息让他眉开眼笑。

      一星期后,我离开。临走前我找来好友卫冰准备结束困难时期为糊口开设的咖啡店,通过卫冰的人脉关系,我将咖啡店盘给了吴小平,一些琐事就由卫冰全权代表负责,事后三七分帐,我三,他七。
      最后一夜,我合眼前做了一个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发了条消息给她。明天,你来,我留下,不用回复。
      短短几个字,我用了几十分钟才拼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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