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十指相扣》青儿

1、【前篇】

　　田中丽奈走在东京最繁华的街头。拥挤的人群将她挤得东倒西歪，然而她却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向前走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扑簌簌”地落向大地。几片调皮的雪花，顺着丽奈的衣领滑进脖子。
　　“嘶——”丽奈倒吸一口凉气，缩了缩脖子，将厚重的羽绒服又用力地裹了裹。她仰起头，看着飞舞在天空中的白雪，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伤感与孤独。
　　今晚，平安夜。

　　无数的年轻人涌上街头，在雪地里尽情嬉笑。看着一对对情侣紧紧相拥，或驻足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或缠绵在昏暗的街灯下，丽奈低下头，摊开右手，对着掌心默默发呆。
　　顺着人潮的涌动，丽奈走到广场中心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下。仰望着已被无数相思带和许愿瓶压弯的枝条，丽奈缓缓舒了一口气，从外衣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许愿瓶，里面已经塞好了一张字条。
　　费力地踮起脚尖，丽奈将瓶子系在墨绿的枝头，冷若冰霜的脸上化开一抹释怀的微笑。

　　圣诞夜的钟声在如海似潮地欢呼声浪中款步走来，一下一下撞击着丽奈的胸膛。
　　双手相扣，闭目颔首。
　　钟声十二响，声声入耳。
　　但求四个字，愿君平安。

　　午夜已过，然而大多数的年轻人却依旧热情高涨地欢闹嬉戏，丝毫没有倦态与疲劳。
　　再度回望着那棵系满心愿的圣诞树，丽奈低着头，走出了人群。

　　三年前，田中丽奈从美国FBI总部派往日本东京。直到被詹姆斯·布莱克从机场接到FBI驻东京总部时，丽奈才知道自己此次来到日本的任务——担任某位潜入黑衣组织卧底的专属联络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田中丽奈见到了诸星大，也就是赤井秀一。
　　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寒暄微笑，那男子只是对丽奈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继续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冷峻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洞穿那浓黑的夜幕，飘逸及腰的长发垂在如刀削般坚毅的脸颊旁，笔直挺拔的身姿倒映在落地窗前，反射到丽奈的眼底，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心尖。印象之深，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赤井秀一，丽奈都会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詹姆斯·布莱克详细地介绍了此次行动的具体细节。丽奈作为赤井秀一的专属联络官，任务就是将他从黑衣组织中刺探出来的情报准确及时地上报给总部。
　　任务只有一个，但是当需要用生命做代价时，就变得沉重无比。

　　赤井秀一是如何打入黑衣组织内部的，丽奈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是这个人的专属联络官，是他与总部之间唯一的连线。如果说，秀一用生命做赌注背起了卧底的重担，那么丽奈便是用性命当筹码架起黑暗与光明相通的跨桥。

　　丽奈至死也不会忘记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情景——
　　来到约定的码头，找到017号仓库，背靠在那面塌了半壁的断墙上，丽奈在黑暗中开始了静静的等待。
　　令人窒息的黑暗慢慢压向胸口，丽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刚想活动一下身体，忽然墙壁的那一头传来了短促有力的“嗒嗒”声。
　　丽奈身体一僵。他来了。
　　为了避免监视，为了避免窃听，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用无声的方式交谈——各自从断墙两侧伸出手臂，在彼此的掌心中敲打着摩斯密码。
　　尽管看不到那人的模样，也看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从掌心中传来的敲击感足以让丽奈安下心。

　　“交谈”时间不算长，然而丽奈却感觉好似过了整整一天。
　　为了避免遗漏细节，丽奈全力感知着掌心里长长短短的敲击感，不知不觉中掌心浸出了细微的汗水。
　　按照规定，在结束情报传递之后赤井秀一应该先行离开，然而交换完情报后，正当丽奈犹豫着是不是再对赤井秀一“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只一直敲打她掌心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丽奈的手。
　　丽奈有些无措，她知道这样的举动很危险。但是，感受着从那掌心中传来的温暖，丽奈做不到将其甩开。
　　不知握了多久，那只大手才慢慢松开。丽奈顿了一下，而后在他的掌心中敲下一串字符。
　　“任务完成后，你为何没有立刻离开？你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
　　那只手缩了回去，就在丽奈以为秀一准备离开时，她忽然闻到了烟草的味道，随后那只手又重新扣回了她的掌心。
　　简洁有力地敲击从掌心传来，丽奈觉得心中有一股酸涩的暖流缓缓淌过——
　　“同伴。”

　　那一瞬间，丽奈似乎看到了躲在烟雾背后的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个人每一天所要面对，所能交谈的都是自己的敌人。哪怕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安眠。
　　丽奈没有做过卧底，但她知道，当周围全部都是敌人的时候，同伴这两个字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颤抖着伸出手指，丽奈在那只手掌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汉字：“安。”

　　火红的烟头在深色的夜幕中一闪一灭，灰白的烟雾缭绕在那人脸庞，一缕一缕飘向无尽的黑暗。
　　掌心中还留有那位联络官刻下的触感，紧握掌心，秀一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女子的满腔温柔。
　　看着已经烧到烟嘴的火光，赤井秀一用力将烟头扔向面前的大海。
　　潮腻的海风吹打着他坚冷的脸庞，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仔细记下这位联络官的模样。

　　回到住所，丽奈轻轻关上门。靠着玄关，缓缓滑坐在地上。
　　平摊掌心，那里有秀一留给她的嘱托：“一路小心。”
　　那一晚，丽奈整夜未眠。

　　过了几日，为了打发时间和掩饰身份，詹姆斯给丽奈安排了一个职位——某杂志社编辑。
　　由于编辑部每天都要面对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书稿，所以编辑的工作量很大，大家根本抽不出时间聊天。这对于掩盖身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丽奈很理解詹姆斯的心意，只是每天面对这样死气沉沉的生活，她觉得有些枯燥乏味。
　　上班时要面对铺天盖地的信稿，下班后要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无人相伴的寂寞，丽奈无处诉说。
　　唯有摊开手掌，回味着那个人在掌心中留下的触感，丽奈才能感到一丝宽慰。

　　久而久之，丽奈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寂寞无助时，她总喜欢摊开右手，对着空空的掌心发呆。
　　只是她不知道，在黑暗的夜里，秀一也如这般，平摊左手，望着辽阔的大海，一口口吞吐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