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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如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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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今晚看不见月亮,时钟「滴答滴答」心无旁骛地响着。我知道已经快到零点了。
他只说「今天」,却没说具体时段,于是我擅自定为了全天。
直至零点。
其实我也大概意识到剩下的这几分钟等或不等,也许已经没有分别了。可我还是抱着莫名的执念等了下去。
我忽有些不确定,到时间以后我还会不会再等下去。
而事实上,零点的钟声一响,我就抓起了电话。
——要在第一时间送达。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我曾设想过很多次那个人此时是一种怎样的神态和心情,又或者在听了电话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什么也没有。
就像亚连猜想的那样,电话打不通。
接下来的事就仿佛他一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所有的号码,全部打不通。
我重新坐回椅子里,望向一片墨黑的窗外。
今晚的夜色,似乎也太重了些。
第二天刚一拂晓,我就拿着地址出门。
找人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艰难,单子上的好几个地址都已成了一片废墟。偶有几个搜救的人影出没,又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我就这样连续找了三天,其间不是没找到过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对这个「神田优」的去向一无所知。
并且对我的造访略感意外。
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他似乎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不愿与人深交。
所以我是第一个指明来找他的陌生人。
我想起了亚连那时歉意的微笑。
「你们催款的时候可能会碰到点麻烦。」
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塔普以前提过的两个同事—— 一个孤僻,一个温和。水火不容,却有着某种难以明说的默契。
我并没有问那些人亚连的下落,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我不需要知道。
又或者,是不想。
第四天中午,就在我觉得大概又多了一笔无头债,办公室里又要添新成员的时候,电话意外地响了。
是最开始没找到的那位叫「拉比」的先生。
“你好,请问是XX小姐吗?听说你想通过我打听优的下落?”他善解人意地开门见山。
“嗯是的,有人让我转交东西给他。”
“……是,亚连么?”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诶?你怎么知……”我有些惊讶,然后意识到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语气明显低落下去。
“你问其他人的时候没说吧?”
“呃,确实没有。”当时没想这么多,而现在我也不太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这个。
“也难怪,你要是提了亚连的名字,如果传到优那里他一定会马上赶过去的。”
对方的语气似是叹气,却笃定。看来那个「神田优」与亚连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他没和我联系过。不过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你等我们的电话好吗?”
“嗯,那谢谢你了拉比先生。”我猜,他和那两人的关系一定也很要好。
“不客气。那就这样,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我开始收拾桌子,简单整理一下,其实就是打发时间。我有种感觉,这次的等待也许不会太久。
而事实上,简直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没有来电话,在那段通话之后不到两小时,这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我面前。也不知道是那个「拉比」找人效率奇高,还是眼前这人赶来速度奇快。
不过看他风尘仆仆形容凌乱的样子应该是后者。
“你是神田优吗?”我恪尽职守地询问,然后注意到他的凌乱不全是由于尽快赶了过来,而更像是经历过一场死斗。他身上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都已做了简单的包扎,制服上的血污已经变成很浓重的黑色。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他是从四天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这样了。
“东西呢?”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并且向我伸出左手。
这是我注意到他垂在身边的右手里还紧紧攥着条红色的丝带,应该是作衬衫领结的那种。原本的亮红色已经被大片血污染作了更为暗淡而诡异的颜色。
“你等等。”我起身去拿柜中的盒子,心想现在也许不用核对身份了。
而他收回了手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起身,拿东西,走回来,一言不发。
我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信封递给他。
“他说里面有想对你说的话。”
对面的人镇定地接过去,低头望着白色的信封。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但信封被手指攥住的一角那不自然加深的褶皱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我想那上面的字迹,他是认得的。
如我所料他没有马上拆开看——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
他将信封小心收进衣袋,然后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之前装信封的盒子。
我大方地将空盒子拿起来给他看。
“没有了,就这些。”
被觉察到心事的人略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往别处。
接着他看到了那盆美女樱。
白色的美女樱。
“他也很喜欢它。”我突然发话。
他瞧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望着那满盆洁白的小花。
“他说他以前也养过,说它的花语是「和睦家庭」,”我将那天下午的对话讲给他听,我知道他想听,“其实我觉得这花挺像他。纯白无暇,简单美好……而且生命力顽强。”
说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我犹豫了下,接着又补充道:“不过也要在合适的地方生长,比如在我们这里的环境中就很难存活。这盆是奇迹。”
我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此时才发现,那双幽深如湖的黑眼睛里饱含了太多的东西。
悲伤、自嘲、懊悔、清冷,以及深深的……疲倦。
“知道吗,其实美女樱真正的花语有更深的意思。”我停顿了下,不确定他是否在听,然后看到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是「相守」。”
那平静的湖面微微颤动了下。
“而白美女樱,花语是「庇佑」。”
湖面底下暗流汹涌,却隔着层水汽看不真切。
最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没有说再见。
没有再见。我也知道,不会再见。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总不能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来——忘了要钱。
我苦笑着挠挠头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或许找那个拉比会好说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