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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应也无求》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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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应无求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阵,思及自己的左腿行动不便,刚过巳时便留了张字条踏出了门。只是没走几步,就被邢如意看见,她忙追了出来。
“无求哥,你这是要去哪?”邢如意有点担心,毕竟应无求来了这么久,还未曾独自离开过逢春堂。
“出去走走,很快便回来。”应无求随口回道。
“要不,我陪你去吧?”邢如意不死心,提议道。
“不用,这两天可敬到城外出诊了,我们再都出去的话,逢春堂就得关门了。”应无求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这……”邢如意本打算再说什么,可突然转念想到昨天应无求说要给她买生日礼物,一下子豁然开朗,也就不再多话,只微笑道,“好吧,那无求哥回来吃饭吗?我等你。”
“也不用了,你先吃,别饿坏了,给我留点就好。”语毕,应无求一脚已踏了出去。同时对邢如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好,路上小心。”邢如意嘱咐了一句,也不见她转身,直到应无求的身影渐渐行远了,她才迈起了步子。
集市上果然热闹,大大小小的摊贩们都在吆喝着,物品可谓琳琅满目。应无求一半还没逛完,就觉得眼花缭乱了。
终于在一个小伙子的小摊前,应无求停下了脚步。
这个摊子并不大,物什也没几件,就是胜在都很精致,让人一见倾心。
看了片刻,应无求被一块绣着荷花的帕子吸引住了,那帕上的荷花如出水芙蓉般栩栩如生,有些还含苞待放的立在绿叶之中,看上去皎洁无暇。又忆起邢如意最喜爱的便是荷花,因此对它更是喜欢。
那小伙摊主也是个有眼力之人,忙说道:“客官眼光真好,这可是我家娘子亲手绣的,她手可巧了,人又温柔还漂亮……”一说起自家娘子,小伙子就眉开眼笑地赞不绝口,所有幸福都摆在了脸上,想必是新婚燕尔。
应无求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小伙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才脸红地憨憨笑道:“客官莫要见怪,我这人就是这样,一提到我家娘子,话就特别多。”
那笑瞬间愰到了应无求的眼睛,莫名地,他觉得很不真实,有股忽远忽近的味道,好像曾经有人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也展示过这份幸福。他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小伙摊主不明所以,以为这位客官不想买了,忙翻开包袱,拿出一块新帕子,递到应无求面前:“客官要是不喜欢那块荷花的,可以看下这块,这是我家娘子昨晚才绣好的。”
应无求一惊醒,低头看去,是一块绣着梅花的帕子。
梅花,梅花,梅花……
蓦地,应无求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纤弱身影,那个身影在一片梅花林里舞动着,欢笑着,旁边似乎还有人在弹着什么乐器。这画面很是和谐,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直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弯下腰扶着小摊直喘气。
“客官,客官,你怎么了?”小伙摊主一阵焦急,“要不要去看大夫?”
很快地,应无求便平复下来,深呼吸了几下,拉住正欲往外跑的小伙摊主。“没事,突然有些气闷而已。”
小伙摊主一听,呼了口气,抹了一把根本没有汗的额头,讪讪道:“客官真是吓到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应无求也不多说什么,指着那块荷花帕子,就道:“我还是喜欢这块,多少钱?”
“好的,”小伙摊主急忙回道,“客官是要送给娘子吗?我给客官便宜点,四十文钱。”边说边将帕子整齐叠好,双手递了出去。
“不是,这是送给妹妹的。”应无求边解释边从钱袋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在摊上,接过帕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
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应无求本应返回家去,可他现在却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久散不去,偏又想不起是谁。更让他烦恼的是,每当那个身影就要清晰起来的时候,总会又突然间变得模糊,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他去想起。几番过后,应无求很是懊恼,大声叫喊了出来!
这一喊,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应无求也在周围的指指点点声中清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城门口。
不好意思地向周围报以谦笑,应无求一瘸一拐地向道路边上走去。
渐渐地,围观的人也散开到道路两旁,只是并不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应无求有些不解,也没多想,便准备离开。这时,被一名壮实的中年男子拉住:“兄台,既然来了怎么都不留下来看看?”
“看什么?”应无求脱口问道。
“你不知道?”壮汉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枝梅就要来了。”
“一枝梅?”应无求有些茫然,觉得这名字似是耳熟。
“什么?你不知道?!”壮汉更是难以置信,一脸的震惊,好似在看怪物似地打量应无求。
“一枝梅是一个被咱们百姓爱戴,被那些奸邪所恨的侠义帮派,他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大侠,忠肝义胆,惩奸除恶。全是好样的!”壮汉一番话说的眉飞色舞,连连竖起大拇指夸耀。
经他这么一说,应无求忆起前段时间在逢春堂里听过几个病人谈论一枝梅,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也像这壮汉一样,兴奋又激动。
“一枝梅不仅除掉了严嵩这一大害,还去山东惩治了救灾贪官。”壮汉接着道,“这不,就要进城了,我们都是来欢迎他们的。过会,听说就连总督衙门的李主簿李大人都要来呢。兄台也留下来看看吧。”
应无求思索着反正已经到了,留下来看一看也无妨,便对那壮汉点了点表示应承。
壮汉“哈哈”一笑,拉过应无求就往人群里挤。
半柱香过后,正如壮汉所说,李主簿带着几个衙役到了,他们同周围的百姓招呼了下,就等在了正对着城门的路中间。
“报!”一名衙役急冲冲跑进城来,对着李主簿行礼道,“启禀大人,一枝梅正在五里之外,不多时便会到达城下。”
众人一听,全都喜形于色,目光紧紧地盯着城门口,生怕看漏了似地。
此时,城门外五里处,一枝梅正骑着马押送着两名伏法的官员朝城里而去。
“歌哥,就要进城了,你说有没有百姓会来欢迎我们?”贺小梅细语道。
“得瑟!”柴胡碎了一口,“我说,娘娘腔,你就不能别这么得瑟?”
“胡哥,你这话怎么说呢?”贺小梅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我问下也不成了?”
“成!成!你尽管问!”柴胡头一扭,冲道,“为民请命应该的,就你,整天想着回报!”
“什么?”贺小梅差点跳起,怒视柴胡,“胡哥!你这话说得未免太伤人了!”
“怎么着?”柴胡不甘示弱,回瞪过去。“我有说错?”
“你!……”贺小梅被气得哑口无言,握拳忍了又忍,方道,“斯文人不跟你这野蛮人计较,传出去,下我贺小梅面子。”
“哎呦,还真长脸呢?”柴胡讽刺道。
“你能怎样?”贺小梅头一歪,得意道。
“好了,好了。”燕三娘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打圆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够消停会?”
“小娘子,这可都是这娘娘腔挑出来的。”柴胡先辩解着。
“你不搭话,不就挑不出来了?”燕三娘对着柴胡没好气,转头又对着贺小梅教训起来,“梅梅,你也是,别总想着斗嘴玩。”
“三娘,此话非也。”贺小梅一挥手中折扇,潇洒道,“此乃生活乐趣。”
“嗳,娘娘腔,这话我同意!”柴胡这次倒没反对,少有的附和。
燕三娘来回看了两人一眼,不屑道:“得瑟!”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愣,紧接着爽朗大笑起来。只有走在前方的离歌笑闻所未闻,像是有什么心事。
燕三娘是一枝梅中唯一的女子,加之她本就细心,离歌笑的反常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双腿一夹马肚,便并排行至离歌笑身边。
“歌先生,是否有什么异样?”
“没。”离歌笑淡淡回答。
“没有就好。”燕三娘转头看了看后方的囚车,“这次在山东的整贪案,一办就是四个来月,再加上花在路上的时间,也有整整半年多不曾回过京城。”
“嗯,只怕再次踏上已是物是人非。”离歌笑的话语里充满了感叹。
“歌先生,此话何解?”燕三娘敏锐地察觉到了话中含义。
“昨晚,我收到了海大人的信函。”离歌笑放低了声音,“信中暗示着要我们一枝梅为朝廷效力。”
“你会答应?”燕三娘注视离歌笑,语气很是沉重。
“你猜?”离歌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你不会。”燕三娘十分坚定,“见识过官场的黑暗还会再跳进去吗?”
“你们果然够了解我。”离歌笑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意外燕三娘的回答。
“不是我们够了解你,是够相信你。”燕三娘调笑道,“相信那自由散漫惯了的离歌笑离大侠是受不了朝廷的那些规规矩矩的。说不定,做不了三天,就要痛哭哀号了。”
闻言,离歌笑先是眉一挑,跟着整张脸都舒张开来,不住地点头道:“说的即是,说的即是。”
“不过,”燕三娘话锋突然一转,“歌先生,应该还有别的事吧?如果就这一事,应该不会让离歌笑沉默半天。”
本已舒展了面容的离歌笑又再次沉静下来,问道:“还记得萧用南吗?”
燕三娘思索了半晌,回道:“萧本那个在军器局的爹?”
“不错。”离歌笑接话道,“自从严嵩倒台之后,严党的好些人都被重惩,即便逃过,也免不了官降几级。只有他幸免于难,反倒升了官,官拜左臣,正二品。现在还在积极笼络官员,皇帝又对之十分信任,恐怕再次升官也近在眼前。”
“你担心他以后会像严嵩一样祸国殃民?”燕三娘急问道。
“不无可能。”离歌笑皱眉道,“他在军器局二十年,朝廷的所有兵器被他天津的私营兵工厂给包起来了,这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国家的武力装备,他一旦反起来,天下势必打乱。”
“……”燕三娘沉默不语,面沉如铁,三思而道,“歌先生,你有何打算?”
“什么都不做。”离歌笑立刻回答,像是正在等着这个问题一般。“今天一路上我都在想,海大人让我们入朝为官就是想要我们帮助他,以后好对抗这个萧用南。不过我觉得,与其加入进去明着斗,倒不如留在暗处,静观其变,好来个措手不及。”
“好办法!”燕三娘一拍离歌笑肩膀,“明争不如暗斗,在暗处永远都有着先机。”
离歌笑没个准备,硬是被燕三娘这突如其来的一拍给拍弯了背,甚是不满道:“三娘,你哪都好,就是不像个女子。”
“那又怎样?不像归不像,并不代表我不是。”燕三娘满不在乎的回应倒是出了离歌笑的意料,离歌笑只能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歌哥,三娘!聊什么呢?城门就在前面了,快点!”不知不觉间,贺小梅和柴胡已经走到他们前面,此刻正对着他们催促。
离歌笑和燕三娘答应了一声,相视一笑,同时一夹马肚。马儿立刻兴奋起来,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