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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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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雪色的刀风在天地间扬起一片夺目的银辉,刹那芳华,茫茫如海的雪原映着灼灼的日头,反射在刀身上,像千万根银针,一根一根向外张着锐利的尖,似要刺入人的眼睛里去。
嚓!刀风掠起,一行鲜红的液体滴在雪上,分外鲜明,如同瞬时绽开一枝妖艳的梅花,他像被刺到似地合了合眼睛,犹豫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而已,强烈的理智与寒冷战胜了情感的脆弱,他合身扑到马身上,将嘴唇对着割破的动脉大口大口地饮着,那匹像黑夜一样颜色的乌锥通灵已极,虽然大量失血而浑身战栗痉挛,但竟不肯走开一步。
哇!喝足了马血,满面风尘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将脸贴在马颈上大声哭喊起来,滚烫的热血夹杂着飘飞的雪花,顺着马匹在雪原中冻作一绺一绺的毛发流淌下来,沾湿了汉子的眉毛和胡子,上面雪白的雪花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血红的液体,沿着脸流下,将黝黑的脸染成一片一片的红色,显得异常可怖。
啊!蓦地抬起头来,向着天空大声地吼叫,然后拔出雪亮的长刀,翻转手腕,如风般刺出,刺在一片虚无之中,反射出一朵灿烂的光花。大喝一声,仿佛是一声喝断天地间的一切,然后如骤风暴雨般舞出那一套惊雷刀法,刀风如泼墨成画,在雪影中凝成一道一道黑沉沉的压抑。每一次递出,刀尖都颤出一道闪电,划过黑色的刀意,掠过空茫的苍穹,直闪到高不可及的暗宇之内。雪色愈白,刀风愈黑,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熟悉至极的,但这一次却无形中注入了尽乎歇斯底里的疯狂,是的,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疯狂,但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知道掌中有刀,刀上有刃,刃上有杀气,而他,就是要把这杀气从胸膛中释放出来。这疯狂本身就是一种发泄。
在天与地之间起舞,黑色的衣襟在白色的雪中飞扬,白颜色一点一点地落下,落下,被刀光卷成一股旋涡,在身周流动,流动着融化着蒸发。他的四围聚成了一层薄薄的淡雾,在刀风激荡下散开,远离,又因为寒冷而顷刻凝固着坠下,像一颗颗冰珠般。因为有了热量的关系,本来凝结在发上须间的鲜血又化作液体,顺面上缓缓滑过,在旧的血痕上又加上了新的血色。
他在天地间挥刀,似要将这风雪挥作两片,又像是要将茫茫六合劈成碎屑,在风雪中,他吐气,开声,挥刀,自右肩齐肩而挥,蓦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一个转身,将刀挥过面前,挥出半个黑色的圆弧。
定住了,刀在刹那间定住了,他保持住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了,仿佛是给人迎面击了一拳,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只有漫天的风雪还超然于天地之外地侵袭着,吞噬着一切。
刹那芳华,刹那芳华,他握住刀,是的,也是这样的一刀,将那个人瞬间挥作两片,齐腰而断,连同那个人所弹的《刹那芳华曲》也在那一瞬间断作两段,像那柄焦尾七弦琴一样。
那一刀的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致于他在挥出以后的残况面前,仍是不敢相信。
血,泼面而来,溅了他满脸满身,他在过去与现实中徘徊,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存在,他忍不住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把手掌放在眼前,很久很久,他不敢睁开双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蓦地张开眼睛,满手是血,都是血!这情景,一如当时。
当日,血仿佛铺天盖地般,瞬间罩住了他,他从不知一个人的血有这么多,血是温热的,他摸了一把脸,放在眼前,许久许久不敢张目,然后他睁开眼,一手的血,鲜红的,温热的血,这是小桐的血。
小桐,小桐,他忽然哽咽住,瞪着两只涂满鲜血的手,弃了吟雪刀,忽然就用双手抱住头,放声哭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风雪,恰在此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