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酥酥》五里拾树

46、第四十六章

　　蹴鞠的规则很简单，八个侍女很快就上了手，可是胡桃却怎么踢都踢不会，无奈坐在旁边的阶梯上看着他们玩得开心，嘴里还是不甘心地说着：“到底怎么踢才不会踢歪……”看着一只小球被他们踢来踢去自己只能在这里生闷气，胡桃开始默默地念了起来：“踢不着踢不着踢不着……”

　　此刻蹴鞠又踢到大太监脚下，只见他扫了一眼周围，脚下动作一变准备射门得分，却用力过门踢到了宫墙又反弹到一棵树上，蹴鞠就卡在了那棵树杈上。

　　“啊————”胡桃大叫着开心地站了起来，叫你们不带我玩，踢不着了吧！

　　所有人都满腹疑惑地看向她，她快速收了表情，有些无措道：“要不要……要不要我帮你们拿下来。”

　　抬头看了看那棵树，大太监没信心地说：“高了点吧。”

　　“没关系没关系。”受到自己诅咒的蹴鞠还是让她来拿比较好，她自告奋勇走到树下，目测了高度，又退后了几步，一鼓作气借助旁边宫墙做支撑点到了树杈上，拿到蹴鞠向下面的人扬了扬，树下的人爆发出了欢呼声，胡桃得意地招了招手。

　　“玩蹴鞠呢？”有一道声音暮然从宫墙外传出，胡桃的高度刚好看到一个人带着一个低着头的太监刚好路过这里。那人问得随意，胡桃也随意道：“是啊。”

　　“哎！你拿到了还不下来跟谁说话呢？”树下的大太监喊道。

　　听到有人叫她，胡桃转过脸，向下喊了一声：“我也不认识！”

　　这是宫里，有一个不认识的可以，有太多就不可以了，大太监长了个心眼，走到院外想看看到底是谁。胡桃见他出了院门抬眼一瞧，当场就惊了满脸，“咚”一声双膝着地，而后跟着的宫女还有她带来了八个侍女都走了出去，出来一个跪一个出来一个跪一个，就连那八个不明真相的侍女也被人拉着跪了下来，然后一群人齐刷刷地喊：

　　“皇上吉祥！”

　　院里只听一声“哎哟”，在树上的胡桃早已摔了下来。

　　皇宫内有一处东塘，按胡桃的话说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水池子，水池子里此时被人搭了块木板，铺上地毯，几名乐师，几位舞女，一场生动的带有浓厚异域风情的舞蹈就开始了。

　　舞女们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比大梁国女子大出一倍的胸脯只被薄薄的纱巾盖上一半，另一半白花花的在胡桃眼前转来转去，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吃猪肉。

　　她咽了咽口水，偷觑了眼坐在旁边的人，那人没有换衣服，单从外表看没有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理由，可皇宫的人都叫他“皇帝”，让他坐在那么正式的位置，有时候梁司灲也很无奈，被逼着看这种对身体不好的节目更是无奈，他无奈地叹口气，斜过身子道：“弟妹你觉得好看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胡桃吓了一跳，半晌，才非常实在的答道：“我没觉得好看。”要是换点高大威武的男人来耍把式，可能她才会感觉好看吧。

　　“不好看？那就罚。”

　　“不不不，”一听有人因为她要受罚，胡桃急急解释道：“好看！从艺术领域上看是真的好看！”

　　“好看？那就赏，你说赏什么呢？”

　　“赏……”胡桃还把这话当真，低头认真思考了起来。

　　“全凭皇兄定夺。”坐在另一边的司烨瞧这两人把他当空气，忍不住说了一句。本来也就该这样，下赏赐什么的，还轮不到一个缙王妃考虑，也就是说，胡桃被人耍了自己还不知道。

　　梁司灲投给胡桃一记询问的眼神，胡桃立刻明白过来，端正身子道：“我喜欢缙王我听缙王的赏赐全凭皇上定夺！”这话说的毫不犹豫非常流畅，笑意在梁司灲的眼底散开，摸了摸根本没有胡须的下巴，对胡桃道：“你还真不忘时时向老五表白的机会。”

　　血直往胡桃的脸上冲，她紧张啊，要是不说出来忘了自己现在应该喜欢司烨怎么办。

　　司烨也红了脸，虽然心里清楚这是胡桃在提醒自己把戏演足，还是忍不住要当真听一听。

　　“有点意思。”梁司灲叹了一声，继续在扶手上支着头看表演，可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早就不知魂游到哪里去了。

　　一个时辰前胡桃得知这人就是皇帝，吓得从树上摔了下来，又跟着皇帝一直来到这里，让等候许久的司烨看到她也吓得差点喷出一口茶来。验明了胡桃的正身，梁司灲少说也要对她有一番考量，看了她半天说了句：“嗯，长得凑合，可见你的造谣还有点可信度。”

　　造谣？胡桃不明白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就一眼眄向司烨，可司烨却把头转开了。

　　两人被皇帝赐座看表演，一上来就是这种艳舞，观众只有三个，一个天天都看早没了兴趣，一个身为同性实在提不起兴趣，一个心里担心另一个也没有注意台上。如果舞台上卖力抖胸的姑娘们若是知道她们的表演压根就没人欣赏，估计会十分伤心，然后排舞的时候再下猛料，看是把裙子的长度再裁一点还是上半身仅裹一块布。

　　“老五。”

　　“在。”

　　“这场结束，把她带去给清太妃看看。”

　　“是。”

　　在观众冷漠的注目下，舞女姑娘们好似被人打击了下了台，司烨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胡桃的手，两人拜别皇帝走出东塘。

　　“清太妃是谁啊。”见离皇帝都远了，胡桃终于可以开口问了。

　　“我母妃。”司烨答道，顺便又把她逃脱的手抓了回来，“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皇兄的眼线，别忘了你在戏剧界，不是专业也是业余的了。”

　　“哼，我把你这场戏演完，也能转成专业了。”胡桃挺挺胸膛，拿出王妃的架势，反握住司烨的手。两人的手都不想成被握的那个，换来换去，最终十指相扣才平息了。

　　太妃们的住处是在皇宫一个偏远的角落，那里清雅静谧花树叠叠，是个修养的好地方。王朝已经改朝换代，这些被当做政治交易的女人失了先皇便不值一文，所以在这里，少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下人们的勾心斗角，倒是成了个能舒缓紧张神经的地方，起码胡桃一直在跳的右眼终于可以不跳了。

　　礼貌的拜过几位太妃，司烨推开一个院子的大门，院中仅有一个宫女在扫落叶，见到司烨便福身还对胡桃也福了身。进了厢房，扑鼻而来地是一股檀香味，正面的桌上燃了几只香，飘起了几缕灰烟，散在空气中，倒有些禅意。

　　胡桃向四周瞧了瞧，并没有看到清太妃的人影，司烨扶着一扇关着的房门，对她道：“母妃在这里。”说罢便要开门。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的，胡桃没理由的一阵紧张感，支支吾吾地说：“会不会唐突了。”

　　微微一笑，司烨慢慢打开了房门，房间内干净整洁，像是刚被人打扫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不似外屋那般厚重，莲花窗开了半扇，有风吹来，吹动了放下的床帏，淡雅的荷绿色像是雾中荷塘，只是不见采莲人的踪影。

　　两人在屋内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司烨过去掀开床帏，熟练地系在两旁，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那似在熟睡中的人的脸。胡桃轻轻踱步，怕扰了床上的人，司烨向她伸出手来，她的手便放在他的手上被他拉了过去。

　　那是位皮肤很白的夫人，这种白应该是不常出门造成的，脸上搽了点淡妆，掩饰不住有些浮肿的脸颊，看起来很是安详，胡桃仔细辨听她的气息，那呼吸声极淡就快像……死人一样。

　　“母妃，这是胡桃，是我的王妃。”司烨柔声道，同时望了一眼胡桃。

　　那一眼，表达出的情绪让胡桃心中一震，倒退着走了出去，还在屋内的司烨不解地问：“你怎么了？”胡桃没有回头，背对着那个房间，呼吸有些急促，“不行，不能在她面前撒这个谎，我不是你的王妃，我不是缙王妃，我还会是我，我还是胡桃。”

　　屋里传来一声有些自讽的轻笑，“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听不见了。”

　　“不，”胡桃摇头，“她没死，我相信她听得见，我真的不想去骗这样的人。”

　　她可以做足这场戏，她可以去骗任何的人，但她没办法面对司烨病重的母亲说谎，已经失去了很多只留一丝气息在人间的人，她还有良知，死亡不会是谎言的结束。可能被这里的禅意感染，她总觉得在清太妃面前撒的谎，上天地下都可以听的见，那就是罪了。

　　“你这个样子突然让我觉得我母妃还活着，会随时起床来打我的屁股，就因为我说谎。”不知何时，司烨站到了房门边，噙着笑看着胡桃。

　　“你不该骗她，这会遭报应的。”胡桃也不明白自己了，明明是无信仰为什么会开始在意因果报应的问题。

　　笑容渐渐回复，司烨怔怔望着她，静默了许久，闭上眼仿佛是疲倦了，他叹道：“你还觉得这是我们俩撒的谎，那我告诉你，从头至尾在说谎话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