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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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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一件十分考验耐性的事情,无论你是等待一辆晚点的列车,还是等待一个心心念念的人,亦或是,等待一段未知的感情。
而耐性这个东西,与后天努力无关,大体,全靠天生。因此有人老神在在,自然也就有人心急如焚。一通电话讲罢,钱渺渺接收楚氏后宫的雄心犹在,却不自觉地操上了等嫩草开窍的闲心。若她能看到此刻楚之华稳坐钓鱼台的闲适,再对比自己的焦躁,大概会感叹自己空担了恶毒皇后的骂名,却干着宫廷内侍的活计。因为自古,皇后不急太监急。
可苟丹却仍旧一副懵懵懂懂的呆样。
虽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执着地守着土坡瞭望村口,却不知为何,开始绝口不提楚之华。钱渺渺刻意连续几日哼一曲《等你爱我》从她身边爬坡上下穿梭来去,直哼得歌艺大进、爬得减肥三斤,却未骗得苟丹任何一句关于楚之华的询问。那孩子的目光偶尔扫过来,也是一副老僧入定古井无波的高深样,未作片刻停留便又错开,好像花枝招展的钱姑娘在她眼里与一棵小草、一片树叶、一缕阳光全无分别。
钱渺渺想起那个时候她压着嗓子问出的一句“她不会回来了,是吗”,深恐她就此放弃,却又不明白她若是已经放弃了的话为何还要每天固守着土坡,像一头固执的狼,第一次生出了智商上的无力感。无法智取,便只能强攻。于是这天,又一次站在树丛里阴影下凝望苟丹背影的钱渺渺开始把自己想象成着一袭劲衣的刺客,认真地思索上前到底是掐脖子还是揪衣领合适,如何才能把“你丫是不是喜欢楚之华”问出刑讯逼供的感觉。
踟蹰间,却被半路窜出的另一个人占了先。高高大大,模样周正,熟人石板儿。
钱渺渺看着他慢慢地踱到苟丹身边去,一瞬间刺客附体,皱着眉把自己往阴影深处藏了藏。
天高地广,夜风清凉。寂寞的土坡上,一高一矮并排蹲着的两个背影,竟然意外地合衬。
却是半天无语。钱刺客没有耐性的病症再一次发作,正待拂袖御风而去的时候,却听一声叹息后,那男青年开了口。
“冷吗?”
“不冷。”
“你天天地蹲这儿,看什么呢?”
“什么也没看。”
“那你蹲这儿干嘛?这么晚了,回家去吧!”
“我乐意。”
“……”
钱渺渺看着那男青年的背影像是略微踉跄了一下,心里倒为他叹上了一回。看不出来,小嫩草还是个有个性的。
然后,熟悉的名字被提及,她连忙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
“你……是在等那个楚之华吗?”
“……没有。”
“你别不承认了,自从她走了以后你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天天地就知道蹲这里傻看,你就是……”声音有点急有点高,说到这里却突兀地顿了顿,像在斟酌说辞,“你就是在等她吧!”
另一个声音相比较就淡定许多:“我谁也没等。就算我等了,跟你有什么相干?”
“……”又是一个踉跄,站定后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般一字一句地问:“那个楚之华,你喜欢她是吗?”
你喜欢楚之华是吗?你喜欢楚之华吧?
这样一句在钱刺客脑子里盘旋了数日的咒语被人实实在在地说出来,再经清风送入耳朵里,还是让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放轻呼吸,目光定格在苟丹身上。
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
然后,不知何处蓦地传来一声狗吠,钱渺渺受惊间,便见苟丹猛地起身,使劲推开激动中抓住自己手腕的石板儿后,转头朝自己方向走来。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而苟丹的注意力全不在自己身上,她的脸上是茫然中略带震惊,脚下飞快,像努力躲开什么般一阵风地进了家门。
土坡上只余跌坐在地的一人,表情隐在近处树枝投射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钱渺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叹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发问的同时隐隐开始明白,自己脚下的这条等待之路,漫长而遥远。
却没料到当晚就等来了之前久等不来的人。
当时的钱渺渺用膳沐浴完毕,头枕软和的枕头,生理愉悦的同时心情自然也不坏。她正踌躇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楚之华,让她做好长期等待的思想准备,一个翻身,就见苟丹直挺挺地立在自己床边,表情肃穆庄严。
出其不意。钱神婆极力克制住了尖叫的冲动,抚了抚胸口,坐起身来摆出打量的神色来,却并不说话。
来者意图不明。敌不动,我不动。
或许是被打量久了,小嫩草一张白净的脸上就现出不自在的红来,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悻悻然开口,却是一句闲话:“你还没睡呢?”
没话找话,非奸即盗。心理学系的高材生迅速洞穿了小嫩草的来意,而她整个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钱渺渺突然就来了兴致,挑眉看着她的眼睛,只道:“嗯哈。”
眼前的人不按常理出牌地完全不问自己的来意,苟丹一双手在口袋里已然攥出了汗,终于下定决心又一次问出了困扰良久的问题:“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她?”钱渺渺耸肩摊手,表情茫然,“谁?”
苟丹飞快地抬起头来瞥她一眼,紧紧地咬着下唇,两颊的红越见明显,“……楚之华。”
“哦……”钱渺渺恍然大悟般拖长尾音,一双戏谑的眼睛亮得发光,“你找她有事?”
苟丹闷闷摇头,“没有……”
“你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钱渺渺踏下床来,站到苟丹面前平视她。
苟丹不语。
“每天蹲在土坡上也是在等她。”钱渺渺踏前一步。
苟丹后退一步,脸上慌乱一纵即逝。
“等不到她心里空落落的。”钱渺渺再踏一步。
苟丹再退一步,手从口袋抽出来,抵上身后的桌子。
“你喜欢她。”钱渺渺再进一步,盖棺定论。
苟丹受惊抬眼,仓皇中手指划落桌上的一面镜子,砸在地上一声巨响。
她盯着地上那四分五裂亮晶晶的碎片,半晌,苦笑一声,“你也看出来了……就这么明显吗?”
钱渺渺心满意足地退后去,叉起手来点点头。
“所以,她也知道吗?”
“嗯?”钱渺渺狡猾地笑起来,“大概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她一直很迟钝。”
“那就好,”苟丹出神,“她知道了的话,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慌了的小嫩草是很有看头没错,但这慌得要把自己的心意深埋心底埋进棺材的架势,好像……跟自己和楚之华的用意背道而驰?
凉风起,嫩草黄,神婆发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