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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奈何苟丹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得上天眷顾到能够心想事成的那种类型。

      她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其实说起来,她对这种可爱的生物都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两相比较,她更喜欢下河摸鱼上树掏鸟那些付出即刻就有产出的活动。然而苟丹她娘陈桂花女士信誓旦旦地向她许愿,如果她能耐心地把这只小鸡仔养大,养到它能够产蛋了,鸡蛋带来的收益就全都归她。

      在自己描绘的花花绿绿钞票满天飞的美好图景中,生平第一次,苟丹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放长线钓大鱼这样一个朴实的道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这钱是想象中的,尚未兑现的,仍然强大到令苟丹放弃了她日常喜欢的斗鸡走狗挑衅石板之类的活动,一心一意规规矩矩地守着她那只“摇钱鸡”,像对待初生的婴儿般精心侍弄着。

      那段时间,苟建农时常老怀安慰地叩谢祖宗保佑,这丫头终于有点女娃儿的样子了!而隔壁家里则时常传出石板儿被打得四处逃窜鬼哭狼嚎的声音,夹杂他爹恨铁不成钢的吼骂:淘!我叫你淘!你怎么就不能学着去养养鸡?!

      终于,苟建农的理想女儿与石板儿的悲惨生活同时终结在了一个阴雨蒙蒙的清晨。那天的雨下得尤其缠绵,整个上周村笼罩在一片诗情画意的迷蒙中。苟丹突然从梦中醒,带着小鸡生蛋的美梦余韵和惺忪的睡眼,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后院的鸡窝处跑。

      推开院门后苟丹停住了脚步。

      那里屹立着一只伟大的鸡,一只寄托了苟丹致富期望的神圣的鸡。它俨然已经蜕变,不复昨天的模样,这变化如此明显,又如此神秘,似乎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一滴豆大的雨滴下来,这鸡甩了甩脖子,无比豪迈地打了一个鸣,头上一顶红冠色泽鲜艳,娇嫩欲滴。

      哦,走下神坛的鸡,原来就是一只下不出蛋的公鸡。

      淋了雨的苟丹接连几天高烧不退。请到家里来的赤脚医生捻着莫须有的胡子,很是诗意地说了一句:“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陈桂花女士琢磨了一下医生的话,果断地一把菜刀了结了那只鸡的性命,一撮葱花两把柴火熬成一碗小公鸡汤,热气腾腾地给苟丹灌下去,当天晚上就退了烧。

      别看那时候苟丹年纪小,也是个丝毫不糊涂的,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隔壁,把正手舞足蹈唱着“社会主义好,雄鸡母不了”的石板儿一顿胖揍,揍得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石板儿吱吱叫唤,揍得盼望闺女变淑女的苟建农十分惆怅。

      那是第一次梦想的破碎。而那只鸡引吭高歌的模样一直深深印在苟丹的脑海中,直接导致了她此生对鸡肉恨不能啖之而后快的深深痴迷。当然这都是后话,这里要说的是,梦想成真这件事情对于苟丹来说真的是近似于母猪会上树之类的小概率事件。

      于是第二天一早,在自家的院子里突然看到村长身后立着昨天还心心念念最好再也不见的人时,苟丹很淡定,真的很淡定,她只是微不可闻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偷偷地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头发。

      村长正满脸笑容地跟苟建农介绍:“这是楚之华小楚,城里来的大学生,到我们村体验生活来的。”

      苟丹心想,哦,原来她叫楚之华。

      苟建农放下手中的旱烟袋,搓了搓手,又搓了搓,颤巍巍地伸出去,“大学生啊,知识分子,楚老师,你好,你好!”

      楚之华很是恭敬地双手来握,说了一声“您好”之后似乎察觉了什么,往苟丹的方向微笑着略一颌首。苟丹立刻掩耳盗铃般撇开眼睛,把手插/进裤子口袋,习惯性地噘起嘴巴从唇齿间吹出一声口哨来,音调短促而跳跃,说不出是欢快还是别的什么。

      却不防被苟建农一个爆栗敲在头上,“瞧你吊儿郎当的样子,当着楚老师的面,像什么样子!”又转过脸去对楚之华陪着笑,“呵呵,楚老师,我这女儿就是粗野了点,你别介意啊……”

      楚之华愣了一愣,又似突然想起什么般微扬了嘴角,轻声道:“不会不会,我从小就挺羡慕会吹口哨的女孩子,总觉得潇洒得很。”

      她唇形美好,定格的那个弧度又绝对完美,苟丹只看了一眼,心里头便有点类似自惭形秽的感觉冒出来,偏语言程度表达能力又不足以支持她精确地定义出自己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后脑勺被敲的地方隐隐作痛,便无端端有些委屈,一甩手进屋去了。

      陈桂花女士正坐在屋里纳鞋底,苟丹上去不管不顾地将她娘的头一把揽住,哼哼唧唧地也不正经出声。

      陈女士放下鞋底,抱了抱女儿说:“外面那闺女长得真水灵哪,你说是不?”

      苟丹便愈发万爪挠心,搂着她娘的脖子,仰着脖子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然后摇摇头幽怨地说:“娘,你怎么把我生得这么难看……”

      陈女士很淡定地看她一眼,很淡定地重新拿起鞋底,很淡定地作势用针戳她的手,道:“小兔崽子,说你自己丑就是拐着弯说你娘我丑,你胆子肥了嘛!今天晚上我们吃小鸡炖蘑菇,你吃蘑菇炖蘑菇!”

      苟丹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到陈女士终不为所动以后期期艾艾地站起身来,拖着苟延残喘的脚步挪到窗台边,继续听屋外的对话。

      村长说:“咱们村就数你们家条件最好,热水器什么的也全乎,小楚姑娘是城里人怕是吃不起苦,就安排住你家没问题吧?”

      苟建农把头点成了风中摇曳的一朵老残菊,“没问题,没问题,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苟丹撇了撇嘴,又听她爹朝着屋内唤:“狗蛋儿,快点理理,给楚老师整个房间出来!”

      这个称呼由她爹“上周村第一哭丧好嗓”吼出来,苟丹只觉得头一下子就大了,而上天再一次无视了她希望楚之华暂时失聪的卑微愿望,带着自欺欺人的眼光看过去,那姑娘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无忌惮,还带着若有所思的了然。

      电光火石,苟丹突然就了解了那一个特别高深特别文艺的词——五内俱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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