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完美（GL）》冷千山

16、第十六章

　　以钱渺渺其人的风格，身兼校辩论队队员、演讲兴趣协会会员外加心理忽悠，哦不，心理辅导小组组员数职，最大的特点在于，给她一个议题，她能迅速还你一篇命题作文。

　　所谓脱口成章。

　　于是在这乡村静默的夜里，楚之华抱着手机，听着那端滔滔不绝名为“从青梅竹马的定义说开去”的演说，越发了无睡意的同时，内心的后悔逆流成河。

　　在她数度想要见缝插针迅速插入“晚安，再见”的结束语均告失败后，可怜的楚小姐终于认命地在枕边放下手机，离得远远地翻了个身。

　　钱小姐的声音在背后渐悄，纵然不屈不挠却由于受限于客观条件的缘故，嗡嗡嗡嗡地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晚安前的童话故事，楚之华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不知是否因着在她全然坠入黑甜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楚姑娘无意识地绽出了一抹微笑，和着窗帘缝隙处溜进来的一缕月光，格外动人。

　　钱渺渺的那一句话其实绝对官方全无文采可言：“据数据显示，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的成功率仅为可怜的0.1%。”

　　第二天天气格外地好，池塘水绿风微暖，阳光细碎洒在苟家院子里那棵巍峨的大槐树上，一片温柔的金色。

　　苟建农夫妇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据说这天是邻近几个村子共同的赶集日，大人停产、小孩停学，重视与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楚之华倚在树下的藤椅上，扬起手来十分惬意地打了个哈欠。这样安静的农村的早晨，空气清新且温暖，阳光缱绻且温柔，低头近处有嫩黄的鸡仔“咕咕咕咕”觅食，抬头远空有风骚的雀仔“叽叽喳喳”乱舞，如此自然的美好。

　　楚之华想起那个时候导师大人提及上周村时兴奋且陶醉的表情，不由微微地弯了嘴角。感同身受是一件十分奇妙而又令人愉悦的事情，当然，与导师的这份心意相通如果能发生在论文写作上，便更完美了。这样想着，楚小姐不无遗憾地直起身来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身姿够舒展，视野也就够开阔。于是顶着头顶细细碎碎洒落的阳光，楚小姐看见在那棵树的顶端，闲闲地坐了一个人。

　　这本是一件挺意外挺恐怖的事情，奈何楚小姐好歹也是经历过半裸青年夜半破窗而入事件考验的女中豪杰，心脏足够强大到让她只是淡定地微微地眯了眼，然后，逆光看清楚那张白皙秀气的脸。

　　“苟丹！”

　　这一声叫出，大约是因为周围意境着实优美的缘故，落在楚小姐自己的耳朵里，怎么听都有了股惊喜的味道。而这样一连串我看了—我认出了—我便叫了的下意识的反应速度，也让回过神来的楚小姐在心里略微惊愕了一回。

　　而也许是因为昨夜刚刚领受过自己长篇教育的原因，那长手长脚游刃有余地攀在树间的青年在被认出且叫出的同时，便回过来一个颇带讨好意味的露齿笑，虽傻气有余，但因为多少有点刻意的关系，便显得诚意不足。

　　楚之华挺无奈，向她招招手，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树上的苟丹便立在了眼前，新鲜出炉，额角还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楚之华不假思索，伸手便是一个替人擦汗的动作，却在抬手刹那猛地想起死孩子别扭的碰一下会死的特点，那手便在空中拐了弯，硬生生地挥斥了一番方遒后停在自己的额角。

　　这一套动作十分生硬，看在苟丹的眼里便是楚小姐痛苦地捧住了头，于是她十分体贴地上前一步，俯身圈住楚之华坐着的藤椅，关切地问：“怎么了？你头疼么？”

　　阴影。伴着清爽好闻的味道压下来的阴影，楚之华下意识地抬头，对上苟丹干净得纤尘不染的眼睛，明明是人畜无害的气质，这让呼吸一滞的压迫感却又从何而来？

　　楚小姐很困惑，于是忘记了答话。苟丹越发着急，左手探出来抚上楚之华的额头，嘴里喃喃自语，“唔，不热，没有发烧呀。”

　　碰一下会死星人主动出击，堪比日出西方般挑战常识的神迹，楚小姐全然愣了，不仅愣了，大抵因着覆在头上的那只手自带草木清香十分扰人心神的缘故，她似乎还不知不觉地——害羞了。

　　因为神迹得寸进尺，摸完额头又转向耳根，继续自语：“可是耳朵怎么红了……？”

　　……

　　近处有鸟儿一声嘲笑，惊醒无酒自醉的楚小姐，她慌忙挣扎地站起身，推了推藤椅又扯了扯衣角，道：“没有，哪有，没有发烧，没有头疼，哪有红。”

　　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盯着看的小苟青年便把“怀疑”二字铺满了整张脸。楚之华不去看她的眼睛，摇了摇头，调整状态后转移话题，“今天不是赶集日么，你怎么没去凑热闹？”

　　苟丹没有回答，却把右手里一直攥着的什么递上来，“喏，给！”

　　一串金黄的树叶，十分可爱。可是……楚之华疑惑抬眼，“做什么？”

　　“榆钱，”苟丹做出一个往嘴里扔的手势，“新鲜摘的，好吃！”

　　榆钱？所以，楚之华看看这株巍峨的树，“这不是槐树吗？”

　　苟丹看看无语凝噎的树，又看看一脸惊诧的楚小姐，第一次在这姑娘面前感受到了智商上的优越性，于是她十分委婉却得意地笑了，边笑边示意人家试试那“槐树”叶子。

　　楚之华犹疑不定地扯下一片来，在苟丹鼓励的眼神中慢慢放到嘴里，轻轻嚼了嚼。牙根舌尖有一丝涩味漫开，然后，听着对面的青年在微风中轻轻开口，又尝出了那涩味过后的甘甜。

　　她说：“我在等你一起，去赶集。”

　　楚之华慢慢抬起眼，甜意从嘴里漏到脸上，道，“那还等什么，小苟子，前面带路！”

　　小苟子很开心，很志得意满，撒开腿便往院门口跑，边跑边叫：“石板儿！小板子！赶紧的，赶集去咯！”

　　噶？

　　伴着隔壁院子里很快传出的欢畅应答声，楚之华开始慢慢觉出那迟来的头疼。她攥紧了手上的一把榆钱，怔怔地鄙视这上周村的语文普及水准。

　　此种境况，他们定是没有学过那句著名的箴言：

　　“三人行，必有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