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34、Chapter 34 行板

　　会议室里闹翻了天。笔筒杯拖坐垫满天飞，闹得最欢的那对双胞胎在椅子间上蹿下跳，玩得煞是起劲。诺亚中所谓骨干的聚会，这副场景算是家常便饭了。

　　蜷腿坐在一旁的罗德打了个哈欠，将作业本翻过一页，望着张牙舞爪的数字撇了撇嘴，然后像是终于放弃了似的一把抓起本子伸到缇奇面前。

　　“缇奇，帮我写作业。”

　　“又是数学？”缇奇放下手中的报纸，瞧了瞧，“老师不是叫你自己做吗。笔迹不一样，上次就被看出来了。”

　　“当然会看出来，谁让你给做个全错了？”罗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还说呢，害我被那老头唠叨一下午，烦都烦死了。”

　　“你也该收敛点了吧，都阵亡掉多少个家教老师了。”缇奇默默对那位受到严重精神创伤的老教授报以深切同情。

　　“反正我就是看那些老家伙不顺眼。”罗德将双手背到脑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忽然另一个声音响起，作业本就被推回到了面前，上面的空格全都填好了，工工整整。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一愣。

　　“我尽量模仿了你的笔迹，还特意错了几道比较难一点的，应该不容易看出来。”少年此刻的笑容看在罗德眼里简直就像天使下凡一样。

　　“哇喔，亚连你是我的救星！”罗德欢呼着呈大字型扑向了她的救星，可刚扑到一半就被从天而降的某不明物体给击中。

　　“是谁啊把香蕉皮扔桌上……”「不明物体」的真身戴比特嘟囔着爬起来，回头望向自己坠落的路线。

　　“你们可别闹得太夸张喔，小心千年公来了发火。”睡眼惺忪的瓦伊兹利从一旁探出头来好心提醒。

　　“放心吧，早就见惯了！”

　　“喂，快给我道歉！很重诶你！”

　　“说起来，千年公最近心情不好吗？老拿些小弟开刀。”加斯特罗头顶着个茶壶，小心翼翼地在调整平衡。

　　“还不是因为发现内鬼了呗，内部清扫斩草除根吧。”

　　“好像不只这样，千年公像是在查十年前那事，参加过那次行动的弟兄也被叫去了。”

　　“诶，是吗？我倒没听说。嗐，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

　　三言两语的谈论很快就淹没在了嬉闹声中，亚连定定望着杯中的茶叶，感觉左手背有些刺痛。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千年公来了，然后大家很快收敛了动作，七手八脚地收拾残局。

　　然后咯吱一声门开了。

　　“哟，晚上好，大家。”

　　Boss微笑着走了进来，神色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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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斯曼？”乔尼一头冲进莫的办公室，显得很激动，“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

　　“但这是命令。”莫移开了视线，这个斯曼生前好友悲愤的目光令他有些不忍对视。

　　“所以……”乔尼的声音有点哽咽，“你也不相信对不对？”

　　莫没有回答他。

　　“我知道，斯曼前阵子确实很奇怪，突然不怎么出现在教团，又突然悄悄跑回来……但绝对不会是像他们说的那样！部长，你知道些什么的是吗？”

　　乔尼急切地望着对方，嘴唇抿得很紧，似乎在极力克制眼中的泪光。

　　而对方却依然是沉默。

　　“我知道了，”半晌，乔尼垂着头轻声开了口，带着明显的鼻音，“你们有你们的难处。但不管怎样，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我还是会相信他。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去弄个明白……”

　　“不行！”莫突然厉声喝止，四目相接的瞬间气氛一窒，但很快声音又转为缓和，“别做傻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教团不会让你干涉，斯曼也不会希望你去查清楚的。既然你相信他，那就一直相信下去，不要动摇。但有些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明白吗？”

　　年轻的技术员点了点头，肩头一抖一抖的，身形有些僵硬。

　　“好了，别想太多，去忙你的事吧。”

　　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着他嗯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乔尼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你知道吗，今天……”

　　他背对着莫，声音显得很遥远。

　　“是他小女儿的生日。”

　　门被轻轻的带上，留下技术部长兀自站在原地发呆。

　　地下室的房间里很少有风，莫此刻却觉得有些凉意。他望着墙上装饰的风景画，喃喃地道……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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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终了，众人各自散去，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了千年公与亚连两个。

　　“别紧张，留你下来只是想听听曲子，我很喜欢那一首。”千年公淡淡一笑，用目光指了指房间里的一架钢琴，“那天你还没弹完吧？”

　　亚连望了望钢琴，又看了眼面前的长者，他告诉自己不能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某种直觉却催促着他这么做。

　　“可是……我真的不太记得谱子了。”

　　“没关系，记得多少是多少。”

　　Boss说着，已然坐在了钢琴旁的沙发里。黑白分明的琴键似乎在召唤着他。

　　“好吧。”鬼使神差地，亚连遵从了这个召唤。

　　曲子前部分是记得最熟悉的，除了个别生涩的音节，亚连弹得还算顺畅。只是这一次弹琴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亚连努力克制着胡思乱想的念头，不至让千年伯爵看出忐忑之色。

　　曲子的第一部分始于轻缓的行板，如回忆一般绵长悠远，带着丝淡淡的叹息。上次就是弹到这里。而越往后风格却越显凄怆，如石子入湖，扰乱了平静的表面，激荡起不安的涟漪。行至末尾，旋律依然跌宕起伏着，像是未完一般，又似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而到了第二部分，曲子的风格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如果说第一部分是诉说明亮中的忧伤，那么这部分就是在忧伤中追寻光明。

　　这个部分马纳只教过一次，本就记得不牢，时隔这么多年，曲谱已是忘了大半。亚连断断续续地弹了两句，下面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亚连生涩地重复着上一句末的音阶，始终无法确定下一个音在哪里，于是手指就无意识地悬在了半空。

　　然后一个音突然接了下去，接着是第二个音，再又是第三个。奇怪的是接得并无违和感，甚至让人有种“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亚连一愣，回头看着身旁的人。

　　千年公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点了三个音之后的手指还未松开琴键。

　　他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这个人的举动是何用意。

　　“是这样吗？”Boss问他。

　　“好像……是吧，”亚连犹豫着回答，“抱歉千年公，我真的记不得了。”

　　“记不得就算了。”千年公松开了摁着琴键的手指，“这首曲子不错，哪儿学的？”

　　“是……爸爸教我的。”亚连本想瞎编个答案，却不知为何说了实话。

　　“哦？”千年公转过身，望着亚连，“说说看，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亚连仰起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却毫无所获。

　　“他……”少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很好。”

　　最后也只挤出来这么个模糊的用词。

　　“很好？”千年公笑了，“怎么个好法？”

　　“就是……对所有人都很好。”想了想，亚连又加了句，“也很关心我。”

　　“还教你钢琴？”

　　“嗯……其实我不怎么懂钢琴，他只教过我这一支曲子。”

　　“怎么教的？”

　　“就是……他弹给我看。”

　　亚连老老实实地回答，大眼睛明亮而坦率地望着对方。

　　千年公静默许久，然后就笑了。

　　“你的父亲，很爱你啊。”

　　说着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那触感带着某种遥远而模糊的熟悉，亚连有些发慌。

　　少年离开之后，千年公兀自坐在钢琴前。

　　此时若是有任何一个诺亚的人在场，定会惊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竟有滴温热的液体坠落，在琴键上无声地碎开来。

　　他们平日里那威风凛凛的Boss此刻卸去了所有的盔甲，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