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142、[番外一] 面具

　　那时，他年幼，他年少。
　　一切，都还那么美好。

　　>>番外一。

　　“马纳，我想要这个——”小亚连在玩偶摊前转过身，一面朝跟过来的父亲说着，一面踮起脚尖指了指架子上那滑稽的小丑面具。

　　“好，没问题。”男人走上前，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便伸手将其摘下。小亚连喜滋滋地捧着小丑面具，也不着急戴上，翻来覆去地瞧了好一阵，末了还冲小丑做了个鬼脸。

　　这可是父亲第一次带他来游乐园玩，小家伙别提有多高兴了，打一进来起就东跑跑西看看，就没停过。马纳知道这孩子独自在家闷得很，一直心有愧疚，难得抽出来这么一天假，自然是有求必应，不管亚连要什么都统统给他买。

　　“马纳马纳，我想吃棉花糖！”小家伙这会儿又停在了糖铺边，一脸馋样地咂吧着小嘴，头顶的小丑面具歪在一旁，有些滑稽。

　　“嗯，想要哪种？”

　　“最大的！”

　　小家伙想也没想就答。不过当那五彩斑斓的巨形棉花糖被递到手里时，他却是琢磨了好一阵该从哪儿下口。

　　这时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不远处的人群开始聚集，仔细看去，似乎是马戏团的表演就要开始了。小亚连兴奋地欢呼一声，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慢点跑亚连，别摔了。”待得马纳追上来的时候，小家伙早已鱼儿似的挤到了人群最前端，周围也有着好些孩子，马纳探了探身，倒也没好意思再往前挤，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一些来得晚了的路人从旁插过，还在努力地往里钻。

　　“快点快点缇奇，都开始了。”

　　“不就是些表演嘛，又不是没看过。”

　　“这个和上次的不一样啦……戴比特，这边——”

　　“好的，加斯特罗！”

　　“你们其实就是想抢糖而已吧……”被双子连拉带拽地带进了最里圈的缇奇打着哈欠，显然兴趣缺缺。

　　难得千年公给了天假，居然还得来陪这俩小子，真是浪费大好时光。演出还没到一半，缇奇便已没了耐性，东张西望着正想开溜，而目光一转，便停在了身旁那颗脑袋上。

　　他瞧了眼先前被双子硬塞到手中的小丑面具，倒是和歪在那小鬼脑袋上的一个模样，也就一个白色一个黑色而已。这小鬼倒是看得起劲，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傻笑，碰巧拿到一个杂耍演员送的气球后更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剩下一半的棉花糖也忘了吃，举在手里不住地晃悠。

　　哪儿来的傻小子。缇奇有些好笑地想着，忽然间福至心灵，邪恶的手掌就伸了过去……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表演，小亚连可是兴奋极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台上的杂耍越来越好玩，又是撒花又是变小鸟的，直晃得人眼花缭乱，最后火光一亮，一束彩带便突然冒了出来。

　　“马纳你看，那个人会喷火——”亚连欢呼着一转头，这才发觉父亲并不在身边，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手里那根光秃秃的木棒上，一缕棉花糖丝儿还挂在上面，随风一扬一扬的。

　　小家伙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四顾，似乎很是疑惑。身旁不远处一阵窸窣，约摸是有人退了出去。

　　“缇奇你不看了吗，别走啊……咦，你抢到吃的了？”

　　“没有。”

　　“那你嘴角沾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

　　小亚连瞧着手里的木棒一瘪嘴，还没来得及难过，注意力就又被台上的火光给拽了回去。

　　精彩的表演逐渐接近尾声，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去，亚连个子小不起眼，难免会被大人们撞到，一不留神手里一松，那气球就晃悠悠飘了出去。小亚连心下一急，赶紧伸手去抓，可惜个矮手短根本就够不着，一路跟着追去，却全然不知自己早已远离了人群。

　　他就这么跑呀跑呀，眼看着气球越飘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这才发觉四周已完全变了模样。

　　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憨态可掬的小熊叔叔，没有花花绿绿的气球和糖果，旋转木马和海盗船什么的更是不见踪影，周遭除了树荫还是树荫。小亚连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他迷路了。

　　方向感这种东西一向都与他无缘，更何况现在身边全是一样的景色，哪还能认得来时的路。小亚连在原地转了圈，怯生生地喊了声马纳，而回答他的也只有几声远远的鸟叫。林子里安静极了，除他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同于外面的阳光明媚，这里倒是清凉得很，空气中还能嗅出几分青草的味道。小亚连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堪重负的枯枝在脚下悄然断裂，发出极轻极脆的声响。

　　只要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就能出去的吧？

　　他这般想着，便又加快了脚步，却不知自己所朝的方向还一直在变。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物依旧没什么变化，小亚连心里又渐渐没了底，脚步也慢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不经意间仰起头，就看到了那躺在树上的人。

　　起风了，树影摇曳，四周都是叶子沙沙摩挲的声响。细碎的阳光从叶子缝隙间漏下来，在那人周身投下些许斑驳。

　　那个人倚着粗壮的树枝，一动不动，头枕着双臂，脸上盖了个像是面具的东西。大概在睡觉。似乎……是个大哥哥？

　　在那么高的地方睡觉，也不怕掉下来么？

　　小亚连好奇地想着，本要打声招呼，但又觉着打扰人家睡觉似乎不太礼貌，踌躇片刻，便决定在树下坐一会儿，等那人醒来。可谁知，刚一迈开步子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下，猛一踉跄，就摔了个狗啃泥。

　　“唔——！”

　　这可是脸着地啊，别提有多疼了。不过好在是头上的面具也恰好被晃下来，给挡了一把。小亚连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刚要拉开面具，就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啊！”刚刚才起身的亚连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噗。”对面的人似乎是笑了，但隔着面具又辨不太清楚。亚连这时才发觉，那人带着的小丑面具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你……是谁？”他问。

　　“你猜？”这回他听出来了，那人果然是在笑。

　　“你是怎么下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小亚连有些气恼地坐直了身子，“而且还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睡觉……你是妖怪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妖怪。”那人说着就压低了嗓子，伸手比作爪子状，“而且是会吃人的妖怪……”话音未落，他便一侧头，闪过了亚连挥来的小拳头。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妖怪呢，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嘿，小家伙倒是一点不怕他。

　　“你确定？看到脸以后我就会吃了你哦。”妖怪先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不过前提是你能看得到。”

　　小家伙也跟着站起身，伸手就要来摘面具，却被轻巧地躲过了，末了仍不死心，又变着法地试了又试，终究还是没能碰到那面具半分。

　　妖怪先生也不说话，就那么优哉游哉地看着他。

　　“你不给我看，那我也不给你看了。”

　　亚连小胸脯一挺，在面具下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而对面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小亚连只得作罢，正转身要走，忽又想起来自己的处境，望了望四周，又看向对面的人，问路的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迷路了？”对方倒是看得明白。

　　“唔……你知道怎么出去吗？”亚连支支吾吾地问着，忽有些庆幸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你觉得妖怪会有这么好心吗？”那人话语间仍带着丝笑意，“而且你还打扰了我的午觉。”

　　“……”小亚连在面具后瞪着他，半晌，才很不情愿地开了口，“……对不起。”

　　“嗯，这才乖嘛。”对方点了点头，还颇为小人得志地挠了挠他的脑袋，“看在你这小鬼还算懂礼貌的份上，走吧。”

　　说着他便转身，迈开了步子。小亚连扒拉着被挠乱的头发，也赶紧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小亚连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那人身后，时不时看看周围，瞧瞧前方，但更多的时候，其注意力还是放在那背影之上的。虽然先前的见面并不算愉快，但感觉上，这个大哥哥并不像坏人。至少，他还是愿意带他出去的。大概，就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吧？

　　不过说起来，从刚刚起他就有闻到丝烟草的味道，这个大哥哥会抽烟……嗯，说不定是个不良少年。

　　小亚连瞧着那长到及肩的乱发，这般下了结论。

　　这时前方似是亮了些，亚连跟上几步，视野忽地就开阔起来。草地，喷泉，摩天轮，彩色气球，还有数不清的游客们。

　　——终于出来了。

　　“请亚连小朋友尽快到摩天轮入口来，你的家人在找你。请亚连小朋友尽快……”

　　园里的广播这会儿正放着寻人启事，看来是马纳苦于找不到他，就去拜托广播站了。一想到难得出来玩却还让父亲担心，亚连心下又升起几分愧疚，只希望马纳没有生气才好。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好好道个谢。

　　“嗯，到这里我就认得路了，今天还是谢……”

　　他说着回过头，却发觉身后早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谢你。”

　　林间，只留下一个小丑面具遥挂枝头，随风轻晃。

　　寻人启事的广播不知何时起又添了新，依旧是那般不紧不慢地播放了起来：

　　“请缇奇小朋友尽快到摩天轮入口来，你的家人在找你。请缇奇小朋友尽快……”

　　播音未完，林子里便冒出了一句怒吼，惊飞无数鸟儿。

　　“小朋友个头啊！见过这么大的小朋友吗？！！——”

　　End.